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形象都是自己树立或是自己败坏的。
小理为了解气,平生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人破口对骂,心里很不是滋味。每一次走过“飘”前的那条马路,她都如芒刺在背,不好意思抬头。
小理是一个典型的淑女型小知识分子,她不像她的母亲那样不计后果。其实,马路上每天都要上演一出出闹剧,比她更野蛮更需要发泄的人多得是!
“你说,我对大龅牙是不是太狠了?”小理问郑好。
“怎么说呢,你有你的道理,他有他的道理。”郑好说。
“请解释之。”
“男人没有不好色的,女人没有不爱钱的,这是人性的弱点,只是表现在每个人身上的时候程度有轻有重而已。妓女就是男女弱点的产物嘛。”
郑好的论点总是这样新鲜,小理想反驳,又拿不出什么有说服力的论据。
“大龅牙也算是个诚实的人,换成别人,可能心里再惦记那几个美女,脸上也会装出不为所动的样子。”
小理笑了,“照你这么说,大龅牙简直有点可爱了?”
“去你的!”郑好捶了小理一下,“但是,你也没错。好色过度的人确实令人作呕。”
“什么算是好色过度呢?”
“这就要视情况而定了。一个天生胃口就好的人,什么都想吃,什么都要吃,吃是他身体的头号需要,你能说他是馋鬼吗?一个长年吃不饱的孩子,每时每刻都梦想着美味佳肴,你能说他是馋鬼吗?是不是过度,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郑好用最浅显的语言揭示了男人对性的态度之所以不同的根本原因。
小理想起自己生活中的几个男人。革文,大概是先天胃口不好或是厌食挑食的那类孩子。性对于他,可有可无,甚至有的时候干脆就是一种负担,在做爱与读书之间做出选择,他可能会选择后者。革文的生活作风绝对正派——这也是当初母亲刘凤琴对未来女婿杨革文的评价。
公公杨金山呢?杨金山和齐素清是过日子的人,他们只热衷于吃喝拉撒睡。他们惟一的乐趣和最大的追求就是兜里能有些闲钱,其余的事情都是次要的。小理与公婆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几年,也没发现杨金山对齐素清有过任何亲热的举动。
杨金山和齐素清之间的感情,就像一个人一辈子吃大葱蘸大酱,不上瘾也不腻味;当然,他们只能吃大葱蘸大酱,他们吃不起别的,他们也没想过吃别的。
他们津津有味地过着没滋没味的生活,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津津有味地过着没滋没味的生活。
郑好的话也让小理想起了父亲,母亲总是把色迷、色鬼、色狼当做家常便饭一样用于父亲,可是,父亲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父亲是不幸的,本来胃口就好,却还要活活地忍饥挨饿。
父亲违背了道德,但父亲是顺应人性的。
难道道德与人性是矛盾对立的吗?
“小理,你想什么呢?”郑好问。
“我在想,我们应该宽容些。各种各样的隐私和苦恼决定了人与人生活方式的不同,我们对别人应该多一份理解。”
“啊?你还在惦记大龅牙呀!”
小理摇了摇头,神色忧伤,她是在惦记父亲。
王爱军一直和朋友在外地做生意,除了偶尔打电话给小理,父女之间的联系比以前还要少。
“小理,你活得太累了。”郑好又一次一语中的地评价小理。
“你不累吗?”小理反问郑好。
“累呀,但我累得明白,累得其所,累得心甘情愿,累得值得。”
小理真佩服郑好,若是她处于郑好的位置,她会怎样?她能这样快乐吗?
郑好是属于她自己的,而我……小理想起郑好经常开玩笑地把她叫做“杨王氏”。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是杨王氏,我是属于杨家老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