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婚缘

婚缘--第一章

第一章

她是第一个给我打电话的女人,所以我对她的印象特别深。她说我的征婚启示写得太好了,简直就是一篇很美的散文诗。我客气地说小姐过奖了,那根本不算什么。接着,她用怀疑的心理问我征婚启事上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我说全是真的,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她说这几年的很多征婚启事水份很重,见了面常常让对方大失所望,了解后让对方拔腿就跑。我没有否定她的说法,只肯定地说我的征婚启示的内容绝对真实,没有一点虚假成份,你若不信,欢迎考证。她说,如果真如你所说的,我还是想认识你,什么时候见个面好好谈谈。我笑着问她符不符合条件?她十分肯定地说,保证符合,而且比我要求的条件要好要高。她说她是四川某大学中文系二年级学生,十分爱好文学,并有好几篇散文问世。我忙夸她,不简单,很了不起,是张爱玲那样的才女。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好半天才说,如果我们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因为我们志同道合,很有共同语言。我说肯定肯定。

我们谈了好一会儿才结束。我答应过几天跟她联系,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她说好,从现在起我就盼望你给我打传呼。

她既然是第一个给我打电话的女人,自然也就成了第一个我约会的女人。

我是生平第一次跟女人约会,难免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憧憬,是幸福,是幻想,是神秘,是好奇,心里喜滋滋的,觉得真有意思。

我是那天晚上给她打的传呼,她很快就回了,我拿起电话还没说“喂”,她就说话了:“啊!李先生你终于给我打传呼了,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喂,你是不是跟我约会?”

我想考验考验她,说:“我还没有作自我介绍,你怎么知道是我找你呢?”

她嘻嘻一笑,说:“告诉你,我已经把你的电话号码雕刻在脑子里了,所以知道是你找我。”

原来如此。看来她挺重视这事,或者说她对我很感兴趣。

“喂,小姐,请问你明天有没有空?”

“是不是约会?”

“是的。”

“明天是五四青年节,我要代表中文系参加校团委组织的一个文艺演出,我的节目是朗诵一首诗歌。请问李先生,你的约会时间是明天什么时候?我看有没有冲突。”

“明天上午怎么样?”

“不行,我们的演出就是明天上午……这样吧,我干脆放弃演出……”

“这样恐怕不好,我们还是改天见面吧?”

“不,就明天上午。演出没什么了不起,我今晚装个病就行了。”

“这对你有没有什么影响?”

“没什么影响。退一万步说,即使有影响,我也不怕,大不了挨几句批评。请问李先生,在哪里见面呢?”

“随你的便,这也是我尊重你的一种表现。”

“杜甫草堂怎么样?那里文化气氛很浓,而且景色也很美丽,梅园桶林,翠竹千竿,小桥流水,深幽小径,一切都充满了诗情画意,是我们约会的最佳去处。而且那里离你家也很近,你也方便。”

“好,那就在草堂吧。”

“具体在草堂的什么地方呢?是前门,还是后门?”

“说实话;我还没去过草堂呢,不知道前门后门。小姐,随你便吧。”

“那就在前门吧,上午9点正。”

“好。喂,小姐,我们互不认识,怎么见面呢?”

“这样最好,也最有意思,我们各自凭感觉认识,看谁的感觉最好。”

“万一我的感觉不行呢,不是就错过了见面的机会了吗?”

“嘻,你真笨,怎么会呢?难道你就不知道给我打传呼吗?”

“对对对,打传呼可以找到你,但你一定要把传呼机随身带上。

“便于你的感觉,我还是把我的一些特征简要告诉给你吧,我身高1.65米,皮肤白皙,戴一副近视眼镜,穿牛仔裤……好了,就这些,我不能说得太详细。记住,明天上午9点正,我们在草堂前门不见不散,风雨无阻。”

小姐挂断了电话,她那甜甜的声音也自然在我耳边消失了,但余音缭绕,像银铃般的金属声久久回荡。

那个夜晚我失眠了,显然是为她失眠。她思维敏捷,口才极好,还发表了不少散文,看来很有才气。这样的女孩,看得上我吗?我这种人,能配她吗?还有,从她跟我的约会方式来看,她是一个追求浪漫的女孩,这样的女孩,是不是太懂得浪漫了?相比之下,我是不是太落伍了?或者说太没有文化人的浪漫了?还有,她到底长得怎么样?是跟她的才气成正比呢,还是成反比?身体是胖,还是瘦?胸脯是丰满,还是干瘪?

