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海燕>>完美

第八章

早晨，欢子蜷坐在床上，脸上还挂着泪痕。室友辰艳探头往外看着，见陶殊磊坐在宿舍外面的马路牙子上，把头缩回来说：“欢子，他还坐在外面呢。”

欢子想过去看，想了想，又忍住了。

辰艳梳着头发说：“欢子，你那陶殊磊胆也忒大了，我告诉你啊，可别心软……结婚这么大的事他都能不告诉家里人，以后还不定怎么骗你呢。”

欢子黯然地低着头说：“也许……也许他撒谎是有苦衷的？”说着，她问辰艳，“辰姐，如果你的男朋友骗了你，你会怎么样？”

辰艳一指自己：“骗我？嗯，得看为什么……如果他不爱我，但骗我说‘爱’，那我一定会和他快快分手；如果他是为了我而撒谎，我也许会很幸福。”

欢子叹了口气，说：“唉……殊磊他爱我，我能感觉得到。如果他也是为了我才不把我们要结婚的事情告诉他妈妈的，你说我要不要听他的解释呢？”

辰艳明白欢子的意思，点点头，但是说：“那也得让他痛苦痛苦，不然，他不会理解你现在的痛苦。”

这时，有人敲门，辰艳去开，是值班大妈，大妈看着欢子说：“欢子，你男朋友还在那耗着呢……从昨晚一直坐到现在，让他走吧，怪可怜的……再说了，老这么下去，影响也不好呀？”

辰艳惊讶地叫道：“什么？他在外面坐了一夜？”

值班大妈点了点头说：“那可不，昨晚没让他进来，他就坐在那儿。”

辰艳扎好头发说：“他老这么在门口趴着，咱们也没法出去啊！……走，大妈，我去。”说着，辰艳跟着大妈出了门。

初生的太阳爬过树梢，金黄色的阳光洒满宿舍院门口的空地上，实在有些熬不住的陶殊磊沐浴在阳光里，头趴在腿上打磕睡。辰艳来到宿舍门口，上前踢踢他的脚：“喂，你在这儿晒太阳睡觉呢？！”

陶殊磊抬头看见辰艳，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切地问：“欢子呢？”

辰艳摇了摇头说：“欢子啊？昨晚都没回来。”

陶殊磊着急地问：“她去哪了？”

辰艳惊讶地看着陶殊磊问：“那得问你呀，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陶殊磊失望地推着自行车，骑上走了。骑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把车放在一边，靠着自行车，看着路边几朵怒放的菊花。

这时，有人从背后拉了拉他的衣服，他回头一看，欢子两眼红红地站在身后，高兴地笑了。

欢子冷冷地问道：“为什么不继续找我？”

陶殊磊笑着说：“谁说我没找？我是在这里等你？”

“等我？”欢子问了一声，眼泪落了下来，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撒谎？”

陶殊磊慌忙掏出手绢一边给欢子擦眼泪，一边说：“我本想一点一点给你解释，没想到我妈自己跑来了，更没想到她会这样伤害你……”

欢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串落了下来。

陶殊磊紧紧握着欢子的手说：“欢子，相信我，没有人能阻止我们俩在一起。”

欢子泪眼看着陶殊磊问：“我还能相信你吗？你只有一个妈妈，我不想看见你因为我和你妈妈吵架……而且，我更不能让你和我结婚而放弃那个名额，你妈说你参加比赛的作品得分是很高的……”

陶殊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证明，欢子一看，是昨晚陶母给她看的那张证明，便点了点头，说已经看过了。陶殊磊伸手“哧啦”一下，撕成两半，接着又撕了几下，直至碎片，扬手一扔散落在地上。

欢子吃惊地看着陶殊磊：“你？”

陶殊磊一把握着欢子的手说：“欢子，只要我们两人不松手，别的事都不算什么，一切都会有办法解决的。”

欢子感动得连连点头，紧紧握着陶殊磊的手，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早上，萧为坐在公司的办公室里，看着桌上的一堆材料，她想现在是给张铭凯看这些材料的时候了。她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看了看门外，公司的员工都在忙自己案头的工作，周小玲抱着一叠材料从张铭凯办公室里出来，萧为伸手拿起电话，想了想，又放了回去，起身拿起桌上的材料，来到张铭凯的办公室。

张铭凯正在看一张设计图，见萧为来了，略微有些吃惊地问道：“你有事吗？”

萧为笑了笑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必须有事才能进来？”说罢，把手里的材料放在桌上，说，“这是这个季度咱们公司的财务报表，入账几乎是零……”

张铭凯拿起一张表看了看，说：“这段时间是淡季……”

萧为冷冷地说：“淡季也不是理由！还有，９００多万的贷款马上就要到期，银行已经来了电话，这也是要解决的事。”

张铭凯点了点头说：“公司这些年，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类问题了。”

萧为激动地说：“你说得没错，不过，以前的危机是两个人想办法解决，现在不同了，我不能不想别的办法了。”

张铭凯略微有些惊讶，看着萧为问：“你是说你已经有……”

萧为点点头说：“是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和南京的昌盛公司的徐总接触，他很有意加盟公司，我觉得可行，这样，我的压力也能小一些。”

张铭凯一愣，看着萧为问：“加盟公司？……你愿意让别人和你分利润？”

萧为冷笑一声，指着桌上的材料说：“可是现在不是分摊利润，而是分担债务！你好好看看吧。”

