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灰商

催嘉伟刚刚回到海南岛,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孔天引,就被心急火燎的王宗德约到了办公室里。看来,王宗德真是把催嘉伟当成了不可缺少的亲密伙伴了。

王宗德傲慢地坐在那张小牛皮的大转椅上,一边大声说着轻蔑的话语,一边就递给催嘉伟粗粗的棕褐色古巴雪茄。这种雪茄烟草在中国的生意圈子里慢慢开始流行了,也是有胆大的生意人悄悄地走私进来,所以昂贵的价格让很多人空流口水。

“那个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三边瞎忙乎,又访问中国嚷着要恢复双边交好,又要忙碌着和美国总统里根抢夺星球,还要忙碌着和叶利钦争总统宝座……他的阵脚全都乱套了,国家也肯定就要乱套了。其实呀,做生意也同样不能乱了阵脚!”

王宗德当然因为他的生意而心情爽朗,几年前海南走私汽车的浪潮已经被政府成功清剿,八万多辆汽车把整个日本国的汽车仓库都清理到中国,一大批腐败官员也都相继落马。但是,他和催嘉伟安排的这笔生意却出奇地顺风顺水。

当然了,王宗德知道如果他们出了麻烦肯定要比以前更加遭殃。

“我如果没有判断错误的话,这两年苏联肯定要出大风波!它那边只要乱了,我们就能做大生意喽!说不好那边的军火都要降价哪?所以我们先得把钱攒够了。”

王宗德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睛却深不可测地盯着催嘉伟。

事实上,王宗德必须乘着这股难得的投机浪潮,迅速地做完几笔走私生意,然后才有机会实现宏伟的蓝图。眼下,王宗德忙着和天通抢夺那块利润肥沃的土地,并且企图乘机把天通彻底覆灭。眼下,王宗德需要把这些处心积虑的阴谋捂得严严实实的,毕竟催嘉伟还是天通的合伙人呐。他只要把那些肥得溜油的生意摆出来让催嘉伟瞧瞧,自然就轻易地拉他上钩了。对于那些尝过赚钱滋味的生意人来说,还有什么能够比利益的诱惑更直接哪?

催嘉伟自然也是动了心肠,早就决定接着干下去,只是想拿到比以前更多的分成。但是,催嘉伟并不是那种谈判生意的好手,无非从孔天引那里学到些谈判的皮毛。他打算使用那些学来的谈判之道,跟王宗德耍耍心计。

他使用了生意场上的辨证法——越是想要从生意中获得更多的利益,越是要装作对那笔生意满不在乎。

稍作思量以后,催嘉伟装作心不在焉地样子说:

“苏联冰天雪地的,人们都懒得搞经济,只是被迫要制造导弹和石油等等那些保家卫国的东西。然后,人们就闲在家里做艺术,所以就出了芭蕾舞、小说、音乐、歌剧……我想不懂苏联的生意,倒是对那里的文学颇有些兴趣罢了。”

催嘉伟随意地说着话,就优雅地缓步走到了窗户旁边,顺便点燃了古巴雪茄烟,装作懂行地抽上几口。雪茄烟虽然卷得又粗又紧,抽上去却是软绵绵,含在嘴巴里也让人显得更加塌实沉稳。倘若是抽着那些做工精良的传统香烟,却像是单薄的嘴唇上衔着根火柴似的,丝毫没有霸气可言。

催嘉伟故意地说完了这些听似调侃的话,无非是假装对王宗德所谓的苏联生意反应平淡,也显得不是那么急功近利。

王宗德自然明白了催嘉伟的意思,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笑着走到了催嘉伟的身边。然后,他豪放地拍了拍催嘉伟的肩膀,像对待老朋友那样地承诺催嘉伟会得到更丰厚的收益。王宗德的语气和神态都显得极其诚恳,丝毫不像生意场上的随意附和。

催嘉伟也只好相信王宗德了,总不能让他当场立下字据吧?

鬼都知道,商人的字据和随口的谎言没有什么区别。

崔嘉伟匆匆忙忙地赶到孔天引的小书房,孔天引、孔则同、王中都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

然后,孔天引就稍微地坐直了身体,直来直去地说:�

“开门见山吧,大德要跟我们争那块地。我们怎么办呢?我们得靠那笔生意活命呀!所以,天通要不惜代价做成那笔生意。如果生意搞砸了,我们就得从海南岛滚蛋!”�

他们可是很少见到孔天引这么直白地谈话,虽然孔天引从来不喜欢说无聊的废话,可是他也很少那么直白地把麻烦事抛给大家讨论。�

事实上,孔天引有自己的考虑,事到如今不能再遮遮掩掩了,要把天通遇到的大麻烦毫不留情地砸到伙伴们的脸上,再仔细地留意他们都有什么反应。要知道,巨大的困难最能够考验合作伙伴的心态和处理危机的能力。�

“我们绝对不能就这么忍着,就像是躲在帐篷里眼看着别人朝我们的帐篷撒尿!你们要是不反对的话,我能摆平这个麻烦。谁不知道,有钱人的性命珍贵得很呐!”

