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庞，有没有香烟？”冉程把剪好的一叠书放在老庞的桌子上。

“你就不能买一盒？”老庞从口袋里掏出烟扔在冉程的面前。

“谁让你做领导的，老板管饭，领导管烟。”冉程边抽着烟，边嘻笑着。

“那你也不能白抽我的烟啊。”老庞说，“你总得给我说点什么？”

“说什么？”冉程回到自己的桌子前，开始剪另一部分，“你想听什么？”

“你能说什么？”

“想找素材啊。”冉程见老庞想听他编故事，来了劲儿，“好吧，不过你得每天供应我一盒香烟，我不编故事，都是生活里原汁原味的事情，以后你想成为作家，拿来一扩展，成了，短篇，中篇，长篇，都成。”

“还说不说？”老庞故意刺激冉程，“不说咱就不听了。”

“说，说。”冉程在一本书上下了剪刀，剪下几张纸来，放在一边。“说点有关我幺叔的事，真事，怎么样？”

“幺叔是谁？”

“幺叔你也不明白？农民。幺叔就是我小叔啊。”

“你幺叔是干吗的？”

“说出来，吓死你。”冉程夸张地说，“我幺叔是一个市的农业局副局长，比你老庞大不了几岁。咳，看你老庞，老大不小了，还背井离乡，妻离子散……”

“我还没结婚呢。”老庞纠正道。

“那就更惨了，一大把年纪，连个对象都没对上，还算男人？”

“你说还是不说？”

“说。”

“那就快说。”

“我幺叔的能耐可不是一点两点，我幺叔搞起女人来，那可是一绝。”冉程说到这里，不说了，等老庞问呢。

“怎么个一绝？”

“在大奔里面。”

“什么是大奔？”

‘农民，农民，农民。“冉程感叹着，”你来北京干吗？一头驴跑天安门广场上来了，还不是河间的驴。“

“什么河间驴？”

“那是名驴，没瞧见北京路边的招牌？河间驴肉，全中国就算那地方的驴肉好吃。”

“你姥姥的，说你幺叔，要不香烟没了，还有大奔。”

“大奔者，德国产的奔驰轿车也。”冉程手里的剪刀使劲儿敲敲桌子，“记住了，别再忘了，问别人，还要你赔牙齿呢，真是农民，一点见识都没有，问的话都是笑掉大牙的话。”

老庞这时忽然有了点得意，不就是德国的奔驰车吗？老子坐过，齐湘驾驶的就是奔驰吉普车。

冉程便开始讲起他那位在重庆农业厅官居副厅长职位的“幺叔”来。

冉程进了民族大学第一个暑假回老家时，他幺叔开着大奔正好在县城，那地方大奔算是稀罕之物，没有几个人坐得起。冉程首先发现了大奔，接着就看清了车号，那是幺叔的坐骑，冉程便跑过去一拉车门。不拉则好，一拉拉出了事情了。冉程见他的幺叔正在车里和他的女秘书搂抱在一起……

老庞不相信冉程的幺叔会是这样一个人，毕竟是国家干部，觉悟也不至于低到如此程度，再说了，那也太寒碜了，大奔再大，也难使拳脚，那不是嘲笑人家掏不出开房间的钱吗？若是冉程让他幺叔的大奔，停在县城外面的田野里，发生这样的事情，老庞还是相信的，那叫野炊，那才算得上品位。老庞因此骨子里讥笑了冉程，认为冉程比他老庞还要农民……不管冉程说真说假，老庞不去指正他，让冉程信口开河，信口雌黄。

就在冉程对他幺叔的风流艳事的描述之中，一本书稿剪成了。

等到再剪第二本书稿时，冉程讲起了他的女朋友的故事。

冉程的女朋友是中央民族大学的同学，毕业了，分配在京城一报社做编辑。冉程说到这里，很认真地告诉老庞，他是土家族人，他的女朋友是旗人，他们算是民族团结的象征，一张床上睡了两个民族。补充介绍之后，冉程的爷爷是国民党军队里的少将师长，见党国腐败，节节败退，带着冉程的奶奶就回山寨里去了，就冉程知道的，他爷爷一下子就给他带回去三个奶奶。冉程说，他每次回家他爷爷都要杀一条娃娃鱼给他尝尝，他爷爷养的娃娃鱼，现在每条都超过一米了，他家的池塘里少说还有三四十条一米多长的娃娃鱼……冉程其实不要和现在的女朋友在一起，北京人怎么样？编辑又怎么样？还不是冉程想怎么就怎么？冉程说自己至少和女朋友说过七八次要分手，可女朋友寻死觅活地，非要嫁给他不可，冉程说自己想到这件事情就不开心了……

在冉程开始描述他与女朋友如此这般时，第二部书稿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