这一切都充满了神秘色彩,我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想象。

子夜时分,我感到天下雨了,渐渐沥沥的,是杜甫诗意里的那种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尽管这是一场知时节的好雨,但我不希望它下,希望它马上停下来,因为这样会影响我和她的约会。如果老天爷继续这样渐渐沥沥,明天她还会准时赴约吗?

直到天麻麻亮时,我才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了,雨没有停,依然渐渐沥沥地下着。

不好,肯定耽误了约会时间。我神经质地坐起来,忙看手表,只差10分钟就到9点了。我长长地出了口气,幸亏这里近,还来得及。不,也许她在那里等我了,我得迅速赶去,不然会给她留下一个坏印象。她离草堂这么远,都能准时赴约,我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呢?

我顾不得吃早餐,顾不得打扮自己,只洗了一下脸,就匆匆下楼了,连伞也顾不上带。本来,我可以步行去的,只需10分钟,但我没有,似乎已经来不及了,我毫不犹豫地叫了一辆出租车。

尽管我坐的是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但还是迟了两分钟。

草堂并没因雨而冷清,反而门庭若市,游人如织,他们打着花花绿绿的雨伞,或进进出出,或在门前留影,或站在一边等人。

雨并不大,是那种缠绵得令人伤感的毛毛雨,飘飘拂拂的,像杜甫那忧国代民的眼泪。我站在雨中,微皱眉头,凭感觉寻找着她——一个戴近视眼镜和穿牛仔裤的女孩。

我发现这种打扮的女孩有好几个,约会的那个她,到底是哪一个呢?我实在感觉不出来,更不敢上前逐个询问。我只好伫立雨中,耐心等待,并希望她把我感觉出来。如果她也实在感觉不出来,我准备过一会儿给她打传呼。

突然,一朵美丽的红雨伞向我轻盈飘来,在我面前停下后,从伞里露出一张笑脸,看着我彬彬有礼地问:“请问先生,你是不是在杜甫花园住?”

我一下明白她是谁了,眼镜和牛仔裤也随即撞入我的眼帘,是那么清纯,是那么朴素。

“这么说,你就是那位小姐罗?”我不好意思地笑道。

“是的。”她嫣然一笑,“还是我的感觉不错,把你感觉出来了。”

我连忙点头:“对,你的感觉灵敏,我的感觉迟钝。”

“不,是你没有认真观察。”

“你很会说话,尽量原谅我。”

我们买好门票,向门内走去。我一边走,一边暗叹:这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

是的,她的确不错,超过了我的想象。那高挑的身材,那修长的双腿,那柔软的腰肢,那高耸的胸脯,那乌黑的长辫,无处不闪烁着青春的风彩,动人的魅力。她那张脸蛋也很美丽,是典型的瓜子脸。柳叶眉毛,希腊鼻子,樱桃小嘴,是那么楚楚动人。特别是那双黑珍珠似的大眼睛,在镜片里一眨一眨的,闪烁着聪慧之光。

说实话,我的心被她搅动了,荡起阵阵涟漪。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我想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心动的,除非他生理上有病。

我们沿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向林前深处走去。这里的确很美,古老的树木遮天蔽日,低矮的翠竹碧绿如玉,细雨中的荷花格外娇艳。偶尔一阵微风吹来,带着水光的枝叶滴略有声,如珠落玉盘。

“唉,今天天公不作美,下雨了。”我无话找话说,想打破暂时的沉默。

“下雨好呀,更有情趣。”她声音很美,跟她的人一样;也很甜,像是从蜜箱里发出的。

“没想到这雨天,还有这么多人来游玩。”

“也许是来领略《春夜喜雨》的意境。”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呢?”