王中说出的这番话实在让孔天引失望极了,作为孔天引长期的伙伴,王中就是学不会忍耐也学不会用脑袋解决矛盾。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国家能够用军队一劳永逸地打败入侵者,哪个组织也很难靠武力制服对手。�

但是,王中的姿态至少表明他坚定地站在天通利益同盟里,似乎是心甘情愿为天通肝脑涂地。耐心地听王中说完话,孔天引就平静地望着孔则同。�

孔则同也在努力地思考着。�

在他看来,天通的生意如果砸了,就意味着他也是个失败的下海者。但是,孔则同怎么愿意当个失败者呢?他使劲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地说道:

几天以后的清晨,太阳还像红红的灯笼在海面上漂着。王宗德派来的黑色奔驰轿车抵达了催嘉伟的寓所,悄悄地把他接走了。城市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街道两旁的旅馆、妓院、发廊、饭馆大多都还紧闭着大门,偶尔有勤奋的生意人在小铺面门前打扫清理,准备着开市。

车子穿过狭窄冷清的街道以后,立刻驶入了沿海公路。催嘉伟疲倦地打了个哈欠,顺手把车窗摇了下来。海风吹在了他的脸上,冰爽清凉的空气里混合着绿色植物的味道,这让催嘉伟略微清醒了许多。

王宗德还是在那条中式游船上等待着催嘉伟,那条游船就像孔天引的书房那样,专门用来商谈大生意之用。今天,他们需要落实那些生意上的细枝末节,因为这批货物全是从欧洲走私过来的高档轿车,和以前从日本接过来的货物大有区别。

催嘉伟丝毫也不担心生意上的事情,只是希望王宗德能够大度地放过天通和孔天引,也算是卖他一个薄面。催嘉伟觉得自己非常了解孔天引,觉得孔天引在大生意的争夺上同样是毫不留情,而且是极其智慧的生意人。如果王宗德坚持要断掉天通的活路,孔天引未必就输掉战争,反而可能把大德击败。如果王宗德立刻停战议和,孔天引肯定也会不计小节。

轿车在海滩边缓缓地停了下来,等待催嘉伟下车以后,又迅速地离开了。

王宗德的游船远远地在海面上漂着,一艘小小的黑色快艇如利箭那样地冲到海边,胖胖的水手礼貌地把催嘉伟请上了快艇。然后,快艇又如利箭一般地飞驰到游船旁边。催嘉伟小心地踩着伸到水面的钢梯,走上了游船。

两个人约在了游船二楼的西式餐厅里,王宗德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麻料西服,旁边还坐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

事实上,催嘉伟却想赶紧谈谈天通和大德的矛盾。

于是,他不停地晃动着三分满的香槟杯,并且仔细地琢磨着如何启齿。王宗德似乎猜到催嘉伟藏着心事,就催促他快点儿说出来。

催嘉伟也就不再客套了,直截了当地说:

“我们做我们的生意,我们赚我们的钱,干嘛非要和天通过不去哪?我同意和你做完这笔买卖,你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哪?别再和天通抢那块地了?总得给天通留条活路吧?”

催嘉伟有些激动地把话说完了,赶紧乘势把剩下的香槟酒满口喝光了。

王宗德突然沉默了,黑黑的大脸就兀地变成了紫黑色。他迅速地睁了睁细如缝隙的眼睛,撇了撇厚厚的嘴唇,又皱了皱眉头,接着就长叹一口气。然后,他迅速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愤怒地走到窗户旁边,猛地拉开了丝绸的窗帘。

阳光扑面打进了西餐厅里,游船好像已经开出了很远,静静地漂浮在海面上。

王宗德真是感觉到失望透顶,觉得催嘉伟不识抬举。

他把最漂亮的女人和最丰厚的利润都公平地分了催嘉伟,每次都客套地把他当作亲密的伙伴,每次都把足够的面子给足了他。可是现在哪?催嘉伟竟然当面干涉他的生意,而且是为了天通干涉他的生意。王宗德心想催嘉伟并不是那种有天分的商人,竟然把毫不值钱的情分摆在台面上跟前辈去谈判,却压根儿不去考虑个人的利益。

王宗德愤怒地望着远处的海面,尽量平静地说道:

“我得坦白地告诉你,我不能接受这个条件,也非常失望你会提出这个条件!我们俩的生意与我和天通的关系,那完全是两码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吗?”

