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如果星知道

NO.2

恋情太美好,女生羡慕,男生嫉妒。可事物如果接近完美就显得不真实。后来小星每次想起与澄生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觉得那样虚幻。是呀,上帝给每个人的幸福都是一样多的,如果自己的那一份尽早挥霍掉,剩下的,就只有悲伤了。

可是那时候,小星还真的以为两个人能欢欢喜喜地永远在一起。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所以真相一经揭穿,便显得格外残忍,触目惊心。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小星的眼前如同电影回放一般,摇曳的慢镜头不断重复着那个画面。宿舍紧闭的门,美拉乱了的头发,椅子背上搭着的横条T恤衫,以及澄生熟睡的侧脸。

从这样的梦境中惊醒,一身冷汗。

之前有过一次争吵,是因为去乐园的事。

春天的夜晚吹着微微的风,淡淡的花香使空气酣然。吃过晚饭,小星与宿舍的人坐在楼下聊天,每人拿一杯珍珠奶茶。莫莫边喝边看一张报纸,不知不觉念出了声:“为迎接‘五一’黄金周的到来,乐园新增项目云海波浪、水上摇摇杯……”

小星一口奶茶含在嘴里,兴奋得发出呜呜的声音。美拉领会到小星的意思,说道:“怎么样,去玩玩?”

“好,好,就这周!”小星咽下去,抢着说。

莫莫与应然相视一笑:“也好,好久没一起出去玩了。日子过得还真快,转眼便是一年。记得上次一起出去还是去年这时候吧。”

莫莫抬起头,恰好看见来找小星的澄生,便推小星说:“澄生来了,叫他一起去玩。”

小星转头,喊道:“澄生,这边。”

澄生走过来,看到小星宿舍的人都在这里,表情稍微有些不自然。他淡淡地点头,算是跟大家打过招呼。

小星还在为去乐园的事兴奋着:“澄生,我们正在说这周去乐园玩的事情,你也一起去吧。”

“不去。”澄生拒绝得利落干脆。

“有别的事吗?”莫莫问。

澄生摇头:“拜托,乐园是小孩子去的地方。”

应然说:“其实也不是啊,大部分项目都规定只能成人玩呢。”

“一定又是你提议的吧。”澄生问小星。

“才不是,是美拉说的,是不是美拉?”小星冲美拉挤挤眼睛。

美拉却只淡淡地说:“澄生不想去就算了。”

小星有些生气:“你到底去不去啊!”

“不去。”依然是利落干脆的拒绝。

小星觉得在宿舍的姐妹面前这样被拒绝很没面子,于是赌气不说话。莫莫打着圆场:“没什么事的话就一起去嘛,人多才好玩。”

澄生接过小星手里的奶茶大口喝着,也不答话。

小星生气了,大声说:“澄生是胆小鬼!澄生什么都不敢玩!”

澄生看一眼小星,把奶茶重重地放下,没打招呼就径直走掉了。小星冲他的背影狠狠地“哼”了一声。

每天晚上都一起吃饭,差不多的时候,小星便去男生楼下面叫澄生。现在到了时间,小星穿好衣服坐在床边,却不下楼。她心里还在生气,所以要等澄生主动。一直坐着,不时趴到窗台上看,却没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小星把手机握在手里,可是手机也一直沉默着,一次都没有响起。

莫莫吃饭回来,见小星还坐在那里,奇怪地问:“怎么还没去吃饭?”

小星这才意识到早已经过了时间,于是没精打采地说:“不想去。”

莫莫凑到小星身边:“是不想去,还是想等别人来请啊?”

