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和企业家虽然有了诊断试剂,但是对于民众来说,大家更加关心的是,这个病如何才能够预防。有专家认为,这个病毒并不会自动消失,很大的可能会成为季节性的流行病,要控制这个病,非常根本的一个方法,就是要制造出疫苗。而这一点,毕胜利他们一早已经想到了。
毕胜利告诉我,他们研制的候选疫苗马上就要进行猴子实验了,现在他们正在进行前期的准备工作。为了稳妥起见,他们要准备好所有的进行病毒分离的实验数据。
不过这个消息的曝光给毕胜利带来一些麻烦,在我们报道了之后,他收到不少的电话,就连一向对什么好像都不在乎的毕胜利,也对我说,不要再提疫苗的事情。不过他的这种对我的提醒,很快就被他自己忘记了,对于我的不断追问,他告诉了我关于疫苗研制的来龙去脉。他说,是他的朋友,北大下属的科兴生物公司老总尹卫东找到了他。
疫苗的配置,并不是一个毕胜利的这个实验室可以进行的,在这方面,科兴公司在配置甲型肝炎疫苗上面的成功,让他们觉得在灭活SARS病毒方面相当有信心。尹卫东知道毕胜利正在进行分离病毒的工作,于是找到了他。
疫苗的实验,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这一点科兴公司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对于毕胜利来说,他觉得,用病毒灭活的方法,目前来说,是最快的一个制造出疫苗的手段,但是他觉得,这个方法存在风险,因为谁也不能保证病毒完全被杀死。正是因为这样,在分离病毒出来的同时,他和他的助手,正在尝试进行蛋白重组的方式。不管用怎样的方法,对于疫苗的研制来说,传统来讲需要至少两到三年的时间。根据规定,一个候选疫苗在配置出来之后,首先需要在老鼠的身上进行一个月的实验,然后才能够用到猴子身上。对于猴子的要求也很高,首先第一批进行实验的猴子必须是在洁净的环境下成长,确保没有受到污染的。也就是说,需要在p3实验室里面长大。目前在中国医学科学研究院里面,一共有四只这样的猴子。通常在经过了一个月的观察之后,需要更大数量的猴子进行对比实验,如果结果属于正常的话,就会在向药检机构申请了许可之后,进入人体临床实验,而这个阶段也分成两个阶段,一般来说需要四个月。也就是说,通常疫苗进入了动物实验之后,至少需要八个月才能够完成所有的实验。
疫苗的研制实在是过于专业的事情,让我感兴趣的倒是毕胜利和尹卫东之间的相处。两个人在处理文件的时候,一个在我们面前毫不避讳,一个则显得小心翼翼。其实对于病毒所,尹卫东有着特殊的感情,因为差不多十年前,他也是在这里工作,从事肝炎病毒研究。他坐在毕胜利实验室的椅子上,说,他帮我们大家订了食堂的白菜饺子,当然记的是毕胜利的账。他说他是听到研究所的广播说有饺子供应,这让他想起了十年前,同样的走廊,同样的广播,不过那个时候是通知各个科室去领东西,水果或者手套等等。十年过去了,似乎没有改变。
但是尹卫东自己有了很大的改变。我去了科兴,看到他们有着和世界看齐的科研和生产设备,尹卫东自己有着一个很大的办公室。我还记得当我走进病毒所的时候的那种惊讶,惊讶它的简陋,我甚至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相信这是一个国家级的科研机构。
尹卫东要赶时间,不过毕胜利不让他走,他说要和他讲一讲佛学,因为他觉得,尹卫东已经被商业化了,对于金钱看得太重,他让我也一定要一起来听,其实他自己已经不记得,就在我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他讲完了他的疫苗和其他,就打开计算机已经和我讲了一遍他理解的佛学。他说,在他的实验室里面,除了科研成果,每个星期每个人都要进行人文话题的交流,因为他相信,科学和人文是相通的。
看着这两个曾经走过同样生活轨迹的人,我忽然觉得这是一种很好的搭配,因为如果只是埋头在实验室里面的话,如果没有像科兴这样的公司,很多东西都不能够成为可以为大家所用的东西。而像尹卫东这样的人,又代表了另外一种——专业的公司管理人员。我和他聊过,他关心的是如何通过科学的管理,通过资源的合理利用,来把科研和生产结合在一起。
其实毕胜利非常知道企业的重要,他自己就是不少生物制药公司的顾问。他说,如果没有他的这些企业家朋友,他真的很难进行他的实验。每个月,他的电话费可能是上万块钱,他现在开的车,甚至是他的助手开的车,都是这些企业家朋友给他使用的。不过他说这样已经很知足了,因为他需要使用这些东西,并不代表他需要拥有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他的那部莱卡相机,他的办公室里面到处都是他拍摄的照片。每天下班,惟一要锁起来的,就是他的这部莱卡相机。他说,这部相机是他的眼睛,可以记录他看到的一切美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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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带给我们希望
在我的眼中,毕胜利是一个相当自信的人,有的时候可以说是自负,当然他不承认,他说他只是一个爱玩泥巴的人,一切都是好玩。就像他敬重的钟南山曾经说过,自己进行SARS的研究,不是因为高尚的爱国情绪,而是因为科学的探知精神,而毕胜利说,他真的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他还是因为觉得好玩。就像我问他,为什么在美国的疾病控制中心工作了四年,结果要回来,他说,因为觉得在中国更加好玩。虽然可能生活的条件没有在美国好,但是现在他有朋友给他开的车,有自己的一个很好的团队,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尽管他大部分的时候说话都像他说得那样,很好玩,但是当他说到这次SARS给中国带来的影响的时候,他变得严肃起来。他说:”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这句话到现在还没有过时,如果中国的科学家们都跑到了海外,开着轿车,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到海边去度假,中国这次出的事会更大。”
从毕胜利的身上,我看到了在中国的这样的一批科学家,他们兢兢业业埋头苦干,没有想到用发表多少的文章来包装自己,没有想到要不要去争什么第不第一,但是正是这些科学家,正在给所有的SARS病人带来希望。
只是因为各方面的配合不当,让这些科学家们在进行研究的同时,常常要为其他的事情而操心。我真的希望,这次SARS,能够让大家明白,只有病毒才是大家共同的敌人,只有大家一起,才能打赢这场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