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憎】(3)-帝王业(上册)

我惊得呆住,在他杀机凛冽的目光下,竟忘了反抗。

灯影摇曳,我的肌肤骤然裸露在他眼前,仅着小小一件贴身亵衣,浑若无物。

见我身上并无更多伤痕,他眉心的纠结这才松开,将我衣襟掩上,淡淡道:“没事就好,他若对你用刑,那十七个贺兰人也不用留全尸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我听得心神俱慑,怔了一刻,才低声问他:“那些贺兰死士,你都追获了?”

我记得当日,他是允诺过贺兰箴,三军概不追击的。

“区区流寇,何须劳动三军。”他淡然道,“突厥的人马早已挡在疆界,岂会放他们过去。”

“贺兰箴不是突厥王的儿子吗?”我愕然。

萧綦一笑:“不错,可惜突厥还有一个能征善战的忽兰王子——贺兰箴的从兄,突厥王的侄子。”

“难怪你会知道贺兰箴的计划。”我恍然洞明。那灰衣大汉一路跟随,照理说只能探得行踪,未必能获知贺兰箴的计划。原来,真正的内应是他们自己人。出卖贺兰箴的正是他的兄弟,与他有着王位之争的忽兰王子。

一时间,我不寒而栗。

贺兰箴自以为有钦差为内应,想不到萧綦早已与忽兰王子联手。

一环环都是算计,一处处都是杀机,谁若算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萧綦、贺兰箴、徐绶……他们都活在怎样可怕的圈套中。

我怔怔凝望萧綦,只觉他的眼睛越看越是深邃,深不见底,什么也看不清。

他亦凝视我,忽然莞尔:“怕我么?”

方才还寒意凛冽的一双眼睛,仿如深雪渐融。

我怕他吗?当年遥遥望见他率领三千铁骑踏入朝阳门,那一刻,我是怕过的。

可如今,与他近在咫尺,与他共历生死,见过他在我眼前杀人……我还怕吗?

我扬眉看他,往事历历浮上心头,百般滋味俱全。

“不,我恨你。”我直视他。

他目光一凝,随即笑了:“不错,我确实可恨。”

连一句辩解开脱的话都没有,他就这么承认了,我一时语塞。

“你可有话对我说?”我咬了咬唇,心下有些颓软,事已至此,便给彼此一个台阶吧。

“你想知道什么?”他竟然这样反问我。

胸中一口怒气涌上,我气极,转眸见他笑容朗朗,整个人身上有灼人的光芒。

当年洞房之夜,不辞而别,他一直欠我一个解释。

我不在乎他能弥补什么,但这个解释,攸关我的尊严,和我家族的尊严。

耿耿三年,最令我不能释怀的,就是这一口意气。

我看着他的笑容,怒极反笑,缓缓道:“我欠了你一件东西,现在还给你。”

萧綦微略一怔,笑容不减:“是什么?”

我靠近他,扬眉浅笑,忽然挥手一掌掴去。

这脆生生的一掌,拼尽了我的全力,不偏不倚掴在他左颊。

他愣愣受了这一巴掌,没有闪避,灼人目光直迫住我。

两人一时僵持,他脸上渐渐显出泛红指印和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本是大婚之夜,就该送你的,不料欠了这么久。”我仰脸直视他,手掌火辣辣地痛,心中却畅快之极,恨不能大笑出声。

“多谢,现在我们两清了。”他唇角微牵,笑意渐浓,握住我火辣作痛的手掌,翻过来看了一眼,见掌心红肿一片,当即失笑,“旧伤未去,又添新伤。”

我愤然挣脱不得,却见他的目光从我面孔滑下,直滑向胸前——这才陡然察觉,我衣襟半敞,胸口大片雪白肌肤都被他看在眼中。

“你无耻!”我羞愤得无地自容,偏偏双手被他控住,半分挣脱不得。

他叹口气,一手将我圈住,一手拿起药膏:“再乱动,只好脱光了衣服上药。”

我相信他说得出,自然做得到。徒劳之余,只得狠狠咬了唇,不敢乱动。

他用手指蘸取药膏,仔细涂在我肩颈、手腕的外伤处。伤处已经愈合,不觉怎么疼痛,他的手指停留在我肌肤上,缓缓按揉药膏,带起一片酥痒……偏偏,他还含笑看着我。

侍女上药从来没有这许多麻烦,他是故意作弄我。

我瞪着他,气结无语。

他颇有深意地看我一眼:“如此凶悍……很好,命中注定嫁入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