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一直赏识我的艺术总监跳槽到了上海的一家更大的广告公司。我作为他的资源之一,也跟到上海上班了。这是解决我困境的唯一办法。
而没考上好大学的弟弟也来和我一起讨生活了。我原以为,我能比老师教会他的更多。
我们住在静安区,紧挨着非常漂亮的古建筑静安寺。我们租的房子也是这种小破楼中的一栋,陡峭咯吱咯吱响的木楼梯。不到十平米大小的二楼。不足以叉开腿的木地板,几家共用的简陋厕所,可以俯瞰弄堂后面停车场的小窗户;七拆八断的百叶窗;勉强摆下电脑的桌子和一张大床,这张软绵绵的床非常之大,大过我的木地板,让我感到孤独。
在楼下,弟弟也有一个自己的房间,由于要让出楼梯拐角的空间。他的房间比我的还要小,地板是瓷砖,床也更要小。房间很潮湿,因为他还有一个不足以伸开胳膊的自制淋浴室。
还好,虽然贫穷,这里的一切都很干净。因此,我爱上海。
“疯子”进入公司上班算是个小小的新闻,作为一个画插画的自由职业者,“疯子”在广告行业里有一定名气。甚至在半个中国之外的上海。不过,那已经是年少时的往事了。
半年,需要半年,不断地提醒自己:只要努力工作半年,我能够存起一笔比较可观的金钱。可以飞回天津,再次找到我的宇淇,画我的漫画,再次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是不是一个笑话?将会发生什么?哈哈哈
画啊画啊……
正常的情况每天9点起床跑去上班,晚上八九点钟回来在弄堂口的便利店买夜宵。回去吃完饭画会漫画。但一般来说都是不正常的情况居多,一般来说广告公司总是要加班到10点以后;而我总是没时间画漫画;一般来说到了住的地方总是先去弟弟的房间看看,他一般总是在打游戏,而我这个哥哥一般总是骂他几句却没时间教他画画;一般和弟弟说完话我回到自己房间,总是往小床上一摊,蹬掉两只球鞋;一般来说,总是五分钟之内,就迅速地睡着了。
有时候上班时间却没有工作,就深深觉得自己在浪费生命,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却两手空空就这么坐在一把转椅上。我焦灼地转着铅笔,不由自主地计算:这样多的时间,如果用来画漫画,会打多少格呀,上多少页颜色呀,会有多少作品出现了呀?
于是工作之余我偷偷画画,进度甚微,却总是把总监给招惹过来。好像血腥味会招来鲨鱼一般。他满面笑容背着手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偷窥一样惊喜地看着我手下的颜色和线条,问:“是不是在创作?是不是在创作?”然后也不评价什么,拎着满面凝固的笑容又转回了自己那间有养着一缸真的小鲨鱼的豪华办公室。
撒尿的时候看着尿池就想:如果在我的画中,应该用什么样的技法来表现这种白瓷的质感呢?公司里的漂亮前台小姐发现我盯着她目不转睛就不好意思了,其实我只是在想该用什么颜色表现她柔嫩的双唇呢?大厦门口的保安全都认识我,见到我全都会心地微笑,那个俏皮的看起来连十三岁都不到的农村小保安甚至双臂交叉,兴高采烈作出一个奇怪的pose向我致敬;那是咸蛋超人的姿势,其实他可能并不知道这个姿势代表什么。他们只是见到18层广告公司里这个名叫疯子的瘦小子每次进了电梯就盯着监视器愣着脸慢慢摆出漫画中酷酷的姿势,有时候是咸蛋超人有时候是SUPMAN,让他们频频喷了饭。其实我只是在琢磨在那个鱼眼镜头中的超人应该是怎么样夸张的画面结构……。
我给自己定了个规矩,不论多累,回到家里一定要画上一会漫画,哪怕只是画上五分钟也好。
晚上,我萎靡不振踢开家门。和弟弟一起沉默而无力地吃完便利店的五块钱便当,然后打开电脑,拿起电笔,继续画我那仍旧没有完成的漫画,累得昏然睡去。
上午10点惊醒,简单洗把脸把头发往耳朵后面一抹,冲到公司已经11点半了,做杂务的阿姨正挨个座位地问中午要吃什么盒饭。
我在座位上左顾右盼,忐忑不安地装成忙乱努力的样子。漂亮又善良的组长从我身边一过,拍拍我的肩,一个纸条悄悄塞到我手里,走开了。
纸条上写着:“中午请你吃饭,别声张,大厦门口见”。我一愣,想起传言,传言组长是总经理的情妇。我想,她请我吃饭干什么?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我真是太傻了,一到饭店,菜还没上来,组长就很严肃地说:“疯子,你这样下去绝对是不行的,最起码你得在10点半到公司吧(公司上班是9点半),你不能每次都在开饭的时候到公司,虽然总监和大家都对你很好,可是你自己这样下去,在公司是呆不长的。”
我低下头顶着组长的斥责,这顿饭吃得如鲠在喉。组长还严肃地提醒我:“如果你没有事情做,就看看关于广告的书,看看关于设计方面的书。既然是上班时间,就希望你不要用来画和工作无关的东西。”
我明白,组长一定是在总监的授意下对我进行的这番“素质教育”。我想,多多少少的,我不太适应公司的环境。我孤独惯了。然而我的疯劲已经快憋不住了,我很想掀翻了桌子再和组长说话。组长不是坏人,但是我受不了这些!
