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京到香港,再从香港到约旦,人还没有到巴格达,已经接到了很多的电话,告诉我说,在约旦的安曼待命。当时是3月17日,我和摄影师陈汉祥在安曼的洲际酒店住了下来。这时,这个酒店已经成为一个大型的新闻中心,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聚集在这里,等候着进入伊拉克。不过大部分的人都没有签证。
其时,要拿到伊拉克的签证,对于很多记者来说,是一个最困难的问题。而我自己拿签证,也确实不太顺利。趁着两会期间,我在北京向伊拉克大使馆申请签证。知道我之前的同事用了差不多半个多月才拿到签证,因此当我走进伊拉克大使馆的时候,心里面有点忐忑不安。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里的工作人员,之前的传言很多,很多人告诉我说,一定要给钱,而我觉得,如果可以给我签证,钱不是问题,关键是应该怎么给。
接待我的是伊拉克驻北京大使馆的领事,他刚刚到北京不久,还不会中文。他看上去非常友善,但是就是不愿意给我申请表,只是说,明天再说,明天再说。然后就撂下我离开办公室,说是他还要开会。
既然明天再说,第二天我又找上门。看到我的诚心,这次算是有进展,因为我们开始聊天。这位领事最为关心的是我对于战争的看法,对于美国的看法。我告诉他,我是一个记者,应该是中立的,只有保持不偏不倚的立场,才能够客观公正地报道,而目前我们所使用的都是来自西方媒体的报道,如果他希望中国的观众能够真正了解到伊拉克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他就应该让我们到巴格达去看一看,告诉大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是我的诚意打动了他,他说,好吧,你明天来填表吧。
又是一天,当我打电话到大使馆时,得到的结果却是领事病了没有上班。虽然我的心里面着急,但是在电话里还不能够流露出一点点的不耐烦,电话问候了领事,我们约好明天再见。
这已经是我和这位领事的第三次见面,这一次他相当地守信用,拿了表格出来,我知道这也就是说,我的签证基本上成功了。他拿着我和摄影师的护照,然后说,昨天我在电视上面看到你了。我说,如果你给我签证,那么你可以天天在电视上面看到我。
这是我第一个打交道的伊拉克人,说不出有怎样的感觉,只是觉得,他们很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如果你需要他们的帮助,你一定要表示出对他们的尊重。我从来没有提过给他钱的事情,我担心,如果表达得不好,很有可能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这样事情可能会被弄得糟糕。和领事聊了这么久,我还发现,他是一个很有学识和深度的人,不过同样有着中东人的通病,就是做起事情来,一点也不着急。
手头有了伊拉克的签证,虽然在安曼待命,但是一直在为进入巴格达做准备。首先是打探巴格达市里面的情况到底如何。这个非常容易,因为在酒店里面有太多从巴格达撤出的记者。通过和他们聊天,我已经对市内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特别是作为一个记者,应该住在哪里,如何和新闻部打交道,心里已经大致有了谱。
接着就是准备汽车,这是最关键的一个步骤。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司机,除了要对整个路面状况非常熟悉,还有就是不能够有任何的歹心,因为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记者是最富有的人,身上带着很多的现金。
找车的任务就交给了我们在安曼的司机,一个巴勒斯坦人。经过几天的交往,我们觉得他相当不错。他说,如果他自己有车的话,一定愿意和我们一起进入巴格达,但是他只是打工的,他的老板一听说他要去巴格达,就说不可以。不过他可以帮我们找那些专门跑安曼——巴格达长途路线的司机,而且他会让这个司机所属的公司和他的老板签合约,确保把我们安全送到巴格达。
3月20日,美国开始轰炸巴格达,战争爆发了。我们原本决定在22日进入巴格达,但是因为一场车祸,我的摄影师陈汉祥需要马上回香港。而就在他回香港的同时,我的另外一个摄影师蔡晓江从香港飞往安曼。他会在23号早上到。
前往巴格达的车从22日延迟到23日出发。司机说,有一个巴格达的妇女,因为没钱租车无法回家,问我可不可以带她一程,这个女孩会一点英文,我当然一口答应。除了顺手帮人,更重要的是因为这是一个女性,可以增加我们的安全感。mpanel(1);
我和安曼的司机在机场等候蔡晓江,巴格达的车会在约旦和伊拉克边境等我们。在我们出发前,我还需要在边境进行现场报道。蔡晓江乘坐的航班延迟了一个小时,这让我有点不安,因为我不知道能不能够赶到边境进行现场报道,而那边卫星已经订好。终于看到晓江走了出来,但是他的行李却被航空公司丢在了迪拜。看着晓江,我问他,如果不要行李,能不能够出发去巴格达。没有想到他非常爽快地说,好吧,反正行李都是一些日用品,重要的摄影器材他都随身带着。
在司机的带领下,我们来到安曼的一个购物中心,用了十五分钟的时间,帮晓江买了他的替换衣服以及日用品。晓江坐了一晚上的飞机,上了车,三个小时的车程,他终于忍不住睡着了。
终于准时赶到边境,做完卫星联机,我们把行李搬上送我们到巴格达的车上。这个时候我才看到我的新司机,胖胖的,看上去算是老实,还有那个巴格达妇女,非常害羞地坐在车的前排,同样是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伊拉克禁止用手提电话,所以我把我的手提卫星电话用胶布绑在了小腿上。听别的记者说,虽然他们查行李非常认真,但是不会搜身,尤其是对女性。我们的车是巴格达车牌,这吸引了不少同行,他们走过来问我们是不是去巴格达。我说是,他们表现得既羡慕又担心。虽然大家只是一面之交,但是这些来自意大利、法国的同行非常真诚地嘱咐我们一定要小心。
车子上路了。打完最后一个电话,告诉公司我们已经出发,我就准备关掉手机,因为第一伊拉克没有手提电话网络,第二如果被发现有手机,会被没收。而就在这时,我的一个朋友打通了我的电话。他一直知道我的想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我一定要小心。然后,我就关掉了电话。
经过约旦边境,看到几十名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等候在那里,因为没有签证。当时有太多的记者滞留在约旦和伊拉克的边境地带,等候着一旦战争结束,他们就可以第一时间进入伊拉克。看到我们的车经过,他们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地欣喜,因为他们终于有了采访的内容和目标。恰好我们要下车接受检查,看到我下车,他们大声地问我,来自哪里,我大声地告诉他们,中国。
约旦边境过关手续相当顺利。和我们一起的,还有几十个伊拉克人,这是我们这些天在边境发现的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战争爆发,没有一个伊拉克难民出现在约旦,反而是一批又一批在约旦境内的伊拉克人带着大包小包返回自己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