“去去去,我哪有在等……”

莫莫用食指划过小星的脸:“说谎。你明明都穿好衣服梳好头发,一副时刻准备着的样子。”

小星来打莫莫,莫莫笑着闪到一边:“还没和好啊,你们两个人的脾气都够差哦。”

小星说:“我才没,我根本就不在乎。莫莫,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莫莫哈哈笑起来:“我看是你很过分,邀请人家就好好说嘛,当那么多人面说他胆子小,好歹他也是男生。”

“可是,他也很不给我面子啊。你没看见?”小星压低了声音板着脸学澄生的口气:“不去。”

“哎,你当时的态度也很恶劣啊。”莫莫向门外推着小星,“你不如再好好跟他说说看,毕竟一起去玩才有意思不是!快去快去,一会儿餐厅就没饭了。”

小星站起来,拿起暖瓶向外走去:“那我就大人大量,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莫莫看着小星走出去,忍不住笑起来。

小星在男生楼下喊澄生的名字,良久,有个男生从澄生宿舍的窗子里探出头来:“澄生吃饭去了。”

小星的情绪马上降落到谷底。本来以为澄生也像自己一样,为了中午的事忐忑不安,谁知竟然那么潇洒。小星气鼓鼓地去打开水,心不在焉,有水花溅到手上都不觉得,走出水房才发现手背上红了一片,这时才感到了疼。

提着暖瓶,故意绕远路从常去的餐厅门前经过,低着头,眼睛的余光却忍不住东张西望,却又失望了,因为并没有看到澄生。要不要进去找他呢?小星矛盾着,可是找到他要说什么?那不就表示是自己认错了吗?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走到了宿舍楼下。

“小星!”进了楼门,听见有人在叫,小星以为是澄生,欣喜地回头去看,却是可乐。上扬的嘴角马上恢复原状。

可乐走过来接过小星手里的暖瓶:“看到我这么痛苦?”

“不是。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丸子回来拿点东西,我等她吃饭。怎么了,这么没精打采的。”

小星看着地面说:“没有啊。”

“哦,原来是跟澄生吵架了。”

小星一拳打在可乐的肩上。可乐说:“就会跟我厉害,你把平时的厉害拿出一半来对澄生,他也不敢跟你吵架啊!”

小星微微叹口气。

可乐看出小星是真的心情不好,便拉小星在楼前的长椅上坐下来。小星白他一眼:“你这么闲啊,丸子一会儿看见又该问这问那的了。”

“你还不知道她?”可乐蛮不在乎地说,“等她准备好,至少也要半小时以后了。”

小星看着可乐,突然就展开眉毛笑出声来。

可乐茫然地说:“哎,你很奇怪啊,又哭又笑的。”

“谁哭了。我只是想起来,你一个大男人,在外面好像多威风,其实还不是被丸子管得服服帖帖,还说我!”

可乐也跟着笑起来。

小星就把中午的事一五一十讲给可乐听,末了还不忘加一句:“你也觉得是他不对吧?”

可乐说:“两个坏脾气的小孩。”

小星很认真地说:“可乐,我为什么总觉得我跟澄生之间有什么不对,好像总是欠缺点什么。他对我也很好,可是我感到很累。”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都说说看——先说假话好了,一般假话都比较好听。”

“恋爱都是这样,别担心。”可乐说。

“还真是冠冕堂皇。”小星苦笑,“那么真话呢?”

“真话是,”可乐正色道,“你们彼此的感情变了质。你对澄生从一开始的那种近似于迷恋的爱情渐渐习惯了,成了亲情,而澄生对你却由习惯变成了喜欢。”

“你的意思是?”

“你热爱他的时候他不爱你,他热爱你的时候,你却不像从前那样爱他了。你们两个人错过了彼此热爱的时间。就像是拉链,一凹一凸,注定一拉到底,无惊无喜。只有两个凸起碰在一起,才会有火花。”

“所以呢?”

