我的怒火很快被林榭的那句话浇灭了,并开始对他产生一股怜惜。毕竟都是人,不是神。他喜欢上我,也不奇怪,他把自己混同于扮演的角色了。见面时的感性接触往往会把理智遮掩。如果他就是从网上走下来的文栩,我很有可能在习惯中依赖他,甚至爱上他。他确实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男人。
但是现在,事实已经彻底洗去所有虚浮的泡沫,他不是文栩,而是林榭!我和他的关系变得不是滋味。我沉吟了一声,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
“不可思议,我竟真的把假戏真做了……好在陷得还不算太深,也很清楚你对我的感情的性质。放心,我不会再为你们的那团乱麻添乱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文栩住院期间,我就不和你联系了,等他出来,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怯懦地说:“我可以去医院看看他吗?”
“不!医院那种场合不适于见面。你还是安心等他出院吧!”
电话被林榭强行挂断了,我心中的千头万绪、千言万语,都被那种枯燥的嘟嘟声堵了回来。
我已经想象到了,属于我和文栩的路一定充满荆棘。该勇敢地面对?还是懦弱地逃避?勇敢冲上去的结果可能是粉身碎骨,懦弱逃避换来的可能是一生的平静。但反过来说,冲上去可能收获美满的爱情,逃避等于甘心一辈子死守半死不活的婚姻……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面对文栩,我能拿出与年龄身份不符的勇气吗?
天已经大亮了。我又加服了两粒安定,倒在床上,很快便睡去了。
以后的日子,我是数着日历过的,每一天都像走在火海里、刀刃上。我得耐心等着文栩出院后给个交代。
几天之后,百合度假回来了。
午后,她来找我,打扮得出奇的喜气,大红色的羊毛连身裙子,腰间斜系着一条金色腰带。脸上的妆依然化得一丝不苟,连睫毛膏都涂得颇具匠心。
我笑着打趣道:“你每时每刻都无可挑剔地美丽着,永远唇红齿白,像个小瓷人那么精致。小心男人会担心把你的打扮弄乱不敢碰你!”
她没有像往日一样顺着我的话把所有男人都奚落贬低一顿。她诧异地盯着我,看了好久,才不可思议地说:“分开不到一个月,你怎么瘦得像个鬼?又和那个网上男人联系了!你骗不了我!”
我赶忙心虚地摇摇头说:“没有。我这段时间食欲不振。”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把我看穿之后的得意。接着,她又痛心地说:“我出去度假之前,花了那么多时间和工夫改造你,现在看来都白费了!”
“不要再说他了,好吗?”我近乎哀求。
她没有不依不饶地讨伐我。她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茶,低着头思索了很久,又盯了我好长时间,终于放下茶杯,从皮包里拿出两支香烟,把其中的一支递给我。
我拒绝了。
她点着了烟,靠在沙发背上,眯起眼睛抽了一大口,再朝着天花板潇洒地吐出一股青烟,像个玩熟了吐火魔术的高超艺人。她历来是个反传统的女人,谈过的所有男友的父母们没有一个可以接纳她。单是她抽烟的模样,就足以叫那些长辈们大跌眼镜。
她忽然转过头看着我,若有所悟地张大眼睛说:“好像不一样!你和那个网上男人给我的感觉好像不一样!你们玩的就是传说中的‘地狱之爱’吗?”
“也许那还不是实实在在的爱情。”
“既然你还不敢承认,就说明其中还有泡沫。千万别被那男人骗了,你太傻,我最怕你被男人骗了!”
我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隐瞒这段时间的生活和交往。事到如今,结果几乎是明摆着的悲剧了,除非有奇迹发生。文栩既然不敢见我,除了有“缺陷”,我再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了。如果是真的,我能不能把想象中的感情成功地延续到有“缺陷”的文栩身上?即便能做到,极度害怕面对现实的他恐怕也不会轻易应和。一想到前路,我顿时感到万念俱灰。
“我最害怕的就是他有致命的缺陷,那对我对他都是巨大的难关。”我忧心忡忡地说。
“你有预感了?”
“他不见我!”
“当初,你笃信他是完美无缺的!看你当时那股劲儿,即便他是魔鬼,也会飞蛾扑火。”
“就事论事好吗?”
“时间才过多久?你就开始害怕他有缺陷了。看来,誓言根本不可信!”
“就事论事!”
她依旧不依不饶地说:“看来你不过是好龙叶公,还是比较习惯花拳绣腿式的男女关系。”
“你不了解,如果他有缺陷,绝不是一般缺陷!”我羞愧难当。
“还是投降吧!有血有肉的人想做‘情圣’是很难的。别把他当回事儿好了,他不重要。对于你来说,舒鸣最重要!对舒鸣不满的时候,就偶尔红杏出墙,也是一种很不错的活法。OK?”
我一筹莫展。
“唉,算了,你好像一时半会儿也忘不了。去见见也好,一见就有结果了,不见永远是悬着的,你反而会把他想得越来越好。以我看,快刀斩乱麻,现在就约他出来!你要是不敢,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现在先别忙着决定!”
“怕我抢他吗?”
我觉得她那句话很不该说,她应该知道,我在她面前很忌讳那个“抢”字。
“别瞎说!他现在有事不能出来见面,过几天再说吧。”我烦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