“听说你喜欢猫是么?”恰巧组长缓解了语气,再次变成平时那个善良的漂亮姐姐,笑着问我:“小白猫你喜欢么?我家有一只半岁的小猫。”
“要不要?要不要?”组长满脸笑容地问道?大个的银圈耳坠闪烁着,摇来晃去。
广告公司AD的工作非常之混乱,等待客户们研究战略的时候,我们创意部就完全没事干,一旦那些假洋鬼子研究出来名堂了,却恨不得我们一口气全搞定,加班是一定的,恨不能睡觉的时间都不给。
今天难得的能在太阳落山之前离开公司,混入下班的人潮,却有种不安全的轻松感。
走在上海的大街上。周围一片黄昏景色。我跌跌撞撞走出好远,产生一种错觉:自己走在天津的大街上,正在走回天津那个一楼的家,小白和小花,我的宇淇正在等着我。
颓然觉得脚下的人行的那些砖头都扭曲变形了,飘飘荡荡,一股酸楚拥上来:这繁华的上海并不是我的家,这朝九晚五亦不是我的生活,宇淇,小白,你们去了哪里?什么时候事情变了呢?什么时候,那个小小的家已经不复存在了呢?
我决定要小白了。
新的小白于是在某一个晚上来到我上海的木头小家。它夹着尾巴从书包里钻出来。刚刚好是小白当初刚来到我和萨沙的家时的大小。不过,原来的小白脑门左侧有一块大黄斑,萨沙当时说小白的花色叫做棒打绣球。而这个新的小白却是全身白色无一杂毛。所以当我蹲在战战兢兢的它面前,仿佛一个铁塔般地伸出手去摸摸它冰凉的小粉鼻子时,我喃喃说到:“小白……你又回来了阿……”
还有一个不同是:原来的小白是个帅哥而新的小白却是个尚未出嫁的小姑娘,好像当初的宇淇一样总是有着惊讶的眼神。
新的小白仿佛当初的小白一样在最初的几天胆小如鼠整天夹着尾巴卧低了身体跑来跑去,每当它从一个隐蔽处跑到另外一个隐蔽处时,好像一只大白老鼠或者一条黄鼠狼:全身缩成一条紧贴着地面的小蛇,老鼠过街一样匆匆游过开阔地带,也就是我房间那不到两平米的小地板。然后拼命在床下或者桌子下面舔自己的毛给自己壮胆。
新的小白很快就知道这个小小的房间就是它个人的领地。很快它就学会了摆出阔老板的姿势了,再也不贴着地皮狼狈逃窜了,它开始昂首挺胸,尾巴高擎好像一杆大王旗,向所有人宣布这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它的。包括我在内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它的。为此它孜孜不倦地在每一个家具的腿子上还有我的腿上蹭阿蹭,蹭上它标志性的味道,作用相当于少年用喷漆在大桥墩子上乱涂道:“这里是XXX的地盘……!”
宇淇的电话越来越少,越来越冷漠,一开始是她来电话我不爱接,现在是我打过去她不爱接。我开始觉得不妙了。
电话响起来了,我正在公司里有气无力地修图。手机的鸣叫令我精神一振,以为是宇淇打回来了。然而随即丧了气无比的失落——来电号码是上海的。从来到上海我就发现,上海人很少直接用手机打电话,为了省钱多数用台式电话。
是长头发卡连,卡连说:“秋说我适合做漫画家呢,x大唯一的漫画家!”
我愣了:“你!漫画家!?”她也一定并不是真的想画漫画,只是一种小小的虚荣作怪,一个小小的炫耀的火花。令我喷水。原来她只是个避免不了小虚荣的普通女孩阿。
卡连又问:“欧吉桑你说。如果你的女人背叛你,你会不会在乎?”
