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主张说,一个传媒机构不应该为了获得独家新闻而不顾记者的生死,所以这次海湾战争,引发了记者该不该前往战场的广泛讨论。
我想,如果一个媒体具备了一定的规模,受众也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数量,具备了相当影响力,在大事发生的时候没有自己的声音,是非常不应该的。以凤凰卫视为例,凤凰卫视面对的是全球的华人观众。它需要从华人自己的角度,自己的观点,跟踪关注事态的发展。这一点在阿富汗战争的时候得到了很好的证明:华人的出发点、华人的关注点和西方传媒有不同的地方,这给战事添加了观察和评判的又一维度。
巴格达是一个弥漫着硝烟的战场,事实上,在北京,在中国的其他城市,在任何一家收治非典病人的医院的隔离病房,同样是一个充满了危险的地方,同样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但是去医院采访,我们并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应不应该去的讨论,可是,为什么报道伊拉克战争,就要有许多顾虑?我自己的感受是,伊拉克战争距离我们太遥远了,但是非典就在我们的眼前,而在我看来,实际上,这两个地方在性质上并没有不同,同样都是世界关注的大事,只不过有一件和我们没有太直接的关系。但是难道没有直接的关系就不需要进行报道,就不需要参与,就不应该让我们的华人观众有更多的知情权,全部引用西方通讯社的报道就足够了吗?
华人媒体在战争上的报道,到现在为止,我觉得还没有进入世界主流。当我在巴格达采访的时候,很多时候我会觉得非常困难,因为我们一直以来的不介入,因为华人媒体的不参与,使得无论是伊拉克当时的政府,还是英美联军,都并不重视华人媒体的声音。举一个例子,在战争爆发前,萨达姆的访问机会给了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在战争进行中,阿齐兹的访问是给了全美广播公司;在巴格达被美军控制之后,流亡境外、重返巴格达的伊拉克大国民议会主席色拉比,他的访问机会是给了英国广播公司。我想,这些采访的安排,当然与当局想让谁来听当事人讲话有关系,同时我觉得,这也和华人媒体报道的规模和影响力有关。
这一次,华人媒体其实有了很大的进步。战争发生前,来自两岸三地的大批华人记者来到了巴格达,中央电视台的直播、上海电视台的报道都令人刮目相看。看到即使是一个地方的媒体,也已经开始具备这种国际的视野,惊讶之余,我不由得格外兴奋。
不过,让我觉得可惜的是,很多媒体来到当地的目的不是为了能够深入地报道,而只是为了表现一种姿态。对于他们的记者来说,只要拿着麦克风站在巴格达做一个串场,那就足够了,之后就已经不重要了。
除了应不应该去,还有一种讨论,那就是为什么是女记者去了,而不是男记者。当我听到这样的讨论的时候,自己感到相当吃惊。在别人对我作为一个女性能够采访战争而表现出来的敬佩之余,我也感受到了,在很多人的心目当中,对于性别的一种界定。在巴格达的时候,有男记者,同样也有女记者,虽然性别会带来一些不同,但是在工作的层面,在报道的层面,大家都是一个角色,那就是记者。我一直希望,大家不要把兴趣集中在记者的性别上,而应更关心记者报道的方式、角度和内容。它们在某些程度上和性别有一些关系,但是更多的,体现的是一个记者本身的素质和工作能力。
在北京的时候,看到那么多战斗在病床前的医护工作者,我真的很佩服他们,因为他们非常朴实。很多人对我说,不要把我们看得那么伟大,我们只是在做我们应该做的工作。对于这种心情,我有着深刻的体会。我想,我不是特别勇敢,也没有抱任何伟大的想法。当我和摄影师的车行驶在开往巴格达的途中,我们只是觉得,我们正在做我们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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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讨论完这些有点伦理性质的问题之后,我想应该来想想华人媒体未来在参与战争报道方面应该做些什么。我想,除了参与意识,还应该在物质上和基本功上有充分准备,特别是记者的战地采访培训。这一点,西方的传媒机构做得非常专业,而华人媒体,由于条件的限制,做得并不足够,反过来也限制了华人记者的采访机会。
从阿富汗到伊拉克,在现场的亚洲记者面孔当中,总是日本的记者最多,阵容最为庞大。我希望下一次,当有国际大事发生的时候,华人也有一个庞大的报道队伍,也能够发出自己独立自主而回响深远的声音,这样,华人的声音就不单单局限在华人的圈子里面,也能够走向世界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