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节-北京时间

不就是遣送吗?老庞从遣送中转站出来之后,立即上济南火车站买了一张火车票,还是一辆从上海始发的特快列车,半夜到济南。老庞坐在候车室里喝着青岛啤酒,喝着喝着,老庞觉得自己的胃还是更合适北京的“燕京牌”啤酒,虽说那次在八里庄南里的路边小店里,服务员把老庞要的“冰的啤酒”写成了“病的屁九”。

老庞在济南车站里翻看着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其实老庞现在不想看小说,无非是借小说驱逐一下不停地骚扰着他的齐湘夏秋敖古丽都……老庞随便地把小说翻到最后,他就想看看小说的结尾,虽说老庞无数遍看过这部小说了,还是想不起来结尾毛姆是怎样处理的。

……《圣经》上的另一句话也到了我的唇边,

但是我却控制着自己,没有说出来,因为我知道牧师不喜欢俗人侵犯他们的领域,他们认为这是有渎神明的。我的叔叔亨利在威特斯台柏尔教区做了27年牧师,遇到这种机会就会说:魔鬼要干坏事总可以引证《圣经》的……

最后一句话,老庞觉得可有可无,无非毛姆做与前面了个呼应而已。

老庞愉快地上了火车,还补了一张卧铺车票。

像爷一般地躺在了铺位上,尔后自如地打着呼噜,那呼噜打的还真的跟北京爷一般地自傲呢,看你火车能不往北京跑?看你火车能不把我老庞乖乖地从济南带回北京?看你……啊,谁,能把我老庞当盲流?

我老庞是作家,我老庞是在体验盲流的生活。

我是盲流我怕谁?!

爱谁谁谁……

老庞的呼噜打得真的那个他姥姥的才叫山响。

翌日早晨,火车就要驶进北京城时,老庞醒了,一阵钢琴音乐传进老庞的耳朵里。音乐声是那么地熟悉,老庞努力地回忆着,那音乐似乎就站立在老庞记忆的最前沿,只是费尽了脑子,还是想不起来,老庞使劲儿地拍拍脑袋,这时广播里钢琴曲停了,播音员介绍说,刚才给旅客们播送的是肖邦的钢琴曲。老庞这才幡然醒悟,是啊,是肖邦的钢琴曲。老庞并没有因为自己想不起肖邦的钢琴曲而感到沮丧,从床铺上下来,站在窗前,双手叉在腰间,像凯旋的英雄,等火车进了北京站之后,老庞抬起双手从衣领开始整理,一摸,穿的是T恤衫,圆领上有个豁口,老庞见对面铺上有一卷透明胶带,老庞上前要了一截,把T恤衫领子上的豁口胶合起来,怎么也不能因为自己的T恤衫领子上的豁口,影响了形象啊。老庞又回到窗前,把车窗玻璃打开,呼地钻进一阵风来,觉得裆部特别地凉,低下头一看,档部的拉链没拉上……火车骄傲地鸣着笛,像是代表老庞向全世界宣告:我来啦!

老庞得意洋洋地走下火车。

北京站广场上先是传来一阵悦耳的《东方红》乐曲声,天籁般地在庞旁的胸腔里过滤着,如同上帝从无垠的天际上洒下的圣水,然后是当当当当当的洪亮的钟声,传进了正走出北京站的老庞的耳朵里心里骨髓里血液里神经里……

老庞的热血顿时沸腾于敲响的北京时间之中。

人流潮水般地朝北京站出口处涌去,老庞也汇入了潮水里面。

“喂,喊你呢!”出口处数10名警察出现在老庞的视线里,一警察手指着老庞走来的方向,朝着那群人里大声喊,“就你,过来!”

2002年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