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五百元,你的劳动所得。”海岸把一个信封推至小理的面前。
小理笑,手指搭在唇上,头轻轻地向一边扭。
“你呀……”海岸的眼神涣散了片刻。
“什么?”小理问。
“没什么,就是,你笑起来特别地——有特点。”海岸没把好看这两个字说出口。
小理的脸上浮起两片红云。
“你校得真好,我自叹弗如。”海岸说。
“你写得真好,我甘拜下风。”小理说。
两个人一起笑了。
海岸发现,王小理不像别的女人,王小理能让他彻底地轻松,他们总是能谈得来——没有企图,没有客套,没有矫情……而是真正地谈得来。
海岸和小理一起笑起来的时候,心里在想:在走过了半个世纪之后,能坐在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的茶馆里和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的可爱女人一起发自内心地微笑,也算不枉此生了!
小理笑的时候,却无意瞥见装钱的那个旧信封上写着“江海岸副台长亲启”的字样。
小理拿起信封,接着笑,“做副台长多少年了?”她问。
江海岸愣了一下。说不好为什么,他一直没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给王小理,如果不是这个被他忽略的旧信封出卖了他,在王小理的心中,他将一直是电视台的一位普通的编辑——一位自告奋勇帮助王小理设计新居的、“我爱我家”栏目的编辑。
江海岸对王小理隐瞒了身份,不是因为自卑,而是因为自信和自信带来的担忧。
一个有成就感的男人,最难避免的就是女人的骚扰。目前海岸的财富与地位都达到了可以被女人们骚扰的条件,这可不是夸大其词哦,他周围那几个远远不如他的老伙计不都被漂亮美眉们折磨得死去活来吗?
这世道,成也女人,败也女人;害女人之心不可有,防女人之心不可无啊!
“七品芝麻官,不值一提。”海岸说起了虚话,像是看淡了一切似的。小理不再多言。但是,对海岸的好感莫名其妙地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来来往往,虽然每次都匆匆忙忙,海岸也确信自己没把王小理看错——她如一缕清新的风,她绝对不同于别的女人。
但是,好女人就得据为己有吗?海岸的生活字典里早已没有了这样的逻辑。
海岸知道自己很帅,甚至性感,连女儿都夸他酷毙了。女儿马上就大学毕业了,男朋友一个也没谈成,原因如女儿所说:“他们太熊,连我老爸的一个脚趾头也比不上。”
女儿的话难免有夸张的成分,但是谁也不能否认江海岸是出类拔萃的。
追海岸的女人不多,但也不少。依海岸目前的精力,他还可以自如地打发那些怀着各种目的的痴情女。他不想自找麻烦,给本来就不轻松的自己再加砝码。
王小理嘛,海岸承认自己喜欢她。甚至还梦到过在一所白色的大房子里和她亲吻,不过没有梦到做爱。
海岸不是随便就可以和女人做爱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就像不是随便就可以和男人做爱的女人一样,正在越变越少。
王小理对江海岸构成着一种吸引,但不至于让他神魂颠倒。他保持着均匀有序的步调,与王小理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联系。比友谊多了一点点暧昧,比爱情又少了太多的热烈。
与女人进行这样的交往,看着她用欣赏甚至崇拜的眼神望着你,心就跟着年轻起来,飘飘的,像酒后的那种心满意足的微醉,既舒筋活血有益健康,又不失态,不吃亏,更不失为君子……
对这样的男人,女人要是太专一太痴情可就惨了。聪明的女人应该做一个乖小孩,大人有空的时候你可以缠着人家玩一会儿;大人没空的时候,你要听话,要懂事,要学会自己玩,自己打发时光。
如果女人悟不懂这一点,就只好苦自己喽。
有些时候,对于寂寞而疲惫的男人和女人而言,彼此不过和麻将扑克一样,仅仅是为了消遣一下而已。活得都挺累,找个异性解解闷儿,可以填补别的东西填补不了的那份空虚。这和品质败坏不败坏没多大关系,而是像吃腻了海鲜就馋农家的饭菜一样的自然而然——在某种程度上,这已经成为男女交往的潜规则。
如今,各行各业都有着看不见摸不着、像地雷一样深埋地下的潜规则。
如果打破了男女交往的潜规则,男人女人就会纠缠不清,闷儿解不成,反倒添堵。
什么叫拥有?拥有跟厮守是两码子事儿。拥有不能用时间来计算,拥有是个空间概念。
分别以后谁也别说永远,只能知足长乐地说,曾经——拥有。
安居乐业的宏伟计划时时鼓舞着王小理的心,她和江海岸见了两面,却还未来得及思考关于“拥有”的问题。
有时候,海岸的身躯和脸膛也闪现在小理的脑中,闪着,现着,但是内容很抽象,不等具体起来便被小理不得不做的生活琐事吞没了。
朴实忠诚的杨革文制约着她,反目成仇的范子庆警示着她,除了比以往更加温柔贤惠,王小理还能做什么,还敢做什么呀!
吃一堑,长一智。
这片苦海还没有渡过去,哪里还会愚蠢地往那片苦海进发呢!
有这样一种女人,她们的心灵一生都在雷霆万钧,而她们的面容却永远地风和日丽,被尊为安详静雅的楷模。
尽管命运最终会赐予王小理真正的安宁与平静,但是这安宁与平静百分之百是疾风骤雨后的结果,与苦痛之后的甘甜和风雨之后的彩虹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