“我说过风雨无阻,不见不散,怎么不会来呢?我这人,向来说话算数。”

“这环境太好了,怪不得杜甫能写出那么好的诗。”

“哈哈……”她笑了,声音清脆悦耳,像百灵鸟在唱歌。

“你笑什么?”我有些莫名其妙。

“笑你说的这句话。”她笑得扭起腰来。

“有什么好笑的呢?”我也忍不住笑了。

好半天,她才忍住笑声说:“告诉你,安史之乱后,杜甫经过四年流亡生活,从同州经由绵州,才来到这不曾遭到战乱骚扰的、暂时还保持安静的西南富庶之乡——成都浇花溪畔。

他身无分文,只有求亲告友,才在这里盖起了一座茅屋,作为暂时安居的栖身之所。环境哪有这么好。这些都是后来人培植的,经过了一代又一代。“

如此一说,我才明白她嘲笑我的原因。

“这么说,杜甫当年峋那座茅屋,肯定也早就不存在了。”

“是的。别说茅屋,就是钢筋水泥楼,也经不起一千多年的风风雨雨。不过现在这里也有一座茅屋,那是现代人想象出来的。”

蓦然之间,她发现我头上有了一层细小水珠。她立即将伞一举,柔声说:“你的头发都淋湿了,快进来吧,不然会感冒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没有走进伞里。

她看出来了,不以为然地说:“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害羞吗?要不就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思想在脑子里残余太深。”

我嘿嘿一笑,什么也没说,依然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漫步向前。

她忍不住一声嘲笑,然后向我靠近一步,用伞将我完全罩住。

就在这一刹那,一种女人和香水的混合香味向我扑面而来,直往鼻孔里钻。我说了声“谢谢”,感觉十分幸福,好像自己被她紧紧拥抱着。那红雨伞,就像是她的双唇。

走了两步,她似乎灵感顿生,意味深长地说:“我们本来是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之下的,现在却生活在一把红色雨伞里。你看,这世界又大又小,大得让我们素不相识,小得让我们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我由衷地赞叹道:“你不愧是个学中文的,联想力太丰富了,我简直有些望尘莫及。”

“你别夸奖我,我只是随便说说。”

“小姐,我还不知道你贵姓呢?”

“姓高,名冰洁。”

“这名字太好了,像一首诗,更像你这个人。”

“我从不这么认为,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人的代号而已。

喂,李先生,我们今天谈得也不算少了,我忘了问你,你对我的感觉如何?“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出乎我的意料,我连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怎么回答呢?

“感觉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好。”我如实回答。

“真的吗?”她看着我,一副天真模样,十分可爱。

“真的,完全是肺腑之言。”我微笑道。“高小姐,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对我的感觉如何呢?”

“说真话,还是要我说假话?”

“当然是真话。我这人最不喜欢假话。”

“那就请你别怄气。”

“不会,绝对不会。”

“想我直言,你今我很失望,你并不像一个20来岁的小伙子,也并不英俊潇洒,反而很土气,像一件出土文物,也像一个农民企业家。”

我被她的话震惊了,没想到她会如此坦诚。但我并不生气,因为她说的是真话。我心悦诚服地说:“你说得很对。”

她做了一个漂亮的鬼脸,话锋一转,说:“不过我并不看重男人的年龄和外表,我很看重男人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我赶忙打断地她的话:“我身上有没有?”

她说:“肯定有,如果没有的话,我早就走了。”

我说:“你指的是什么?”

她说:“无可奉告,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我肚子早饿了。看来“秀色可餐”是骗人的。我邀请她共进午餐,她没有拒绝,只说了声“谢谢”。

我们在就近的一家很有名气的饭馆就餐,饭馆名字很长,叫老成都公馆菜——姑姑筵,很有意思的。出于礼貌和尊重,我叫她随便点菜,保证吃好。她拿着菜谱看了好久,才点了三菜一汤,说足以了。直到服务员把三菜一汤端上桌,我才发现都是一些很便宜的菜,只值10多元钱。这肯定不行。既然是我请客,那就要客人吃好吃饱,千万别丢我的面子,因为我是一个“有豪宅一套”的富翁。我立即叫服务拿来菜谱,豪爽地点了几个昂贵莱。