张铭凯觉得她的话不中听，但也不好与她争吵，强忍了下去，低头看着桌上的材料。

这时，有人敲门，张铭凯抬头说：“进来”。

门开了，周小玲抱着一堆文件进来，一看萧为在这里，微微点了点头，把手里材料放在张铭凯办公桌上说：“张总，这是你这两天的工作安排；这是上个月的业务清单，这一份是我重新做好的企划方案。”说着，看了看萧为，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袋，放在桌上，接着说，“正好你们两位都在，这是我的辞职报告。”

张铭凯一愣：“什么？……”

萧为也很吃惊，看着周小玲问：“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辞职？”

周小玲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我妈妈身体不好，我想回家……”

萧为狐疑地看着周小玲问：“就是这个原因？”

周小玲点了点头。

萧为忍不住了，大声说：“这怎么可以，咱们之间的合约还没有结束。”

周小玲抬起头，摇了摇头说：“我想……我没有办法履行完这个……”

萧为脸色一沉，说：“我希望你能留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说完，冷冷地出了门。

周小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色有些紧张，上前关上门，转身想对张铭凯说什么，咬了咬嘴唇，却又咽了下去。

张铭凯放下手中材料，看着她问：“你为什么要走？”

周小玲眼圈有些发红，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电影票的票根，放在张铭凯的桌上，摇着头说：“原因？因为你说我是你的朋友……还因为我发现我……这些都是原因……”

张铭凯摇了摇头，示意周小玲不要往下说了。

周小玲难过地看着张铭凯：“即使不说出来，它已经在我心里发生了……你说，我还能留下来吗？”说到这里，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她用手背擦了一下，转身走了。

张铭凯看着桌上那一堆票根，愣住了，那是他这段时间与周小玲一块儿看电影的票根。他没想到周小玲全留着，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黄昏时分，周小玲在狭小的店铺里帮母亲熨着衣服，母亲在缝纫机上扎着裤脚，并不断地咳嗽着。周小玲放下手里的电熨斗，拿起水瓶，倒了一杯水，放到母亲跟前，问：“妈，给您买的药，吃完了吗？”

母亲手里仍然干着活，摇头说：“没吃完，唉……妈这病拖没了你爸，现在又拖累你……”说着，忽然停了下来，问，“小玲，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就回来了？”

周小玲笑着说：“我工作得好，公司给我休假……妈，我来吧，你吃药去。”说着，伸手把母亲扶了起来，自己坐了上去，踏起缝纫机。

母亲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却没有离开，仍然看着女儿。

周小玲边干活，边说：“妈，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可是……怎么都觉得不合适……”

母亲转过身，从小柜子里找出一盒药，倒出两粒，放在手上，喝了一口水说：“玲子，人活着其实挺难的，就好像你扎的这个裤脚，稍不留神就会歪了……可要看准人。”

周小玲有苦难言地点点头。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周小玲起身把门拉开，见张铭凯竟然站在门口，不禁大吃一惊：“张总……怎么……上这儿来了？”

“谁呀？”周小玲母亲敏感地往门外看了看，又看了看女儿一脸的诧异，心里一怔，放下水杯，询问女儿道，“是你的熟人？”

周小玲脸一红，点了点头。

母亲低声说：“要不，我把隔壁王大妈的衣服先给送去？”

周小玲点了点头。

母亲顿时明白了几分，拿起案板上一件做好的衣服，走出了房门，临出门时，对站在门口的张铭凯说：“里面坐吧。”

张铭凯走了进来，坐在一把椅子上。小店铺里有些凌乱，到处都堆着衣服。周小玲起身给张铭凯泡了一杯茶端上来，说：“喝茶吧，这里没有咖啡。”

张铭凯接过茶杯，看着周小玲说：“小玲，跟我回去，你根本没有必要走……”

周小玲坐了下来，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一直很感激你，感激你的宽容，感激你让我有一个好的职位，感激你对我所有的关心，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不再感激了，我开始幻想，幻想你能多看我一眼，幻想自己如果不是你的下属或者朋友，而是你身边的一个女人……我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去打消这种幻想，不断告诉自己是没有资格去喜欢这个男人的，可我还是会为多和你看一次电影，多听你说一句话而欢天喜地……”说到这里，她指了指满屋的衣服说，“你也看见了，这就是我和我妈现在住的地方，我妈靠给别人缝缝补补过日子，我却太奢望了……”说到这里，周小玲眼里闪着泪花，再也说不下去了。

张铭凯没说话，他看着周小玲，心里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真是清纯可爱，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想到这里，便说：“如果是因为我，打破了你的平静，我很抱歉……我还想说的是，你也打破了我的平静。”

周小玲诧异地看着张铭凯，张铭凯平静地点了点头。这更使得周小玲心里不安起来，她看了看窗外不远处的车，回头对张铭凯说：“不……你还是回去吧……”说着，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张铭凯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真诚地说：“小玲，你听我说，我是专门来接你回去的……男人和女人本应该用感情相互帮助走下去。我和萧为，我曾经很坚定地认为，她就是那个能带给我一辈子快乐和幸福的女人，可是，７年过去了，我又重新回到了寂寞和无助，直到你出现……这就是在我来找你之前所想的，所以我来了。”

周小玲听了这番话，感动得泪如泉涌，接过手帕，不停地擦着，非常难过地看着他，问：“可是以后呢？以后也许会有你想不到的结果……”

张铭凯站了起来，双手扶着抽泣的周小玲的肩膀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不付出代价的得到，我有这个准备。”说着，轻轻地把周小玲拥入了怀抱。

周小玲也没有挣扎，静静依在他的怀里，心里荡漾着无比幸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