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决定到南疆时,他的父亲正在外地开会。他已经在第一时间接到了钟成的电话,他给钟成的答复是:“我尊重孩子的选择。”
王路的母亲也把劝说儿子的希望寄托在丈夫身上,她希望家中的两个男人,至少有一个应该站在她这边,尽管她预知这一计注定是失败的。她悲悲戚戚地絮叨说:“既然儿子一定要远走高飞,那还不如去北京,哪怕是西安呢!人往高处走,他却非要留在新疆——”
不容王路的母亲絮叨完毕,王路的父亲在电话里发脾气了:“我说老婆子你过分了。我儿子要报答生他养他的地方,我当父亲的感谢他。亏你还是军人呢,左宗棠有句话说,重新疆者,就能保蒙古;保了蒙古就能保北京。几百年前,我们的祖宗都能把新疆的地位看得这么重,到了今天,我们连左宗棠都不如了吗?儿子留下来保卫新疆是件高兴的事、光荣的事,你哭什么哭?别在儿子面前丢人现眼。”
王路的母亲放弃了哭诉。她放下电话叹气说:“你们都有能耐往外走,想走多远就走多远,只让我整天围着锅台转,给你们撑着这个家。”
王路悄悄松了一口气,虽然上大学以来,自己跟父亲之间莫名其妙地较上了劲儿,谁看着谁都别扭,但在这次的去向选择问题上,父亲却投了赞成票,这令王路兴奋不已。
母亲跟父亲拗了几十年都没拗过他,她对家庭战争早就失去兴趣。撂下电话后,她看到儿子竟然面带喜色,知道自己又输了。只好装做什么事没发生似的,乐呵呵地给儿子洗好一盘水果,她非要看着儿子吃下去。母亲到底是母亲,她心疼地抚摸着儿子宽宽的后背说:“我真不放心你,才二十五岁,就要远离家门独自去吃苦。”
王路安慰母亲说:“您不是在十八九岁的年龄,就离开了父母,从南方当兵来到新疆,然后勇敢地嫁给我爸爸的吗?”
“可那会儿是那会儿,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怕,什么叫苦。”母亲声辩。
“你是说,一代不如一代啦?你歧视下一代?”王路跟母亲较真了。
母亲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含着笑说:“不跟你瞎扯。”她挽起衣袖动手和面给儿子包饺子。山东人讲究送行的饺子迎客的面条。
本来,马天牧已经欢天喜地地收拾好行装,只等与王路比翼齐飞,结果是王路中途变卦,非要当警察不可。王路意识到,他和她之间的头等大事,当务之急是解决谁服从谁,谁理顺谁的问题。他做好了跟她分手的准备,这也是最坏的结果。
“你说变就变,起码跟我商量商量嘛。”马天牧身材修长,秀发飘逸,她喜欢色调重的时装,配亮色纱巾点缀,这使她看上去气质与众不同。她不是那种随意发脾气的女孩,尽管她有点小小的任性。但在这件事情上,她认为自己有资格指责王路。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王路的态度非常强硬,没有丝毫的歉意,他只等着她说“拉倒”,那样的话,他就可以轻装上阵了,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没什么了不起!
“你自己决定?那我在你心目中占什么位置?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依马天牧的逻辑,如果王路要是真爱她,就应该把她看得很重要,应该以她为中心。
而王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绝不可能!
王路告诉她:“别跟我吵,没有用,我已经选择了,你也有重新选择志向的权利。追求你的人很多,你重新选择还来得及。如果你坚持走,我高高兴兴地送你;如果你留下,我们就一起到南疆。”
王路说的都是硬话,全然把几年的恋情搁到一边。他还强调说:“我这样做是不想在以后从你嘴里听到‘后悔’两个字。”说到底,他不敢背着沉重的情感包袱走他的从警之路,他想轻松地干这份工作。
马天牧气得脸都青了!她原指望王路能对她说几句软话,但王路把事情做绝了,他始终没有向她道歉。王路想,警察这个职业并不丢人,甚至是高尚的,为什么要对她道歉?