“所以便注定没有热恋,就走向平淡了。”

小星对这样的说法不满意起来:“我们只是吵架,并不是分手,你不要说得那样残忍。而且,”小星话锋一转,“我现在依然是爱着澄生的。”

“我只是说,你不像从前那样爱……”

小星打断了可乐的话:“不是的,我对他的感情不会变。”语气是斩钉截铁的肯定,听上去反而像是在告诫自己一般。

可乐不再说话。小星也沉默了,用指甲在大腿露出的皮肤上一下一下地划,不一会儿就划出了一道道红印。

很久,小星才开口:“可乐,那你跟丸子,你觉得快乐吗?”

可乐却答非所问:“其实你跟我很像的。在感情里面,我们最大的悲哀在于我们用心在爱,双眼是模糊的,只能看清楚对方一个人。而澄生也好,丸子也好,即便是爱,也清醒着,从而能够置身圈外,站在高处,用另一种姿态去俯视。”

可乐的话仿佛是最艰涩难懂的文言文,小星努力思考着,半晌才说:“可是,遇见谁,爱上谁,也不是我们自己决定的呀。”

可乐伸手把小星皱着的眉抚平:“我也是随便说说的。对了,你跟美拉相处得怎样?”

“很好啊,不过她忙着恋爱,没有很多时间在一起。”

“她还跟格非在一起吗?”

“对呀。怎么突然这样问?”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跟她走得太近。杜美拉是天生的戏子。”

“喂!”小星听到可乐这么说有些生气了,“这又是丸子说的吗?她没有其他的事,就只会做人身攻击吗?”

“不,是我说的。你真的看不出来?她明明不爱格非,还跟他在一起呆了这么久。”

“怎么会不爱,不爱她会搬出去与他住在一起?”

“美拉她,跟谁好的时候不都是这样吗?”

“好了。”小星板下脸,打断可乐的话,“以后不准再这样说我的朋友,她恋爱的方式,也无须你喜欢。”

可乐无奈地说:“她不是我说的那样更好,我只是提醒你注意。是不是还没吃饭?走,我带你去。”

小星远远看见丸子从宿舍楼里面走出来,忙说“不用不用”,站起来便走。一转身想起忘了拿暖瓶,只好返回去。这时就听身后丸子在喊:“小星,小星。”小星从可乐手里接过暖瓶,急急地对可乐说:“你解释吧,我不想惹麻烦。”说完,便装作没听见身后高分贝的叫声,快步逃走了。

晚上在宿舍,小星闷闷地不说话。莫莫坐在自己的床上,扔给小星一个大苹果。小星也觉得肚子饿了,就靠在被子上慢慢地吃,牙齿出了血,在苹果上留下一圈红色的痕迹。

熄了灯,美拉听到小星在床上辗转,便问:“怎么小星,你跟澄生还没有和好么?”

小星说:“他脾气那么大。格非多好,对你言听计从,那么温柔。”

这次却换了美拉不说话。莫莫和应然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小星想着心事,慢慢睡着了。

小星一直没有去找澄生,澄生也是,甚至连电话也没打过来。这样持续了几天。周五晚上,莫莫小心翼翼地提起:“那么,我们明天还去吗?”

美拉和应然都看着小星不说话,小星也沉默着。

莫莫说:“要快些决定啊,如果去,还要去超市买点吃的东西呢。”

小星显然兴致不高。美拉拿了手机出去。应然拿本书,靠在床边看。莫莫见没人响应,便端了盆去水房洗衣服。

过了一会儿,小星的手机响了,是澄生发来的短信。小星看到屏幕上显示出澄生的名字就微笑了。澄生说:“那天是我态度不好,可是我真的不想去。明天你们去吧,玩高兴点,注意安全。”

小星马上给他打电话。澄生的声音依然平静而温和,说了与短信内容差不多的话,却足以让小星觉得快乐。挂了电话,小星冲进水房把莫莫往回拉。莫莫手上都是肥皂,边挣扎边说:“干什么干什么呀这是?”

小星笑着说:“去超市,快走快走。”

莫莫挣脱开,看看小星笑吟吟的脸:“雨过天晴了?”

小星红了脸:“少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