我们像好朋友一样,一面吃一面拉家常,似乎是想作进一步的了解。我没有多说什么,只大概地讲了我苦苦追求文学的事。相比之下,她说得很多,讲她的家庭,讲她的人生,讲她的学业,还讲学校里的一些趣事。

通过谈话,我终于明白她今天为什么为我如此节约的原因。原来,她是一个来自农村的大学生,家里很贫穷,现在读书全靠贷款。因为从小就受到经济的煎熬,所以懂得节约花钱。这是我没有想到的。要不是她亲自讲,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因为我很难从她那看起来很天真很愉快的外表里看到她心里的酸楚。

饭后,我们没有马上离席,她在滔滔不绝地讲她最近构思的一篇散文。我看着她洗耳恭听,并不时地点点头。

“李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立意相当好,人情味也浓,挺感人的。”

“你的评价给了我很大勇气,我一定把它写出来,然后再请你指点和批评。”

“拜读一下是可以的,不敢指点和批评。”

“李先生,我准备毕业后在成都找一份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完全可以。成都是一个文化氛围很浓的城市,很适合你生存和发展。”

“我的最终理想是当一个作家,也像你那样从事专业创作。”

“很好,很好,到时候我们可以相互学习,相互勾通。”

“你信不信我发表过多篇散文?信不信我是一个大学生?”

“相信。怎么不相信呢?”

“不过‘多篇’这句话有水份,迄今为止,我只发表了四篇散文,四篇是不能说成‘多篇’的。”

“没什么,我可以理解。正如你所说的,现在的征婚启示都有水份。”

“我怕你怀疑我,我今天把这些东西都带来了。既然带来了,我还是拿给你看看。我向来认为,人与人之间,不应该有半点虚伪,特别是……”

她不说了,从随身携带的一个黑色人造革包里拿出她发表的散文和学生证递给我。我没有接,而且推了过去,说用不着看,我相信你,你是一个很诚实的女孩。

走出饭馆,我准备与她分手了,因为我觉得我和她结婚毫不现实。可是她却一点也没有分手的意思。

“李老师,现在又去哪里?”看得出,这句话她是鼓起勇气说的,面颊一阵阵发红。

“我想回家了。你呢,是回学校?”我假装疲倦地伸了一个懒腰。

“我想到你家去看看,不知你是拒绝还是允许。”她脸色一下红了,像喝了酒。

“是不是想验证一下这一套豪宅?”我忍不住笑道。

“不不不,是无聊,想打发下午的时间。”她说得轻描淡写。

“如果不影响你的什么,如果你不戒备什么,欢迎光临。”

来到我家,高冰洁的表情就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既感到震惊,又感到好奇。她坐在沙发上,一边抚摸沙发一边问我:“这是真皮沙发吧,是牛皮还是羊皮?”还没等我回答,她又盯着电视机说,“看来这是34英寸的彩电吧,好大哟,犹如看小电影。这茶几也很高档,一定是红木做的吧?哇!这地板好美哟,是花岗石还是大理石?好像是大理石,对,这花纹就像,花岗石好像没有花纹。大理石就是比花岗石好看,那花纹就像是水墨画。”

我给她泡了一杯绿茶。她还没来得及喝就站了起来,说参观参观我的卧室、书房、卫生间、厨房。我自然陪着她,不仅仅是出于礼貌,而且也十分乐意,觉得她天真得非常可爱,就像淘气的小妹妹。

“哇,你的卧室布置得太漂亮了,好温馨哟,我好像马上就有想睡觉的感觉……这间卧室也不错,但没有主卧温馨。哇,你这书房好气派哟,这书柜好高哟,我还从没见过这么高的书柜。你的书还不少呢,中外文学名著仿佛都有。这书桌好大,比我们学校校长用的那个还大……”

参观完毕,我们来到客厅。我问她看不看电视?她说不看。又说看电视会影响我们聊天。

“这客厅好大哟,简直像个舞厅。”

“那你就跳一曲吧,我给你放音乐。”

“你跟不跟我跳?”