催嘉伟的脸色也阴沉下来,觉得自己被当面羞辱了,觉得自己的情面被别人当场撕破了。催嘉伟当然非常不愉快,甚至感觉到有些气血上涌,也是声色俱厉地说道:

“如果是这样话,这笔生意我就不干啦!我可不想捅出什么娄子来,把我的命都搭进去!我太了解孔天引了,他可不是那种甘愿被打败的生意人。”

催嘉伟这些撕破情面的话却是他真实的想法,立刻就把王宗德激怒了。

王宗德不禁想如果催嘉伟是他的部下,那么他肯定会疯狂地冲过去,狠狠地抽他几个耳光,再把该死的香槟酒泼到他脸上。他怎么那么不识抬举呢?怎么敢当面威胁给他分配财富和漂亮姑娘的人呢?再说了,催嘉伟已经登上了大德的战船,怎么还能够下得去哪?如果催嘉伟的高干岳父派不上用场了,王宗德就会狠狠地把催嘉伟踹开,或者干脆找些“路子”把他送进监狱。像催嘉伟这种刚刚赚到小钱的角色,根本都不配登上他的游船。

想到这里,王宗德撇了撇了嘴巴,狡诈地说:

“你必须得干!道理我就不再讲了。你还是回去吧,躺在床上大睡一觉,醒来以后再对着镜子照照你的脸,看看自己是不是昏了头?……你已经激怒我了,可是我暂时不跟你计较,毕竟你还年轻嘛!”

王宗德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而且也把顺便把威胁抛给了催嘉伟。

他老奸巨滑的思维判断告诉他,催嘉伟肯定吓得不知所措了,而且催嘉伟根本掀不起什么大浪。催嘉伟这种智商的生意人怎么能绊倒大象呢?再说了,也许催嘉伟只是暂时闹闹情绪呐。过几天,催嘉伟要是缺钱了或者渴望啃啃风骚女人的大屁股,肯定还会向前来道歉的。

谈判就这样不欢而散了,催嘉伟被礼貌地送了回去。

软心肠的人做不了商人,这是生意场上的真理。�

崔嘉伟就偏偏是这样的人,十几天来崔嘉伟都非常矛盾和担忧。�

王宗德已经明确地警告他这笔走私的生意必须要做,因为他已经登上了大德的战船。然后,崔嘉伟也担忧大德走私成功以后,就会趁机把天通彻底打败。那个时候,崔嘉伟也迟早会在伙伴们面前露馅,背叛老伙伴的罪过简直让他无地自容。�

崔嘉伟躲避在寓所里空苦心思地琢磨,最终也没有想出妥当的办法。他想找个贴心人商量一下,就想到了孔则同,然后在晚上把孔则同约到了寓所。�

他准备了两瓶白酒,从饭馆里点了一些饭菜上来。现在,他们两个老同学面对面地坐着,喝着闷酒。崔嘉伟还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只顾闷着头喝酒。�

孔则同进门的时候就猜出了崔嘉伟可能有心里话要说,否则两个男子汉躲在家里喝什么闷酒呢?�

崔嘉伟憋了很久,借着酒劲才说出了一句话。�

“大德……要做走私!”�

孔则同非常惊讶,端着酒杯的手顷刻停在了眼前。�

他绝对没有预料到崔嘉伟会跟他谈论大德,更没有预料到崔嘉伟会知道大德走私的秘密,这对于天通来说肯定是个大好消息。当然了,这些复杂的心理活动都没有表现在孔则同的脸上。孔则同冷静地望着崔嘉伟,耐心地等着他把话说完。�

崔嘉伟几次欲言又止,看来真是矛盾极了,满脸的无奈表情。�

“我……被卷进去了!我被卷进了走私!”�

然后,崔嘉伟如释重负,像是吐出了憋在胸口的大口淤血。�

接着,崔嘉伟就简单地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一直讲到他现在面临的尴尬处境。然后,崔嘉伟就眼巴巴地望着孔则同,希望他能帮助他想出解决问题的好主意。�

孔则同当然没有想到崔嘉伟会卷入大德的走私生意,直觉告诉他这是个非常好的消息。眼下,天通正好遭遇大德的重压,简直都要被逼到死路上了。现在,崔嘉伟却掌握了大德走私汽车的证据,这也许就是消灭大德的武器了。但是,如果大德遭殃,肯定会直接牵连到崔嘉伟。�

