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北京时间

刘桓找到官子街18号时,老庞正闲着无事可做,喝着茶,抽着烟,想着女人。刘桓一到,就让老庞从“想女人”里出来了,和刘桓聊着。看看差不多是中午时间了,老庞和刘桓走出官子街18号,在北里的小饭店里坐了下来。

“你就甘心于剽窃?”刘桓看着老庞。

小饭店里就坐着老庞和刘桓,惟一的服务员站在距离客人三张桌子远的地方,等候着客人招呼。老庞不说话,喝着闷酒,目光游离。

“以后总是要面对自己的。”刘桓把看着老庞的目光收了回来,投在杯中的酒里。

老庞抬起头,看看外面,又转过来看看伫立在一旁的服务员,“给我拿盒烟来,‘白沙’。”服务员问了声要3元5一盒的还是4元钱一盒的?老庞坚了四个指头,服务员出去了。

“你为什么想去法兰克福?”老庞忽然问刘桓。

“……”刘桓看了看老庞,一时找不到话来回答,想想说,“我在北京找不到活干。”

“我也是。”老庞夹了一粒花生仁。花生仁在筷子上滚动了几下,滚进了老庞的嘴里。

“我去德国是正当的行为。”刘桓淡淡一笑,底气不足。

“你不觉得如今在北京也是正当行为?”

老庞喝了口酒,服务员拿着一盒白沙香烟走进来,递给了老庞。老庞打开香烟,点了一支,抽着,长长地吐了口烟。烟径直窜到刘桓的面前,刘桓举手挥去面前的烟,烟便袅乱开了。

“我记得你改抽‘哈德门’了?”刘桓拿过桌子上的“白沙”牌香烟。

老庞又抽了口烟,“你还记得住在我隔壁的那个龙口女孩吗?她抽‘哈德门’。”

“记得。”刘桓点点头,“她去哪里了?”

“飞了。”老庞做了个手势,“升天了,天堂里去了,投进上帝怀抱了。”

老庞对刘桓说了张桂花的事。

刘桓没说话,把“白沙”牌香烟又放回老庞的面前,不经意地问了声:“你……还听肖邦吗?”

“……”老庞拿在手上准备夹菜的筷子放下了,喝了一口酒,“有一段时间没听了。”

“在改变自己?”

“说不好,也许是。”老庞还是承认了自己隐隐的想法,但他没有向刘桓说自己最终要用一支笔来征服北京。老庞一想到齐湘带着他在雪地里的颐和园里面做爱,心中就有一种很大的满足,颠覆颠覆,比××的摇滚颠覆,比××的声音还要颠覆。老庞还有一整套计划,征服北京的计划。

“一个人终究是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刘桓苦笑了,“我的声音像传道士的声音。”

“好在不虚伪,即便有点幼稚。”老庞向刘桓举起杯子。

刘桓喝了一大口酒,问老庞:“接下来你们准备做什么书了?”

“词典。”老庞回答了刘桓,“老板说,做词典之类的工具书既赚钱,组稿又不复杂,只要把几本词典找来,撕了封皮,把主编和一大串编辑的名字一换,再换上一个名称,譬如叫‘新世纪大词典’‘新世纪词典’‘新世纪实用词典’‘新世纪快速成才词典’等等。公司老板准备在下一步一下子赚个百万富翁。”

“该枪毙。”刘桓悲哀地看着老庞。

“你准备一直在这个污染坑里烂下去?”刘桓打断了老庞的话,问。

“我得在北京存在下去。”老庞强调着。

“你不是想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吗?”刘恒想想,说,‘我不知道你这样自甘堕落下去之后,还能不能写出作品来?“

“或许能写出健康的作品来的。”老庞讥笑着自己。

刘恒看着杯子里的酒,没再言语相逼,只是刘桓为老庞感到可惜,在山东贫穷里生活了30年的老庞,到北京还没有一年时间,就变了。两人又说了一番话,刘桓结了帐,走出小饭店。

老庞和刘桓并肩走在六里桥北里乱糟糟的人行道上,站在车站等着车来,老庞握着刘桓的手,说:“后天我不会去送你的,等你哪天回来,我去北京机场接你。”

刘桓点点头,两位在北京的外省男人分手时眼睛都有点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