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临界婚姻(精编版)

革文的到来破坏了老马精心维护的大局。

革文也是大红花,革文也是砝码,也是迷路人,但他坚持着自己的死理儿,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而且,一坚持就是好几年。

官场的尔虞我诈是没有硝烟的战争,像海洋世界,水下你死我活,水上风平浪静。尽管暗地里较劲比明着竞争要累得多,但人人乐此不疲。

没办法。古话说得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革文从不和两个处长套近乎,从不参加两个处长单独设置的饭局,从没有登过两个处长的家门。他的坚持还表现在坚持不懈地做好本职工作,坚持不懈地坚持自己的真理。

革文的坚持惹恼了林处长,弄蒙了老马,震撼了刘副处长,吓坏了小许。

前几天,处里召开了一年一度的年终评定会。同前两次一样,林处长在会议一开始,就苦口婆心地劝诱大家为刘副处长提“建议”。

老马积极响应林处长的号召,第一个举手发言。

在说话前,他先呷了一大口茶,这口茶水像块石头一样咕咚掉进老马的肚子里,如同给老马吃了一粒定心丸。然后,老马摆出语重心长的样子:“我先说两句,刘处长人品纯正,为人正直,大家有目共睹嘛……”

革文看着老马,老马多像一个一辈子只演一出戏的老演员呀!连动作和台词都同前两次的演出一模一样。

不过,老马有老马的准则。他是个听话的演员,他宁可不听自己的,也不能不听导演的。

“但是——”如革文所料,老马果然说“但是”了,“但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刘处长作为一个副处级领导,我认为——”

老马又呷了一口茶,这口茶水进肚之后,引出老马一阵深长的回味:“我个人认为啊,不一定说得对啊,说得不对刘处长可别有想法啊……”

革文不动声色地看着老马的表演,在心里骂:我操你妈。

刘处长也不动声色地看着老马,革文想,刘处长也一定在心里操他妈呢。

“我认为啊,刘处长作为一个处级领导,办事有一些拖沓,组织协调能力有一些欠缺,总的说来就是魄力有一些缺乏,我就听其他处室的人议论过他,议论什么呢……”

老马又呷了一口茶,吱溜吱溜,像是舌头被烫了似的。

还没等革文再骂操你妈,刘处长霍地站了起来。

革文的第一个反应是,如果刘处长揍老马,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谁想到,刘处长只是笑笑说:“马当先同志,请你休息一会儿再说。”

刘处长起来得太突然了,不只是老马的脸吓变了色,连林处长和小许也吓了一跳。

刘处长望了望这几个被他吓坏了的人,笑了。他笑着往门口指了指:“我要上趟厕所。”

然后,刘建国把门摔得很响,出去了。

老马被晒了场,双手捏住茶杯,愣愣地看向导演。

林处长咳了一声,说:“那好,大家先休息一下。老马,等刘处长回来你接着说。”

“我想说两句,可以吗?”革文声如洪钟。

林处长愣了一下,然后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说吧,有什么不可以呢?”

“我认为,当然,可能也不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我认为刘处长人品纯正,为人正直。”革文说。

老马把茶杯咣当立在桌上,疑惑地看着革文,不知革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用了你的台词了,老马。你的台词很经典,我全盘照搬了啊!”革文没看老马,只瞥了一眼老马的茶杯。

“下面的台词跟你的就不一样了,老马你听我怎么说。”革文还是瞥着老马的茶杯,“我认为,刘处长很有魄力,只是没有表现机会;刘处长是管理专业的硕士生,文字水平很高,我写过的材料一经他修改,不仅有了文采,还非常有条理有道理;他的组织协调能力也挺强,我就听其他处室的人说过,说刘处长人好,业务过硬,非常讲究工作方法,群众特别信任他,乐意对他讲实话。”

“哪个人这么说的,你能点出他的名字吗?”林处长打断了革文的话,盯着革文的眼睛说。

“老马,你先说你是听谁说的,你说我就说。”革文笑着对老马说。

“杨革文,今天我才真正领教了你,真狡猾。”林处长盯住革文,嘴角浮着僵硬的笑意,目光散发着一股股冷气。

她随手拽过几张废纸,一下一下用力撕得粉碎。

“林处长,我上厕所。”一直缩在一边的小许颤巍巍地站起来,颤巍巍地走出去,颤巍巍地带上了门。

这孩子,挖门子盗洞总算当上了计财处的临时工,一天到晚忙得抬不起头,还整天受着惊吓,何苦呢!

小许刚刚关好的门让刘副处长给推开了。刘副处长从革文身边走过,裹挟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儿。

“咱们抓紧时间啊,下面来说说革文吧。”林处长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

“不用说了,我缺点不少,还是照前两次的老规矩,把优秀让给老马吧。”革文盯着林处长说。

连续三年年终评定为“优秀”,就可以晋升一级工资,而且会获得破格提拔为副处长的资格。

为了这一天,林处长和老马等得太久了。

“怎么说是让呢?咱们公平公正公开,不能说谁让谁。”林处长微笑着说,转身又对着刘副处长补充了一句,“小刘,你有什么意见?”

“我?”刘副处长苦笑了一下,“等我的意见能真正起作用的那一天再发表吧!”

“哈哈哈,说得好!”革文一边拍巴掌,一边爆笑。

啪的一声,林处长桌上的玻璃板一分为二。

“太欺负人了!太无法无天了!”林处长全身抖着,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话,“杨革文,我不信我林立治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