我好像挨了一刀,我想都没想过,想也不敢想。
“我不会在乎的,我会很放松!”我软弱地故作坚定地说道。
卡连在电话里顿了一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了秋。
秋曾是卡连的同学和最好的朋友,她们俩初中一个班,高中一个班,她们一起上学放学,她们一起喜欢了画漫画,她们俩站在学校的操场上千百个女孩中间,一模一样的肥大运动服。但是她们彼此都明白,她们和周围那些吵闹的女孩子,就好像飞舞的蒲公英同柳絮那么不一样。只有她们两个是一类的,是互为一半的伞球,对画画的梦想就是鼓满了的风让她们的青春飘飘荡荡。她们有多好呢?初中的时候卡连和当时最好的朋友无情决裂搞哭了对方。只因为对方妒嫉秋和卡连的亲密。
女孩尚没有品尝过恋爱滋味的那些年华,友谊有如初恋一般的洁白和专一。
后来是她们的毕业,后来是她们的大学,她们分散在上海一东一西两个远郊区的大学。简直好像两个城市一般的远,甚至连彼此学校附近的地头蛇的当地土腔都是不一样的。但是她们还是经常坐了几个小时的公交车,跑去和对方相会。她们心里装着对方的脸颊,在漫长的地铁上摊开了课本来读;她们笑闹累了,就睡在宿舍的同一张床上,睡在彼此的身边,鼻息交错,过上一个共同的欢乐的周末。那时候,她们还是纯洁的。好像热恋中的一对男女。
卡连嘎然而止:“我要去上课了,白白!”立刻传来听筒被挂掉的声音。我莫名其妙地拿着听筒,感到有些气愤,这个奇怪的姑娘,她怎么了?她想说些什么?
秋的眼睛看着我,那双眼睛看起来好像一片黑雾。这个女孩的气质,就是湿润的,看起来全身上下都是雾蒙蒙的,让你很感动很舒服,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秋说:“你的画已经很好了,几乎能和疯子媲美,只是,天津的疯子比你的作品要奔放,也要完整很多。”
她这么说,似乎是对我企图和她心目中的画家进行比较感到了一点恼怒。这时,我们乘坐的地铁哗啦啦地进了站,气泵的声音,车厢门滑开,静安寺到了。我该下车了,秋微笑着挥手告别。我却上前一步,凑近她的耳朵,说:“你根本不了解,我就是从天津来的疯子阿。”然后退出车门。
地铁列车开走了,我看到灯火辉煌里秋的表情,不是小说里常写的那种“不能置信的表情”,而是一种重新审视的表情,她黑溜溜的眼睛在最后一秒钟望着我,有些不开心,好像在猜测。这个漫展上认识的少年撒出这种弥天大谎来。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一样。
我为什么会告诉她呢,大概因为我们——我,秋和卡连,逐渐成为朋友了吧。
明天是锋芒毕露的卡连的生日。所以秋特意约了我上街去给卡连挑选生日礼物。据说,我要买的生日礼物是卡连早已经指定好了的。是一个卡连早已看中的时髦的香炉。据说计算机系开始了紧张的复习,卡连没时间跑来折腾我。便委托了秋押着我去买香炉。
“欧吉桑,你看那张地铁海报。和疯子的画颇有点像呢!”买完香炉我们一起等地铁的时候,秋说。直到现在,她们仍然叫我“欧吉桑”。这成了我的外号。
我抬头看去,月台的对面的广告灯箱上一群厮杀的古装人马,相当写实的绘画技术。那是一张巨大的电影海报。电影正在热放。恶评如潮。但是这张画的水平,坚信全中国没有几个人能达到的。这是身为画家的我应有的自信。
“那是我画的……”我说。
“是么!太棒了,真的好像是疯子的风格呢。不过,还要差一点点……”秋显得很兴奋,我苦笑。在她看来,我在电影海报上表现出的绘画水平无论有多好都不重要,我的商业插画有些像是“疯子”画的,只有这一点才是我的优点。但是一个商业插画家无论多么像疯子,也比不上那个只画自己热爱的东西的疯子之万一。
所以我在地铁里犹豫了好一会,内心无比的不平衡。我怎么了?我努力挣钱,我不画自己的东西跑去上班,接单画插画有什么不对呢?我为了保护自己的女朋友保护自己的生存空间凭什么要被蔑视呢?画每一张商业插画的都是同一个疯子阿。谁敢说我的水平不及那个疯子!?每一张画,我同样的呕心沥血。靠自己的双手活着和挣钱,凭什么这么灰头土脸?
于是我凑近了秋,凑近她的耳朵,说:“我就是从天津来的疯子阿。”然后退出车门。秋随着轰隆隆的地铁列车瞬间远去了。她最后的眼神不是震惊,而是莫大的不信任。
这天晚上,我洗好脸漱了口准备睡觉,听见窗外噼噼啪啪下起大雨来。电话响了。没有悬念,震耳欲聋的卡连的高分贝尖叫声!刺耳而漫长。她尖叫了一分多钟,然后静静地说:“坏蛋疯子!请我吃饭!!”