孔则同慢慢地琢磨着,眼下最重要的麻烦是天通的生死,而不是其它任何事情。因此,崔嘉伟必须稳定情绪把这笔生意做完,顺便拿下大德走私的全部证据。这样不仅是拯救天通的最好的机会,也让崔嘉伟占据了主动位置。至于将来怎么处理,孔则同完全可以接着和孔天引商量。�

想到这里,孔则同就镇静地说道:�

“你得把生意做完,不能让王宗德怀疑你。但是,你要掌握足够的证据。如果生意顺利,就算你走运;如果出了差错,你也掌握了主动。你不用顾虑天通的任何事情,大家都是好朋友嘛!你要把最要紧的麻烦解决掉!”�

崔嘉伟频频地点头,就像陷入绝望的人们对任何生还的希望都充满信心。连续地喝了两小杯酒以后,崔嘉伟还是为天通担忧起来,这似乎就是他最大的悲哀了。�

“如果大德不给天通留活路,那怎么办呢?那块地如果拿不到,天通不就没生意做了吗?你和天引总得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吧?”�

孔则同心里很清楚,他必须设法说服崔嘉伟拿到大德走私的证据。当然了,孔则同绝对不会把真实的目的透露给崔嘉伟。一旦抓住了大德走私的证据,覆灭的也许就不是天通而是大德了。�

现在,孔则同最关心的自然是天通的前途,因为那毕竟是他自己参股的生意,其它的任何事情都无足轻重。�

于是,孔则同就继续安慰崔嘉伟说:�

“眼下是你的前途问题,而不是天通的前途!”�

这句话把崔嘉伟彻底地说服了,他决定采纳孔则同的建议,做完最后这一笔走私生意,然后迅速拿到大德走私汽车的证据。孔则同答应崔嘉伟在幕后支持他,并且随时帮助他出谋划策。�

“别告诉天引,这事情到你这儿就结束了!”崔嘉伟不放心地叮嘱一句。�

“老同学了,你多虑了!”�

接下来,两个人就少说多喝,直至崔嘉伟酩酊大醉。�

几天以后,在孔天引的小书房里孔则同就把崔嘉伟参与大德走私汽车的事情全盘告诉了孔天引。他显然没有遵守和崔嘉伟的君子协定,那能值几个钱呀?天通是他们的生意,这个原则就足够让他做出隐瞒崔嘉伟的事情来。

大德集团被政府清查了。�

崔嘉伟怎么也想不到王宗德竟然把他和他的岳父都推到了第一线上,如果清查的证据确凿,他很可能就得身陷囹圄。他的高干岳父也难逃干系,更不用说保护他的安全了。�

崔嘉伟痛恨王宗德,痛恨得咬牙切齿,痛恨得想立刻把他阉割掉,痛恨得想把他撕碎了喂鱼。�

崔嘉伟歇斯底里地冲到了王宗德的办公室里,声嘶力竭地大声质问他。�

王宗德却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子,不断地嘲讽他又故意激怒他。王宗德慢条斯理地说自己早就经历了人生沧桑,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留恋了。然后,他满脸不屑地嘲笑崔嘉伟还年纪轻轻就断了前程,断送了人生。�

崔嘉伟愤怒地冲了上去,想挥起拳头狠狠地把他揍扁。这时候,两个身材粗壮的汉子就扑了上来,迅速地把崔嘉伟死死地按在沙发上,重锤一样的拳头把他的鼻腔打出了鲜血。崔嘉伟龇牙咧嘴地捂着小腹倒在沙发上,痛哭流涕地大口喘着粗气。�

然后,王宗德就潇洒地躺在了那个真皮座椅上,点燃了一根雪茄烟,故意语重心长地向崔嘉伟透露出那个让他感觉到是晴天霹雳的事实——孔天引揭发了大德和崔嘉伟。�

崔嘉伟瞬间就崩溃了,感觉整个身体被卷入了暴虐的雪崩之中了。他的心肺将要因为愤怒而爆裂了,他全然忘记了鼻腔里还在汩汩地流血。崔嘉伟宁愿相信王宗德在故意欺骗他,可是快要进监狱的人怎么还会有心情去欺骗他呢?�

崔嘉伟真是迷惑彷徨——孔天引为什么会这么冷酷呢?为什么出于私利断然葬送了伙伴的前程呢?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伙伴身陷囹圄呢?这么想来,崔嘉伟真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蠢夫了,一直以来都在考虑天通的利益,一直以来都在考虑他和孔天引的友谊。�

崔嘉伟在心底痛苦地呐喊:�

“他们就这样愚弄我了吗?就这样把我当作蠢驴来愚弄吗?”�

催嘉伟疯狂地开着车子,躁热难当的空气烘烤着他的喉咙,让他口干舌燥,根本无法控制愤怒的情绪,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欺骗了他,愚弄了他。这个世界怎么会这样哪?他全部的理想瞬间就要崩塌了,他得去找孔天引说清楚!这可不是什么伪君子正襟危坐的谈判,只是要孔天引清楚地说上几个背叛老伙伴的理由。他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被关进监狱了吧?

