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审美疲劳

当电脑敲出这部作品最后一个句号时,我的心情并不轻松,总感觉心在高空中悬着,不是担心这部书能否面世,而是牵挂着作品中几个主人翁的命运——他们能否在这个世界里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活下去。

情人的故事总是很精彩的,情人的故事几乎总是以悲剧而告终。一次又一次地枯萎,一次又一次地发芽生长,情人的故事在漫漫的历史长河里表现着它顽强的生命力。它像悬崖峭壁的缝隙里长出的野草,绽放出的野花,让人惊奇,让人去采摘,又让人不屑一顾。

我无意去写一部中国式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的书,劳伦斯在他这部不朽的著作中,己把一对情人的故事写得登峰造极,重复他的故事毫无意义。但是,在这部作品中,劳伦斯有着未说完的话,我想帮他接着说。

劳伦斯说:“我一向孜孜以求地为这个目标工作,使两性关系显得有道理,有价值,而不是丢人的,可耻的。”

我接着说:“女士们,先生们,当你们的性爱关系显得疲惫不堪、苍白无力和面临着死亡之际,你要有道理、有价值地去争取它,去拯救它。当然,这种争取和拯救,不是丢人的,可耻的。”

这就是我写《审美疲劳》这部书的内涵。

如果将这部书看作是鼓励人们去“喜新厌旧”,去“性放纵”,那就大错特错了。我所追求的是人类的美,外表的,内在的,言行举止的,当然也包括性、夫妻、家庭和情人。毋容置疑,两性关系既是独立存在的个体,也是牵动社会的神经,是社会文明进化的晴雨表。我们没有理由对那些“性放纵”的行为不指责、不批判;我们也没有理由对类似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的“有道理、有价值”的两性关系,不给一席之地。

历史总是在发展,人类的两性关系和情人们的故事同样如此。电脑和网络时代,使两性关系和情人们的故事更是五彩缤纷,大放异彩。2003年情人节前夕,国内一家很知名的晚报报道:记者在网上BBS发帖子调查“没有情人的情人节,你打算怎么过?”结果有一半的网友希望能与“一夜情”不期而遇。记者又发了个帖子调查“你对你现有的伴侣产生审美疲劳了吗?”统计结果,有一半以上的网友承认对自己现有的伴侣己产生“审美疲劳”,令人叹为观止!

“审美疲劳”是一个新名词,我反对把它和中国大辞典里的“喜新厌旧”、“沾花捻草”、“寻花问柳”等成语联系在一起。人都是爱美的、爱新的,这是人的本能,也是人类发展的基本规律。但是唯独人类的两性关系,数千年来被道德地、法律地节制了,犹如高速公路安全岛上长着的一排排小松树,超过设定的高度就会被剪掉,它只能在设定的高度里存活,长不高,也长不大。理由是为了高速公路的整洁美观。两性关系也像高速公路上的小松树,只能在划定的圈圈里存活,理由是为了社会的整洁和美观。

呵,可怜的小松树!

但是,小松树毕竟是没有情感的物,而两性关系面对的则是活生生的有情感、有欲望、有思维、有理智的人。在两性关系上,人类在追求自己的欲望最大化的同时,又去追求有理、有序,有道德、有法律,这是永远的矛盾,也是人类永远的悲哀。如何使人类的这个矛盾带来的不全是悲哀,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严肃的课题。

于是,由“审美疲劳”产生的一串串情人的故事,或暗箱操作,永不见阳光;或大庭广众地、堂而皇之地粉墨登场。而社会呢,有人纷纷操戈,连连喊杀;有人睁一眼闭一眼,表示了一种理解和宽容。可恶的是那种一面抱着情人一边高声喊“杀”的伪君子,他们才是造成社会无理和无序的罪魁祸首。

两性之间的审美,完全是一种高雅的思维,只有思维的高雅,才能感悟对方的美。美有先天的,那多数是人的外表;美要后天创造,那多数是内在。只有善于后天不断创造美的人,才会使自己的美新鲜富有光泽,才不会产生“审美疲劳”的悲剧。前不久,朋友告诉我一件非常有趣也发人深省的事:一对年轻的夫妇去农贸市场买菜,妻子指着一条鱼,说:“我就要那一条,活蹦活跳的,很新鲜。”丈夫对妻子说:“我身边也有一条活蹦活跳的,怎么不感觉到新鲜呢?”妻子大怒。回家后,俩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原有互相的“审美”变成了互相“揭丑”。不久,俩人便分居,导致了一场“审美疲劳”的悲剧。

应该说,审美疲劳是人类的一种“常见病”,对人类的肌体无大碍,更不会危及整个人类的“生命安全”。有病就得治,自古以来,许多仁人志士企图寻找医治这种病的良药秘方,终未找到,我亦如此。

作者

2004年3月8日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