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午后,我被电话铃声惊醒了。我赶忙抓起话筒接听,果然是文栩打来的。没等我开口说话,他就急切地命令道:“赶快起床,打扮得漂亮点!别忘了带上一件大衣。”
挂断电话后,我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要带我出游。睡意彻底消除之后,昨夜他在网上留下的不适渐渐清晰起来,但此刻显然不是追究的时候。我迅速打扮整齐,备好行李,锁上门离开了家。
提着行李袋,刚走到小区门口,我就看见他的车停在不远处的一盏路灯下。
上了车,他说:“我带你去最美的海边享受篝火烧烤。”
我压制不住激动,大声说:“你怎么想得出!”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轻声说:“很喜欢那情调?不怕我就这么把你劫持走吗?”
听到“劫持”二字,我心中顿时涌动起一阵甜蜜的动荡。那是他和我“见面”以来,在现实中说过的惟一关联私情的词语。那一刻,我陡然想起他在网上给我设计的“远走高飞”梦。也许,他正试着把网上留给我的美梦向现实中移植?同时,我又想起了昨夜他在网上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旁观者”、“灾难”、“主”、“惩罚”……尽管它们留给我的刺激和疑惑还没有完全消失,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已经获得了某种启示。既然如此,在这样美妙的辰光里,再追问似乎显得刻薄了。
他开着车,看了我一眼,憧憬地说:“远离这个城市,就能找到绝对的放松。高兴点好吗?你高兴时什么样?”
他伸过右手,轻拍了几下我的脊背,像轻拍一个不肯入睡的婴儿,第一次显示出亲昵的一面。我轻轻靠在车座上,半闭着眼睛。我想,他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我,守护着一份来之不易的感情,似乎害怕一不留神,我就像鸟儿一样长出翅膀,一下子飞得无影无踪。
黄昏的时候,我们到达了目的地,海边寒意逼人,好在我听了他的话,带着一件大衣。我们赶快把大衣拿出来穿上。
低矮的山脚下是一片辽阔的草地,草地上点缀着一个个白色的帐篷,像绿色的天鹅绒上散布着颗颗珍珠。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
他沉默了一会才说:“在闹市,我无法和你坦然交往。”
“为什么?请你正面回答!”
他望着远处的帐篷,又转移话题说:“危难永远四处潜伏。此刻,能够在一起,起码是一种福分。”
“那个城市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你害怕?”
他为难地望着我,欲言又止。
“说出来!”
“那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横刀夺爱有罪吗?”
我诧异地看着他,似乎从没认识过。
一群游客的吵嚷声打断了话题。我只好跟着他走到帐篷区。
他笑着说:“好了,打住!我们是来寻快乐的,别让快乐从身边溜走了!”
我只好顺从了他。
帐篷群中间竟有一条清溪潺潺而过,看来,选择这片地域经营旅游是有商业眼光的。一位服务人员热情地把我们领到一个帐篷前,微笑着利索地说:“这就是你们预订的。”
我惊愕地望着他,不知所措。他赶忙示意我少安毋躁,仔细听服务人员安排。
服务人员继续说:“你们可以先把行李放进去,散步或骑马半小时。等会儿供应热水,晚餐是篝火烤羊肉,六点半点火。”
接着,他又指了指中间那个红色帐篷说:“服务台在那里,需要时可以叫我们。”
文栩掀开厚重的帐篷帘子,我走了进去。里面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个圆形的榻榻米,上面铺着被褥。壁上挂着颜色鲜艳的壁毯。
把行李放在榻榻米上后,他关切地说:“累了吗?要不要先躺一下?”
我若有所思地说:“里面并没有隔挡的东西。”
“帐篷从来没有使用隔挡的。你不习惯,睡觉时再开一个就是了。如果一开始就预定两个,又显得别扭了。”
我讪讪地说:“先出去散散步?”
“我带你骑马吧!”
“你会骑马?”
“看不出来吧?一流!”
我望着他,不禁笑出了声。我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出了声。但紧接着,我又觉得那笑声不可思议,面前的男人也不可思议。此时此刻,两个人似乎都不是真人,而是某出戏中的角色。
走出帐篷,我感慨地说:“真没想到,一个基督徒还能如此可爱动人。”
“去美国之前,我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心比天高,认为自己就是整个世界!浪漫得不识人间烟火,一次可以花掉几年的积蓄……”
“是美国使你变成现在这样子的?”
他望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避重就轻说:“美国是原因之一。好了,我们赶快骑马去吧!”
服务人员牵来了一匹马,他先扶我上去。然后抓住缰绳,纵身一跃便在我身后坐稳了。
那匹被驯服的马先是绕着帐篷区一溜小跑。清风呼呼地从耳边拂过,伴着青草的芬芳和他轻微的呼吸。随着他手里的马鞭拍打节奏的加快,马渐渐飞奔起来,并且飞奔的半径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我紧张地抓住缰绳,却使不上一点劲儿。他的左手抱紧我的腰部,右手仍然一直不停地挥动着马鞭。
我终于惊慌地喊道:“不要再加速了,我很害怕!”
他大声笑着说:“怕什么,闭上眼睛,尽情享受!这马是经过训练的,它知道怎样控制自己的速度!”
我听了他的话,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在那样猛烈的速度和震荡里,我不得不把身体紧贴住他以求安全感。他有力的心跳在和我紧贴之后又加快了几分,手中的鞭子停止了挥动。很快,马减慢了速度。在还没来得及消失的惯性里,他的脸颊贴住了我的。我的周身开始了细碎的抖动,极力控制,结果却适得其反。他敏感地觉察到了我的异样,又策马加鞭,试图在一种极限的速度里消解冲动。
骑过马之后,我们去公共浴室洗了澡,夜也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