马天牧是谁?那是新疆大学最出色的女生之一,从高中时代,追她的男生就从未间断过,可她心高气傲,哪个男孩子在她眼里都是轻飘飘的,惟独王路除外。她喜欢有动感同时又冷静沉着的王路,喜欢他有独立的思想。相爱的日子,俩人常为某个问题争吵得面红耳赤,甚至针尖对麦芒,马天牧却从未想过分手。她想,只要爱着他,争吵也是幸福的,起码跟他有争吵的价值。她最受不了平庸的生活,她是个理想主义者,还富有英雄主义情怀,更带着浪漫主义色彩,她说她的理想是当一名优秀的战地记者。说到底,她也是个有梦想的女孩子,她也在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
可是,王路突然要打破她的梦想,她想不开,在一阵痛心的哭泣中,她把王路的改变,归结为自己爱情的失败。她以为自己深深爱着王路,把全身心交给王路,这就是一切,王路没有理由辜负他们的爱情,爱情可以决定一切。可是,她错了,王路的选择与爱情是两回事。王路强调:我改变了选择,并未改变爱情;我仍然爱你,但我不能放弃我的选择。在马天牧眼里,王路之所以有魅力,就是因为他有思想,而且轻易不肯动摇。现在,她深深体会到,王路的倔强带给她的苦恼。
在一片沸沸扬扬的议论中,在众多男生的关注下,马天牧骑虎难下了:顺从王路,自己没面子,而且丢了事业;离开王路,可能成就了自己的前程,但失去了所爱的人。
马天牧沉默了两天,她希望这两天的痛苦能唤起王路的爱情,与她一同双双赴京。她用心期待着。但她的心始终空落着。王路没有回头,他忙着与男生们海吃海喝,叙旧道别,仿佛马天牧根本不存在,仿佛他们的爱情从未发生过。
俩人暗暗僵持着,箭在弦上。
王路到学校学生处办了手续。
马天牧也不动声色地打好行装。
这时候,俩人中如果有一人说句软话,他们肯定会热泪盈眶地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都期待着对方主动。终于,他们错过了最佳时机。他们都期待着对方主动。终于,他们错过了最佳时机。郁闷的一天又过去了。
马天牧终于退一步想:也许与王路的感情真的不成熟?那就离开他一段时间,放一放,看看他们的感情是否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如果过一段时间,自己仍然想着他,那就杀个回马枪,服服帖帖地守着他过日子;如果这一去,很快就忘记了他,也不失为一种感情解脱。
马天牧快刀斩乱麻,在拿到硕士学位证书的那天,抢先离开王路,独自乘坐火车去了北京。王路没有看见她的眼泪,她想给王路留下揪心的疼痛,因为她是揪着心走的。
王路了无牵挂地踏上从警之路。他把疼痛埋在心底,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欠马天牧的,在南去的列车上,他曾后悔过:就凭这几年的感情,怎么也应该送一送马天牧。
到这时,王路才对男人这东西有了一点点了解。他苦笑道:看来男人对事业追求的恒心远远超过对爱情的追求。他在心里骂自己不是东西,骂自己对不起马天牧的爱情。可是,遥远的南疆,神秘的钟成和陈大漠对他真的很有魅力,他不能不去追那个曾经渴求的英雄的梦想。
为了追梦,他放弃了爱情。
他们是永别吗?他们的感情真的能断吗?马天牧不知道,王路也不知道。
马天牧到北京后整整睡了两天才去新单位报到。
站在北京的天空下,看着一座座拔地而起富有时代气息的大楼,看着车水马龙的道路,看着一个个白领丽人飘逸的神态,看着一群群鸽子从屋顶上飞来飞去,看着太阳隐在暧昧的云层里,她想: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自己就要在一个新的天空下开始一种新生活。
政治处主任接过马天牧的派遣证,反复看了看,然后意味深长地说:“我去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你来了。这两天,有人指名道姓要找你。”
马天牧纳闷,自己刚到北京,不沾亲不带故的,怎么会有人找呢?
过了半个钟头左右,政治处主任领着马天牧到了会议室,只见两个一脸严肃、领导模样的男人等候在那里。年长的老者跟她握过手后,对她说:“马天牧同学,从新疆到北京是坐火车来的吧?一路辛苦吗?”
“你们是谁?”马天牧警惕地问道。
老者安静的神态里透着亲切的威严,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马天牧沉默着,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两个陌生人的身份很神秘。
“谈你的家庭,你的学校,你对新疆的认识,谈你自己。”老者的话语里透着威严。
“能否先说说你们来找我的目的?”马天牧坚持着。
老者提出另找个地方。
于是,马天牧跟着两个神秘男人坐着一辆高级轿车走了。到了地方,他们才公开身份,原来,他们是国家安全部门的领导,马天牧在读大学时,就已经在他们考察的视线里了,马天牧的品行、健康状况、性格特点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他们告诉马天牧,新疆的反分裂和反恐怖斗争形势很严峻,他们需要马天牧这种优秀的有爱国热忱的高学历青年的加入,他们想让马天牧成为为国家安全工作的人。
“我能跟家里人商量吗?”那一刻,马天牧很想给王路打个电话,至少应该跟父母通个气。
“不行。”威严的老者拒绝了。
“让我再考虑考虑。”
马天牧让国家安全部门的两位领导足足等了三个钟头,她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如果我同意,是否马上对我进行培训?”
