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临界婚姻(精编版)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虽然陶陶已经脱离了危险,但她的体温仍停留在三十八度五左右,而且咳得很厉害。

儿童医院的观察室人满为患,小理干脆给孩子办理了“家庭病房”。也就是说,每天多花二十元,护士就会上门服务。

来扎点滴的护士约莫二十岁,姓丁,挺漂亮。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理衡量美的标准变成了——年轻的就是漂亮的。

家里来了生人,小孩子是最感兴趣的。陶陶好奇地盯着丁护士的脸,同时又戒备地看她的举动。当丁护士脱去了大衣,露出了白大褂时,陶陶立刻惶恐不安起来。

等到看见了护士手中的针管,陶陶就全明白了。她立刻满屋子地奔逃起来,杨金山和齐素清一边气喘吁吁地和小理一起抓陶陶,一边喋喋不休地哄劝着。

丁护士直了直腰,说:“二老先出去吧,我和孩子妈妈足够了。”

红霉素刺激胃黏膜,半个小时之后,陶陶就干呕起来。杨金山在屋中踱来踱去,一遍一遍地慨叹:“医学这么发达,就不能改良一下红霉素?全世界多少大夫呀,就知道收红包,怎么没人想着帮老百姓解决问题?”他越说越愤慨,到最后连看丁护士的眼神都不对了,好像丁护士就是那些混蛋大夫的同谋。

杨金山的议论和牢骚总是特别多,尤其是在全家围坐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在他眼里,好像南朝北国、古今中外的很多人——大人物也好,小人物也罢,都曾经是他的仇人。他一会儿慷慨激昂地数落美国总统到处装蒜;一会儿咬牙切齿地大骂刚被判了死刑的腐败分子;一会儿抱怨居委会的老太太收了那么多卫生费,院子还像个垃圾场;一会儿抖着手用筷子点着盘子里的芸豆,指责现在的菜农黑了良心,只顾用化肥,把蔬菜熏得骚烘烘的变了味儿……杨金山情绪激动,言辞激烈,唾沫星子和嘴里的饭粒儿一起往外喷着。

有的时候,陶陶会惊恐地躲进小理的怀中,扑闪着眼睛怯怯地看着爷爷,以为爷爷在和大家吵架。

齐素清的右手始终没离开陶陶小小的脊背,当当地捶着。呕吐是很难挨的,一只坚硬的拳头在后背上猛砸就等于雪上加霜。

小理小的时候,刘凤琴就是这样做的,小理知道那难受的滋味。

其实,呕吐的人只希望有人能端着一杯不冷不热的温水,静静地等着他吐完,再把漱口水递上。

此刻的小理也很想这样安抚女儿,但她不能动。她必须看好孩子的手,手一动,针就动,针一动,周围的肌肉就会肿,那会很疼,而且前功尽弃,得换地儿重扎。

针扎在陶陶的手上和扎在小理的心上是一样的。小理怕女儿疼,也怕自己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