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不是打喷嚏,却同样的带有传染性。我被华彩挑逗着也生出了攻城之意。暗想哪怕这座城是阴曹地府呢,先闯进去再说。
尤忌那头也忽地热起来,熊熊的爱火即便借了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十下八下也扑不灭。我被爱火熏陶着智力也随着减退,偌大个世界在我眼里只下一个“爱”字,根本不相信还有失恋这回事儿。偶尔遇到一个为情所困的善男信女,那安慰的话从心里到嘴边短短的一路竟发生了质的变化,由劝慰变成了质问:“怎么会不相信爱呢?”大有晋惠帝不理解世上还有没饭吃的人时说的那句“何不食肉糜?”
而且在称谓上也发生重大变革。尤忌口口声声叫我“老婆”,使我在听觉上提前步入婚姻生活。当然我也有义务以“老公”回复。然而这句“老公”好比打不着火的摩托车,只听见嘟嘟响,不见火花来。不是“老”字速度太快,惹得“公”字一路小跑也追不上;就是“老”字太强,把“公”字衬托得好似被强抢的弱女。尤忌听了颇不满意,我也羞愧难当。不过这也怪不得我,谁让我多读了几本书知道历史上有个李闯王天天过年吃饺子,把本应四十八年的帝位浓缩为四十八天就结束了。心里存着这个芥蒂,说出的话难免会变味。然而这种顾虑很快便烟消云散了,像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样,总不相信不幸会降临到自己身上,所以一口一个“老公”,叫得柔肠百转,只怪老公两个字太短,不能发挥出媚人的潜力,恨不能叫尤忌“老公公”。
人一旦走了运挡都挡不住。学校高一年组一老师因学生成绩差急出了病。压力太大,诚可谓千人所指,无病而死,卧倒在床。这回轮到学校急了,所以急不择食,又把我从已陈刍狗一类分化出来,委以重任。我兴奋的连笑都省略了,登时把对学校的积怨抛到脑后。
这一次吸取了先前的教训,铁了心的扮黑脸。先从外型下手,专拣那些肥大无型颜色晦暗的衣服穿,看得自己都心寒。暗想若是哪个学生还把我归于同类就离精神错乱不远了。面部表情也调教的恰到好处,除了无法避免的嘴巴的开合外,其它肌肉运动一概省略。远观如戴着一张人皮面具,近观不难让人联想到老子《道德经》中的佳句:世人皆有以,我独愚且鄙。
而且出现的时机也恰到好处。前任老师刚刚病倒,我的出现犹如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本身的神秘感就足使人因敬而怕了。几堂课下来身心倍感舒爽,由先前的被动挨打到如今的主动出击攻守自如,回想起来恍如隔世。怪不得学校内部流行这样的名言:你不去折磨学生,就会被学生反折磨。所以一定要主动出击。
今年学校又招收了二三十位新教师,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像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学校居然也能招来如许名士倒令我不得不重新打量实验高中;又见这些新人个个打扮得红紫迎人,彻底否定了“夜光难掩,明月自华”的论断,争着给明月穿亮丽的外套。狭路相逢,刺得人睁不开眼。被这些人中龙凤衬托着我的自尊心比我的外表还丧气,生出阿Q精神:美吧!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外表华丽倒也罢了,偏偏气势也不饶人。走路时眼睛都是望天的,只恨没生出一对翅膀好不踏俗地。我起初不知,热情招呼,却遇见对方犹疑的目光。那目光竟幻化成仙人手中量才的玉尺,我胸无点墨,被量得一干二净,所以并不与我盘暄,大有“夏虫不可语冰”的气势。我心里窝火,只恨自己的牌子不如人家的亮。不过转念一想,如今的大学都扩招,说不定他们都是侥幸被扩的一批呢,这样想着心气才平和些。
校园里刹那间狂蝶乱舞,未婚男老师心潮狂动,大放丘比特神箭。不料,这些新人仿佛都是死亡三角区的黑洞,能将任何美意化之于无形。来一个化一个,来二个化一双。
王一是那种走路只盯着自己鼻子的人,所以并未受波动。薛非不幸怀春,起了逐鹿之意。更不幸的是看中的偏偏是最美貌的一个。按照常理,一个人的美貌程度是与其骄傲程度成正比的。薛非心虚遂求教于我。
“你帮我打听打听,历史组的曹莲有没有意中人?”
我佩服薛非的勇气,老虎的屁股也敢摸,道:“不用打听,肯定没有。”
薛非不信,追问原因。
“你想啊,一个有男朋友的女人身板会总挺得那么直么?”
薛非被我说通,快乐得抓耳挠腮,道:“你说我有多少把握成功?”
我心道,曹莲是学历史的美女,与古人亲密的久了难免会瞧不起今人。思量再三方道:“我有个主意。你先别行动,像她这种美女别人多半是啃不动的。等过一段时间她就会感到孤独了———女人都是怕孤独的,那时候你一鼓作气,定能成功。”
薛非信服。
可是曹莲是个女人中的怪胎,寂寞于她就好比薄云之于飓风,一吹二吹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想要等寂寞来磨光她的气势比当官的不受贿还难。薛非熬不住,又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