“我不会跳。”

“是真的吗?这年头,不会跳舞的男人很少。”

“我就是那少部分中的一个。”

“你不会跳,我一个人跳没什么意思,还是聊聊天吧。”

“你这房子好大哟,我们学校教授住的房子也没有这么大,更没有这么豪华。说实话,我到成都两年,还是第一次到这么豪华的家里来做客,所以感触很深……”

“你又感触了什么?”

“我在心里发誓,一定好好奋斗,争取将来在成都也有这么一套豪宅。”

“你能实现,因为你年轻,又有学历。”

“不过也不是那么容易。现在不好挣钱,我当家庭教师已经尝到过了。”

“是的,现在远不如那些年好挣了。那些年,也就是改革开放开始那几年,钱相当好挣,很多人都发了财。”

“……李老师,你家难道就只有你一个人?还有的人呢?”

“只有我一个人。我无兄光弟,无姐无妹,父母都死了。”

“那你太幸福了,一个人竟然拥有这么一套豪宅,怪不得你要征婚,原来是寂寞得无聊,想找个老婆作伴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后来,我把话题转到了文学上,想听听她这个新生代文学青年对当代文学的理解,对当今文坛“炒作风”的看法,以及对金庸热的见解和感想。

她的见解对我来说简直是耳目一新。她说,当代文学与现代文学相比,一个最大的变化是主题思想的变化。现代文学多数趋于说教,那就是特别强调主题思想,让读者从中学到什么。而当代文学的一个突出点,是让读者消遣。而且写法上也有很大的变化,那就是故事性强,节奏感快。她说当今文坛的“炒作风”,是时代的必然产物,是文学走向衰落的有力见证,因为不炒作,读者就会不买帐。一部文学作品如果失去了读者,其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也就可想而知了。谈到金庸时,她说,金庸热的现象不足为奇,是因为中国人的文化素质太低了。一般文化素质很高的人,从不读金庸的小说,甚至连有关的电视剧都不看。那种成人童话,有什么看头呢?就像我们长大了,不再看安徒生童话一样。她说她比较赞同文学批论家何满子的观点,他说琼瑶和金庸不过是复活中国古代小说中最粉饰生活,最背离人生,主体人格最显弱,艺术结构最模式化。

天渐渐黑下来,客厅里的光线也愈来愈暗。

“时间不早了,”高冰洁慢慢站起来说,“我该离开了,还要回去赶晚自习,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咱们改天再聊。”

“晚饭吃了走吧,很快,冰箱里什么东西都有,拿出来煮就是了。”我真心实意地挽留她。

“不,学习还是重要。”她说得很坚决。

我起身送她,准备把她送到花园的大门口,然后再叫辆出租车。

她走了几步,恍然记起什么似的,突然转过头看着我:“还有件重要事情差点忘了……”

“什么事?”我立即驻足。

她眼睛若有所思地眨巴着,久久不说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一字一句地说:“李老师,我被你录取了吗?”

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长叹一声说:“你是一个好女孩,可是你不适合做我的妻子。”

“为什么?”

“毫不现实,因为我需要一个马上可以结婚的女人。你也知道,我的年龄也实在不算小了。”

“难道你就不可以耐心地等我两年吗?”

“等是可以的,但我不知道两年后我是不是能够如愿以偿。”

“绝对能够如愿以偿,不信我可以写血书。”

“可我却是个现实主义者。”

“两年后的事也可以在现在变成现实啊,我每个周末都回来,要不,两三天回来一次。”

“不,我坚决不同意。”

一阵沉默。

一阵良久的沉默。

“李老师,要是我现在给你做情人呢?”

“我依然不同意。我不希望我游戏人生,更不希望你游戏人生,因为游戏人生就是游戏自己,游戏自己就是玩火烧身……”我还没说完,她就扭头走了,“砰”的一声关上我的门。我好像还有什么话要对她说,赶忙出门追她。她很快就下楼了,朝大门气冲冲地走去。

“冰洁,你等等……”我心里似乎有种失落感,双腿迈得格外快。

可是她连头也没回。

当我追到大门口时,她却乘坐一辆出租车走了。门口的保安告诉我,她在伤心地流泪。

多么好的女孩,像一朵云那样从我身边飘走了,我只有在心里默默为她祝福:一路走好。默默为她祈祷:上帝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