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野蛮伤害-紫灯区

元宵节过后,辰辰开学了。

这夜,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我的心也是湿漉漉的。阳光已离我而去。打开音响,一曲日语歌曲《空港》使我陡地想起了小宝,想起了“美人迟暮”。昨日的事,好像很遥远了。强烈的虚无感铺天盖地地包围了我。

很长时间没有小宝的音信了。因为维凯,我越来越排斥他,渐渐地就听不到他的电话了。看来百合说得对,小宝那种职业的男人不会用心记忆不出钱的女人。

我走进卧室,打开衣柜底部的一个抽屉,拿出小宝送的一打包装得像糖果一样花花绿绿的保险套。小宝曾叮嘱我,不论和谁做爱,都要叫他带套,现在洁净的人没几个。但是,从和维凯进入钟点房直到出来,我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

我撕开一只保险套的红色塑料包装纸。认识小宝已将近一年,保险套已经发黄发硬,变了质,但我一直把它们当作纪念品。它们是一种象征,属于我和小宝。

我揉捏着那只失效的保险套,又一次想起小宝给我的那份肉体颤栗,又一次被感动得浑身发抖。但是,我也再明白不过,我和小宝的关系没有任何真实感,不过是天亮前的晓梦而已。

维凯的戏很快进入了紧锣密鼓的排演阶段,我忙碌得根本没时间多愁善感。开始我在那个圈子里还比较拘谨,但很快就喜欢上了和维凯共同演绎一段真假莫辨的爱情。排演进行得很顺利,很多人说维凯和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为这种说法暗自陶醉。维凯却不然,他开始有意疏远我。我切切实实感觉到了,但不愿相信他只需要我一次。

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大家排演完毕去吃夜宵。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每个人都喝多了酒。散场的时候,维凯说:“走,我送你!”

“钟点房”之后,他没有再单独约过我,甚至很少和我谈及戏外的话题。在我面前,他扮得深不可测。即便天天在一起,我仍看不清他。

我隐隐约约地恨着他,但又常常希望有朝一日,这个男人会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言语的或者行动的。在这个男人身上,没有来由地,我寄予了希望。也许他有超过常人的稳重深沉?要等时机成熟再表白?

酒精成了催化剂,也许他和我一样,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酒精的支配。坐在维凯的车子里,我醉眼迷离地痴望着。就那么长时间望着的时候,希望的热流又一次涌出,火山岩浆一般在血管里奔突冲撞。

车子开到了海滨大道,维凯的家就在不远处。我以为他终于要带我去他那儿,可车子却驶到了海边。

看着车窗外咆哮的风雨和海浪,我疑惑地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牵了牵嘴角,笑笑说:“怕了?看来你确实还不够了解我。”

“不!我了解,你很浪漫。”

“我要拉着你一起跳海,敢吗?”

“你醉得失去理智了吗?”我扭过头,望着窗外的海。

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那种笑声很像舞台上夸张的表演。也许他长期做戏,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戏、什么是真了。

“你希望我现在是清醒还是疯狂?”他颤颤地抓住我的手说。

我垂下头。尽管喝多了酒,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话没有一句听起来是舒服的。

“过后座来!”他命令。

他下了车,扑进风雨中,绕过车头,打开了车门。

风雨一下子灌了进来,我打了一个猛烈的寒噤,接着浑身开始瑟瑟发抖。他不由分说地把我从前门抱出去,抛在后座上。那种野蛮和粗暴使我想起了娜娜的话。他确实像手拿皮鞭的主人,我就是任他随意驱使的小兽。那一刻,我浑身立刻竖起了叛逆的刺。

当他把后门关紧时,两个人已经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

“你喜欢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贵夫人,是吗?”他轻狂地笑着说。

我像当头挨了一棒。

他并没有适可而止,有些鄙夷地盯着我说:“我说错了吗?其实,越是喜欢把自己打扮得神圣不可侵犯的女人,骨子里越是下贱,越是渴望被虐待!”

他的话像一把利剑,深深地刺伤了我。

“我在你眼里真的那么不值钱吗?你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为什么!”

维凯不愧是个出色的演员,立即变了笑脸,轻吻着我的耳朵,爱怜地说:“看不出我喜欢你吗?”

“我分辨不出你是真是假。你不会把我当成一个没有廉耻的女人吧?”我满怀狐疑地说。

他轻描淡写地说:“别败了兴致。来,开始吧!”

他彻底伤害了我。我不仅失去了兴致,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抗拒心理。

我又想起了“钟点房”里的情景。把他那天说过的话与现在的作个比较,我轻易地得出了结论:他已经看低了我!我终于明白了,也许娜娜说得对——他是个色狼,只想吃掉我,根本没打算对我付出真情。

我挣扎着、抗拒着,试图从他的掌握中挣脱出去。他却紧紧地抓住我,死不肯放开。

我的挣扎和撕扯,效果却适得其反,更加刺激了他的征服欲。终于,事情勉强而乏味地完成了。

我胸口憋闷,疯狂地将车门打开了。风雨打了进来,还有猛烈的海浪声、腥咸的海水味。衣服湿透了,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冷,皮肤已变得像老树皮一样没有了知觉……一种夹带着犯罪感的悔恨,瞬间让我落进了万丈深渊。

他开车送我回家。

我悲伤欲绝地问他:“到底哪个你才是真的?”

直到车子停下来,他才说:“别追问我什么,没有答案。我和你之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