“是的。封闭培训。”
“好吧,我答应你们。”
马天牧希望这件事,能冲淡她与王路分手的痛苦,能够让她忘掉所有的不愉快。
马天牧到新单位报到的那天就失踪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除了政治处主任,没人熟悉她那张生动的面孔,她来到北京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消失。
警官培训基地坐落在四面环山的一个山坳里。天刚蒙蒙亮,王路就起床了,准确地说,他昨夜根本没睡着,他激动地坐在床沿上,长到二十五岁,他还是第一次穿警服,生怕躺下后把警服弄皱了。熄灯之后,其他学员相继睡去,惟有他思绪万千,少年时代就想实现的英雄梦正一步步向他走近。
一夜无眠的王路,在黎明时分悄悄出了宿舍。他独自来到教室门前,默默品味着贴在墙上的宣传语,这是两条令他过目难忘的宣传词,也惟有在军营或是警营这种地方才会出现。第一条:“在这里会有你的梦想和希望,也可能会有彻底的失望和沮丧。它青睐强者,淘汰弱者。如果你认为自己意志足够坚强,体格足够健壮,来吧,南疆反恐特别侦查支队欢迎你!”第二条:“我们的侦查员在面对痛苦、苦难和人类极限时仍然保持着敏锐的反应。”
这就是自己的选择了!王路想,自己所选择的生活内容已经部分地概括在这两条宣传语中。别人的生活照常进行着,而自己的生活从此开始改变。只是令他难受的是,这种改变的代价竟是结束了他和女朋友的爱情前程。想到此,他不禁有些迷茫和失落:这种代价值得吗?以后会后悔吗?然而,这样的想法刚一占据脑海,立刻便被一种不愿承认失败的赌气顶出去,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分手就分手了呗,还老去想它干啥?他宽慰自己:马天牧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自己,正说明自己与她之间的感情基础不牢固,而不牢固的感情迟早是要塌掉,早塌总比晚塌好。令王路欣慰的是,马天牧去了北京,自己留在南疆,对马天牧没有什么担心的了,她的前程会比他更好。就凭俩人相爱多年,王路也希望马天牧过得比自己好。不是有首歌吗?《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此时此刻,王路在内心向马天牧祝福:你一定要过得比我好!
起床号响起的同时,王路快速返回了自己的宿舍。今天是应届优秀大学生们入警培训典礼的日子。
钟成的三菱越野车吱的一声停在“警官培训基地”门前,在门口站岗的两名双手戴着白手套的警员非常规范地向坐在车内的钟成敬了个礼后,按规定检查钟成等人的证件。着警装的钟成一丝不苟地配合警员的检查,检查完毕,他被允许进入基地。
等候在礼堂门前的校长一行人热情地迎接钟成。钟成与他们一一寒暄握手,校长伸出右臂,说了句:“局长请。”钟成便随着校长走进礼堂。
“首——长——好!”新警员们排成两队迎候,齐声向钟成问候。钟成还礼,并问候:“同学们好!”看着警员们整齐的队列,钟成满意地向校长点了点头。
王路第一次见到钟成时,觉得他其貌不扬,有点小觑他。可是今天的钟成一身警装在身,显得精神抖擞。王路排在倒数第二的位置,他热烈地鼓着掌,很想引起钟成的注意,但遗憾的是,钟成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王路鼓掌鼓得更热烈了,钟成敏感地朝王路的方向望去,从众多青春的面孔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于是,他对着那张脸庞微微一笑,王路顿时感到自己被空前地注视了,情绪激动无比。
钟成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步入礼堂的前台。
校长礼节性地对钟成示意道:“请坐,钟局长!”
钟成摆摆手说:“不,站着说话有底气。”
校长向新警员们介绍说:“同学们,这是咱们南疆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也是咱们南疆反恐特别侦查支队政委钟成同志,现在,欢迎他给大家做入警培训动员讲话。”
无论大会还是小会,钟成是个讲话不用讲稿的人,最多提前打打腹稿。就凭这一点,许多人都佩服他,用陈大漠的话说:“没办法,他在演讲方面是个天才。”这天,钟成前后不到二十分钟的讲话,令新入警的大学生们热血沸腾。王路从来没有听过那么精彩的讲演,那些激励大学生们奋发向上的句子,就像教室门前贴着的两幅宣传语那样,强烈地影响着他以后的从警道路。
钟成说:“同学们,昨天,你们还坐在课堂里,单纯地学习知识。今天,你们的身份就变了,彻底变了。站在我面前的你们,都是我们新疆人民最优秀的儿子,是南疆反恐战场上的一名光荣的战士。”
新警员们兴奋地鼓掌。钟成等掌声过去后,接着又说:“作为公安局长,我欢迎你们的加入,希望从今天开始,你们和我,和南疆公安局迅速融为一体,咱们是个大家庭,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是兄弟姐妹是亲人。你们都是我一个个亲自考核,从优选拔出来的优秀人才。有人问我,公安局是个打仗的队伍,你费那么大力气,找些秀才举人来干啥?我说,当今世界已经不是搞人海战术的年代了,更多的是比高科技技能和高智商的头脑。说实话,看到你们这一个个价值非凡的脑袋,我这个局长高兴啊!高兴你们给了我自信。你们当中有熊兵吗?有谁能告诉我?”