“这些狗娘养的!……”

催嘉伟满怀怨恨和痛苦地来到了天通的那座小楼,一直疯狂地冲到孔天引的书房。门口有个保安竟然还想拦住他,他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一拳就把保安打倒在地上。

他嘭地一声就把书房的小门踢开了,把站在门后的王中撞了个大趔趄。

书房里的空气顿时冷凝住了。

孔天引坐在正对着门的沙发上,平静地凝望着催嘉伟。孔则同坐在旁边无聊地抽着烟,王中则在门后的冰柜旁愣愣地手足无措。

他们显然是在开个小会,根本没有料想到催嘉伟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孔天引和孔则同立刻就明白过来,王中却蒙在云雾里并且以为催嘉伟在北城忙碌天通的大生意呐。

看到催嘉伟像一头发疯的雄师,孔天引并没有慌张,却缓缓地站了起来,准备打招呼让催嘉伟坐过来。催嘉伟却突然愤怒地冲了过去,一拳狠狠地打在孔天引的右脸上,一点鲜血就飞溅出去。孔天引连连向后退了两步,就势重重地倒在了沙发上。

催嘉伟简直疯狂了,弯下腰来把沙发中间的圆桌也猛得掀翻了,圆桌上的茶水、香烟、报纸都甩到了孔则同的身上。然后,催嘉伟痛苦地坐在地板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直直地望着孔天引,不停地责问孔天引为什么要欺骗他,为什么要揭发他。

除了催嘉伟的辱骂和质问声,书房里就一片寂静,一片狼狈。

孔天引扬了扬手示意王中把房门关上。然后,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王中赶紧从冰柜里拿出一条消毒毛巾递给了孔天引。孔天引随便地擦了擦鼻腔里流出来的鲜血,又用难以琢磨的目光望了望孔则同,然后就缓慢地说:

“不管因为什么事情,你发这么大的脾气。我们也不想知道你因为什么发脾气!不过,这可是最后一次啦!谁会喜欢大发雷霆的生意人哪?我们还在等着你开会呐!”

孔则同看到孔天引非常镇静而且丝毫不承认揭发大德的事情,他当然也得装作一无所知。于是,孔则同也假装迷惑不解地说:

“到底是怎么啦?什么事情不能私下里说哪?为什么一定要闹到办公室里来哪?”

听到孔则同这么说,催嘉伟更加愤怒了。

他心里无奈地想:孔则同可真是虚伪呀!这个大学同学和多年的老朋友怎么就变得那么快呀?在所有的事情发生之前,他就已经把全部的细节都告诉孔则同了呀!孔则同怎么还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哪?

孔天引就缓步走到催嘉伟旁边,慢条斯理地说:

“好啦!好啦!不管是什么人要陷害你,或者说要挑拨我们的关系,或者说要把我们的伙伴关系变成敌对关系,甚至是谁想乘机把天通扫地出门……我都希望大家能像做生意那样地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今天就这样吧!”

孔天引说完就走到了窗户旁,拉开了窗帘。

王中就递给他一杯放了柠檬片的冰水,他客套地接过来喝上几口,站在那里望着窗外,不再说话了。王中又端了一杯冰水,走到催嘉伟的身旁,本想劝劝他消消气,催嘉伟却扬手打翻了杯子。

催嘉伟腾地站了起来,似乎是平静了一些,望着孔天引的背影愤愤地说:

“把我在天通的股份兑换成现金,全部交给我妻子!”

说完这句话,催嘉伟就踢开了地上的零碎物品,望了孔则同一眼,就甩门而去了。

三天以后,大德集团宣告破产并且很快被政府清查。

王宗德剩下的人生就要在监狱煎熬了,催嘉伟也要忍受六年的徒刑。

不仅如此,催嘉伟的岳父也被革职审查。战争漂亮地结束了,孔天引指挥天通拿下了大德想要夺取的那块土地,然后又拿下了其它土地,然后又顺利地把一块一块的土地高价卖出去。

天通在海南岛几乎势统天下了,又变成了庞大的抽钱泵,把巨额的财富滚滚地吞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