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山和齐素清酷爱看电视。
齐素清在卧室中看各种电视剧,杨金山在小厅里看球赛和新闻。两台电视马力十足,鼓乐齐鸣,房间就成了电影院。
小理努力让自己适应在电影院里心无旁骛地过正常的夫妻生活。
可是,能不旁骛吗?
常常的,她和革文刚刚开始前奏,球迷杨金山的呐喊声就响彻耳畔。有几次,小理不得不让革文停下来,“等他们睡了,咱们再接着来,好吗?”可当屋子终于静下来的时候,革文和小理也睡熟了。
小理不是与老人格格不入又毫无同情心的儿媳妇,杨金山和齐素清也不是像刘凤琴一样动辄打骂的粗暴长辈。而刘凤琴习惯于痛痛快快地强迫,杨金山和齐素清则一点一点地和平演变,让你最终不得不麻木地就范。
在并不频繁的毫无欢娱可言的性生活中,小理竟然怀孕了。
那一次小理记得很清楚。
很少有兴之所至、不能自已的时候,都是像采取军事行动一样,先看敌人动静,再衡量我方兵力,然后慎重出击,所以,和革文的每一次小理都记得很清楚。
确切地说,是和革文每一次的事前准备她都记得很清楚。就像每天的晚饭,做饭的辛苦削弱了她吃饭的甘甜。
那天是星期天。
公婆一大早就去医院看望一个老相识。
革文在睡懒觉。
小理收拾完屋子,斜倚在沙发里,由内而外地感到放松。
许久没有享受到这样的安静了,这安静让小理欢喜得无所适从。
“爸妈呢?”革文从卧室出来了,揉着睡眼问。
“孙姨肝癌晚期了,他们去看望了。”小理答。
革文惊讶地环顾着四周,“这么说,家里就剩下我们了?”
“多难得啊!”小理问革文,“咱们做点儿什么?”
“那还用问嘛!”革文一把搂过小理,“总算有这么一次天不怕地不怕的机会了!”
小理认为革文说得有道理,立刻锁上了她和革文的房门,一切就按部就班地开始了。
初秋的阳光透过窗帘倾洒在小理和革文充满活力的躯体上,他们渐渐投入。
“今天几号了?是不是应该——”革文抬头搜寻着日历。
“省点儿时间吧,一会儿他们该回来了。”小理用力把身体迎向革文。
他们努力珍惜着这一次。
门外传来钥匙旋转门锁的声音。
小理和革文停了下来,面面相觑,革文闭上眼睛,竭尽全力地完成了最后的冲刺。
“这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啊,把门厅整得黑洞洞的!”小理听到公公的说话声。
革文像接到急令的消防兵一样迅速地穿衣下床,把小理反锁在屋子里。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革文很尴尬。
“怎么的,死在外头你就乐了?”杨金山很不友好。
“唉,你孙姨上星期就没了。”齐素清在哭。
此时此刻,可爱无比的陶陶已经在母体中开始孕育了。
小理时常觉得对不起女儿,生命是庄严的,而女儿的诞生实在是过于随便和匆忙了。
小理并不知道她的诞生比女儿的诞生还要随便许多。
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女儿是母亲命运的延续。刘凤琴煞费苦心的安排带给女儿的仍然是与她大同小异的命运。
毕竟,她们都是女人。
女人的身体决定了她们躲也躲不掉的责任。
比如现在,革文可以照常工作,而小理却必须忍着心痛、困倦和寒冷守在生病的女儿身边。
有了责任的女人就多了心事,多了心事的人就要比没有心事的人活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