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金老板把老庞单独留了下来，说是和老庞有要事相商。既然老板器重自己，老庞也只好不走了，本来编辑部里的6个人说好了今晚出去涮羊肉，相互认识认识，这样的话，聚会也就拉倒了。

大家走后，金老板先是拿出一个表格，让老庞添身份证号码。

老庞拿过来一看，不得了，金老板把老庞升格为教授了。

庞边男教授

《新世纪实用词典》主编

《新世纪成才词典》主编

“庞老师，这就是你以后在北京混下去的资本，有这么两本词典垫底，还怕没饭吃？说不准啊，还真有大学邀请你去当教授呢。”金老板乐得嘴咧得老大，“我混一个编辑，词典编辑，也好蒙蒙人，可不敢懵蒙老师。”

老庞抓抓头皮，这事怎么办？想了想，说：“还是让冉程挂主编吧，他干的活多。”

“冉程啊，我才不给他挂主编呢。”金老板不屑于冉程，“这主编只有你庞老师挂，还合适。你快把身份证号码填上，明天再给一张身份证复印件，我就可以去拿书号了。”

“身份证？”老庞一拍脑袋，身份证还在派出所压着呢，不过老庞没说实情，“金老板，我身份证年前回家时，丢了，还没有办成。”

“号码呢？想想。”金老板问。

老庞嘴里叽里咕嘻地念了几遍，摇摇头：“记不起来了。”

“唉，这么好的机会让你庞老师成名，你却把身份证给弄丢了，还记不住号码。你啊，你啊，庞老师，你可别怪我老金没有先考虑你啊。”金老板替老庞惋惜。

抽了几支香烟，金老板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老庞：“庞老师，明天你就带着人去采购这些书回来。”

老庞拿过来一瞧，好啊，牛×，金老板开的单子上面都是世界名著。

“让我们读书长知识？”老庞笑着问金老板。

“公司要做长销书，名著永远有销路，只要能承受资金周转环节上的慢速度。”金老板诡秘地笑笑，“一手抓畅销书，跟选题，见什么热销，公司就跟什么选题。目前曾国藩的书好销，你给我在半个月内做出一本有关曾国藩为人处事当官发财光宗耀祖的书来，有实用性，一看就明白。现在的人做梦都想成功，就先让他们看看曾国藩是怎么成功的。抄下来赠给他的孙子，教导自己的后辈如何做人……”金老板看看老庞，“我给你每月再加1000元，这样的话，你每月就有2500元收入，放心地跟我干，只要我发财了，少不了你庞老师的。还有，就是你庞老师愿意的话，可以入股公司，我只要你拿3万元进来，就给你公司35％的股份，每月工资照样拿，年底按比例分红。怎么样？”

“我哪里有3万元啊？”老庞说，“等我有了这么多钱，我就入股。”

“记住了，曾国藩的这部书你负责，书名暂时就叫做《曾国藩人生成功的五十九个方圆》。”金老板给老庞丢过一支香烟去，“那些名著，也得赶紧采购回来，去西单图书大厦和王府井图书大厦就能买全。回来之后，组织编辑部人员，每人一部，改，每页上改掉30个近义词，出版的时候，就把翻译的名字全换咱们公司编辑的名字，叫做最新全译名著，怎么样？”

“谁给你策划的？”老庞问。

“你不要知道是谁策划的。”金老板不告诉老庞。

“若是卖不出去，公司要亏本的。”老庞把话题扯到钱上面来。

老庞一听，连忙说：“不会亏的，这个人有老经验，什么书好销，什么书不好销，他都知道。他拍胸脯担保能赚钱，还入了股，拿来5000元，我给他20％的股份。

“老赵，赵编辑。”老庞瞥了一下金老板，问。

“你知道就行，不要外漏，我可是把你庞老师当自己人，当兄弟的，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金老板再次关照老庞。

老庞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老庞走出18号，想撒尿，厕所在路口，就快步跑过去。撤完尿，老庞从厕所里出来，刚走到外面，一束手电光就照在了老庞的脸上了。

“查暂住证。”两名联防队员站在老庞的面前，堵住了去路。

“没办。”老庞不想多说什么。

“身份证呢？”

“被偷了。”

“哪里人？”联防队员说话的声音里透出得意，逮到鱼了，有油水了。

“山东。”

“具体点。”

“山东泰安。”

“干什么来了？犯事逃来的？”

“工作。”

“工作？打工就打工，还要说工作，特有文化似的。”联防队员推了推老庞，“走吧，那边中巴车上去登记一下。”联防队员把手电光朝路旁的一辆中巴车照了照。

老庞看到车上还有好几个人，心想，上了车也就不要想下来了，可不上车成吗？

果然，等老庞一上车，中巴车门一关，开车了。七拐八拐，中巴车停了下来，老庞和车上六七个人被带到一个院子里，院子里已经有20多人了。或站或蹲或坐，一个个惊慌失措。

一间小屋子里生着炉子，几个联防队员一边喝着酒，一边看守着院子里的人。

寒风一阵阵地绕在院子里吹，老庞觉得冷，双手交叉抱着身子，跳跃着取暖。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一名联防队员站在屋子门口说话了。

“今天晚上的最低温度是零下十二度，不想被冰死的人，每人拿出100元钱来，就走人，要不就冻着吧，等天亮之后，还活着的话，就送昌平的收容站去，遣送回老家。快啊，快拿钱，一人一百，排好队，一个个交钱，走人。”

院子里20多个人，一大半排了队，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

老庞一摸口袋，完了，一分钱没带，都放在屋子里的那件换下的衣服口袋中了。看来今晚只能挨冻了。等到排队交钱的人都交完了钱，走了，老庞走到小屋门口，对联防队员说，“我忘了带钱了，我可以去取钱，送来。”

一听老庞说这话，联防队员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民工到北京来把大爷当傻子了。”

“你们派人跟我去取。”老庞不愿意在院子里站上一夜。

“哪里去取？”一联防队员问。

“官子街。”

“你拿大爷们开涮是不？”联防队员用棍子顶在老庞的胸前，把老庞推出了屋子，“呆着吧您呐，大爷不稀罕你的百元大钞。”

时间一秒秒地冰结起来，老庞觉得自己快给冻死了，院子里还有七八个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人受不了，冻哭了。联防队员听到哭声，拉开门冲着院子里吼着：“谁哭？谁他妈的哭？欠揍是不是？有能耐别哭，没钱，没钱上北京来干吗？谁哭大爷揍谁。”

院子里的哭声停了。

老庞看着小屋子里的玻璃上渐渐地有了一层雾气，联防队员们的笑声不时地传出来。

老庞开始快速地走动着，在院子里绕着圈，走了几圈，还是冷，老庞便开始跑圈，老庞一跑圈，其余的人就跟在老庞身后，跑着。院子里响起整齐的步伐。联防队员把小屋门拉开一看，嘿，一院子的华子良。

跑吧，没钱又不想冻死，就跑上一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