台下的新警员们一致喊:“没有!”他们又热烈地鼓掌,他们与南疆公安局局长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缩短。
钟成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对,没有!如果是熊兵,就不敢选择警察这个职业,就不敢跟我到南疆来吃这份苦。”等掌声褪去,钟成又抛出一个问句:“同学们,你们热情高涨地来到我们的警察队伍,你们应该从哪儿做起呢?”
新警员们面面相觑,不知做何回答。
钟成摆摆手,充满激情地说:“不明白是吗?不明白我提几点要求你们就知道了。首先,我要求你们,不论什么时候,都要站在国家的立场,党的立场上去认识问题、分析问题。要高举维护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的旗帜,增强自己的国家意识、警察意识。在新疆,最大的政治,就是要旗帜鲜明地站在反恐怖、反分裂的第一线,这是我们新疆各族人民的共同任务。这一点清楚了吗?”
新警员们兴奋地回答:“清楚了!”
钟成顿了顿说:“其次,我要求你们,要讲警察的规矩,规矩不能丢。这个培训基地就是要把你们塑造成文武双全的警察。武要讲军人本领,文要讲警察谋略。你们出去,成群就是战斗队,一个人就是孤胆英雄。新疆的对敌斗争是长期的、复杂的、严峻的,是要付出鲜血甚至是生命的代价,所以大家要从基础学起,不断强化技能。这一点能做到吗?”
新警员们群声回答:“能!”
钟成实实在在地教导新警员们:“国家对军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但对警察则是养警千日,用警千日,这就是对你们的要求。这一年的集训非常难得,我相信,一年后,大家一定能拉得出,冲得上,打得赢。最后,我向大家推荐几本书:《中央情报局五十年》、《新疆的历史与发展》、《宗教词典》、《克格勃兴衰史》、《世界间谍史》。你们可以从中学习到对你们今后办案有用的一些专业知识,这些都是任何人传授所不能取代的,像有关国际形势分析的文章、书刊都值得每个人认真一读,毕竟新疆问题是受国际大环境制约的,尤其是周边几个国家的形势,必须用心去学。我的话完了。”
新学员们更加热烈地鼓掌,王路相信大家的掌声都是发自内心的,这掌声里有敬重、有羡慕、有渴望,那一刻,王路觉得钟成太牛气了!这期间,钟成的目光和王路的目光再次在空气中碰了一下,钟成向他点点头,然后把目光移开。
钟成简短的讲话结束之后,便匆匆下山了。
封闭训练的日子是枯燥的。王路每天接受的是准军事化培训,每天上午是理论学习和政治学习,下午和早晨是实际操作技能的培训。
一年中,在基地的练车场上,王路已经熟练地掌握了“180度原地调头训练”、“180度倒车调头训练”,包括陈大漠曾经提到的“别击顶撞训练”、“超速极限驾驶训练”、“接龙绕桩训练”、“越野极限驾驶训练”、“交叉绕桩训练”都成了王路的拿手好戏。他已经练就了开车如飞的本领。
在基地的射击场上,王路接受了多项军事技能的训练。因为动手能力强,他很快就掌握了各种短器械,比如国产92式9毫米手枪和92式5�8毫米手枪,比如95式5�8毫米短突击步枪、AK74型突击步枪、89式12�7毫米重机枪、87式35毫米自动榴弹发射器的基本操作程序,而且熟练掌握了这些枪械的分解、结合技能。
与此同时,王路也全面接受了各项体能训练。像“擒拿格斗技术”、“战术移动练习”、“警棍防卫技术”、“山地作战训练”、“水沟马拉松训练”、“潜水负重训练”、“沙漠生存训练”等特殊项目的训练,王路都一一经受过来了。他每天都像死过一回似的,他想,既然连死亡都经受过了,以后,还有什么样的门槛迈不过去呢?
王路的种种良好表现,被校方及时反馈到钟成那儿,钟成不动声色地批复: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