“你相信真的我是疯子?”我问。
“哼!和我想的一样,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一定是个特殊的家伙。倒是秋始终不肯相信,她说,你彻头彻尾的是个骗子,就是为了泡妞才吹牛!”
“哈!泡谁?泡她么?好吧我不是疯子,你这么告诉她!”我嘻嘻哈哈,同时又心里一冷,我感受到了,卡连这么坦率地把最好的朋友秋的坏话告诉我,似乎成心要毁坏我和秋之间的一种默契。我有了不好的预感,我替女孩子们感到了一种心疼。
卡连撒娇说:“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却告诉她!你听着,不准打秋的主意,她是我的女人!”
哈,我挂下电话。别演戏了,姑娘们,我不是你卡连的欧吉桑,也不是秋的那个疯子,更不是一个你们圈套中的男人。我什么全都明白,也什么都早有准备。
我仅仅是宇淇的疯子!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轰轰隆隆的雷声,小白坐在窗台上添自己的毛,闪电不断映出它的毛茸茸的轮廓。我突然悲从中来,拿出手机给宇淇打电话,宇淇仍然没在宿舍里,我心里紧紧的,开始一个号码一个号码地拨了宇淇停掉已经很久的手机号。
嘟——嘟——,居然通了。心里顿时空了一块:她的手机什么时候有钱交电话费了呢?什么时候阿,为什么不告诉我,或者说,哪里来的钱给她交手机费的呢?她这个学期的生活费早就被我们花光了阿。
忙音响了很久,宇淇终于接了电话,她似乎鼓起勇气才接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严肃地问:“宇淇!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玩呢……,你有什么事么?”宇淇冷冰冰又有点倔强地说。
可是电话里很静,一点也不像是娱乐场所的吵闹。我深吸了一口气,企图平静地把我的意思表达清楚:“亲爱的,你……你……你……”我原本想说:你别骗我了,你要珍视我们的爱情阿,珍视我们的小家庭。但是我只说了三个“你”,眼泪突然就滚滚而下,我崩溃了,没用地哭起来:“亲爱的,宇淇,你不要不理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我再也不提漫画了,好么?我再也不画漫画了,好么?你……你……我会好好上班的。我会挣稳定的工资,让我们有个稳定未来,你不要不理我,好么?”说到这里我已泣不成声。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
宇淇叹了口气,放弃了那种陌生的强硬,变成了熟悉的温柔的宇淇,出乎意料的,她却不赞成我上班了:“疯子,你那么喜欢画漫画,让你上班确实难为你了。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画漫画就去画吧。人这一生就该干自己喜欢的事吧,对么?任何人都该这样,哪怕他喜欢任何事。”
我每天都想着宇淇,想得不能自制,想得失魂落魄。我的工作肯定也受到了影响。
所谓的救命稻草是什么?就是临死之前的随手乱抓。很多迹象表明,我抓不住宇淇了。
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地疯,表面上甚至更快乐了。我会哼着小曲上楼下楼。我会在人海的闹市随时攀到任何栏杆上飞跑起来,我会在工作出错的时候大喊一声,然后和组里的姑娘们嬉笑。但是心里却总是惊恐的,凉凉的,脆弱的。
我能怎么办?我跑到天津去打某人一顿么?我对着我的宇淇大发雷霆么?我什么也不能做。一种黑色的藤蔓,在我和宇淇之间绽放,沿着我们的裂缝生长起来了。
“你有男朋友么?”我问秋。手机屏幕的背景灯熄灭。片刻彩色的光芒再次亮起。秋的短信回来了。我之所以问得这么直接,因为我对秋完全没意思,我没有贼心,可是我要转移注意力。
“男孩们不像漫画里那么可靠……嘻嘻。比如,某些人的很多事情,我完全想不到……”秋回答说。
秋很巧妙地避过了一个重大提问。而惶恐于即将失恋的我,则完全没有留意秋的回答。
她发来一张笑脸的图案,还有一句话:“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男孩……”。
我真的不是你想象中的男人,你也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你可能只知道我是个画画的,还放弃了来干了广告。我想,然后轰然地想起了宇淇。
终于有一天怎么也打不通宇淇的电话了,她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我发了许多短信,石沉大海。宿舍的同学说她打扮好了出去玩了,告诉我放心肯定没事。她手机先是无人应答然后被按成正在通话中。就是说,宇淇看到了我的来电,然后拒接了。
上海开始了绵延的秋雨,我已经没有心情去买雨伞或者去留意什么地方可以躲雨,流连在街头,这回真的用不着担心拦不到出租车的问题了。不经意间,头发湿了。我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