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板真的给老庞找来一位帮手，中央民族大学开除的小子，重庆人，不到23岁，姓冉，冉程。据冉程自己说，他在北京这一行里已经混了好多年了，编了不少书，也写了不少作品，算得上是成功人士。至于冉程为什么现在到湘惠公司来，甘愿每月拿800元，那是权宜之计，做生意亏了，躲债，暂时借官子街18号避避风头。

冉程似乎真的很有一手，教老庞如何搞选题策划，如何建立提纲，如何编辑目录。但冉程不动手，只动嘴，并且要老庞给香烟他抽。老庞不干。你冉程算哪里飞来的鸟？骑在老庞的头上摆威风，别看嘴上说得吐白沫，说不准还是一个满天刷浆糊的主呢。老庞当然不鸟冉程。老庞翻看了几本书，动手编起目录来了。冉程一边抽着香烟，一边等着瞧老庞的笑话，私底下冉程也编了一份目录，等到适当的时候，拿出来给金老板，那样的话，冉程就能把自己的月工资上升到1500元，老庞自然也就下降到800元。

老庞不算计冉程，但老庞也不是傻瓜，怎么也不能让乳臭未干的冉程欺负，老庞日夜地干，三天之后，老庞把两部书的目录编好了。

那天吃过午饭，金老板夹着包，拿着手机，叼着香烟，把老庞和冉程召集起来，统目录。老庞把自己编的目录交给了金老板。金老板皱着眉头看了看，就把老庞的那份目录塞进包里了。

“老板，我也做了一份。”冉程从口袋里把自己做好的目录拿了出来，面不改色地递给金老板。

金老板边看边点头。

老庞有点蔫，老庞看到冉程不时得意地瞥他一眼，老庞的心里还真的没了底。金老板把冉程的目录看完之后，正准备发表意见，手机响了，出版社的一位编辑打来的电话，让金老板去丰台体育馆旁边的桑拿中心去洗桑拿。金老板对老庞和冉程说，他得去，那是关系到这两部书的书号大事，怠慢了编辑，就是怠慢了钱他大爷，看稿子给你拖上两个月，拖的就是钱，一个环节拖拉了，个个环节拖拉，换谁做老板都不乐意。拖不起。

金老板说完后，匆匆而去。

等金老板一走，冉程就得意起来。

“老庞。”冉程从老庞的手边把香烟拿过来，“编书这个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当然，我相信你老庞肯定会做，迟早一天会做，只是目前还没有适应。我编了一份目录，并非是要让你老庞难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个规律我相信老庞你比我懂。”冉程点着香烟，又从老庞的香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热情地递给老庞：“抽啊，抽啊，不管目录做得好坏，香烟还是要抽的，对不对？”

老庞心里不乐意着呢，可也不便朝着冉程发作，毕竟冉程是这个行当里的老手。老庞接过冉程手里的香烟，点上，听着冉程自得的话。

“这样吧，你借给我500元钱，我急用，发了工资给你。”冉程弹了弹烟灰，“我把北京二渠道书商里面的所有花头都告诉你，等你知道了他们丑恶的嘴脸之后，你就能在二渠道里面混，但也不过是混稳了一碗饭，混不出名份来的。知识是有价码的，我告诉你的事情，是知识，是财富。不过你放心，借你的钱我肯定会还的。”

编辑室的电话响了。

是金老板打来的，他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让老庞和冉程不要等他。

老庞放下电话，说自己身上只有300元钱，怎么说也得留100元的烟钱吧，再说老庞也打算晚上请冉程上小饭店撮上一顿。

冉程抓抓脑袋，为难，过一会儿，说，“200就200吧。”伸出手就向老庞拿钱。

老庞想，反正在一起共事，借就借给冉程吧，把关系搞好，没什么坏处。再就是老庞确实打了个小算盘，想从冉程的嘴里知道些二渠道的事情，一来便于以后在这个圈子里生存；二来呢，万一将来想写点有关二渠道的文章，还算是积累了素材。老庞从口袋里摸出200元钱放在冉程的手里。冉程一拿到钱，就出去了，对老庞说，请吃饭的事情，改天。至于有关二渠道的事情，一定对老庞说，凡是他冉程知道的，一点不漏，全说。只是现在有点急事，得出去一趟。老庞说，你去吧，早点回来，要不然金老板回来不好交代。老庞是编辑部的负责人。

冉程前脚走，金老板后脚就回来了，说是身上的钱没带足，取点钱，和出版社的编辑一起吃晚饭。金老板没有问冉程哪里去了，只是从包里把老庞做的那份目录拿出来，给老庞，让老庞再在文字上润润色，编辑说老庞的目录做得很好，行家。

金老板一走，老庞的心算是踏实了。

老庞在电脑上认真地修改着目录，等到眼睛看不清文稿上的字了，才知道天早就黑了。老庞吃了点晚饭，继续在电脑上干着活。一直干到刘桓打电话来给老庞，老庞才关了电脑，那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

刘桓在电话里兴奋地告诉老庞，春节前他就去法兰克福。

在刘桓洋溢着幸福的话语里，老庞一边是替刘桓高兴，一边暗自伤心。老庞和刘桓认识有六七年了，在山东老家，刘桓把老庞一直当朋友对待，虽说刘桓时常也喊老庞农民，可这两个字从刘桓的嘴里出来，和别人说出来就是不一样。想想来北京之前，老庞也在社会上混了几个年头了，就只有刘桓这么一个朋友，而刘桓马上就要去法兰克福了，“黯然失色者，唯别而已矣”，姜夔的《别赋》老庞就记得开篇的第一句，可就是这第一句，却是要命的一句。老庞再次感受到“黯然”之色。老庞坐在编辑室里抽闷烟，连续抽了几支，才走出官子街18号。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屋。

隔壁的三个女孩，早就睡了，均匀的呼吸声从微薄的墙壁那边透过来。

老庞打开炉子，烧了一会儿，又加了一个蜂窝煤，老庞守在炉子边上，得等到新添上的蜂窝煤燃着之后，才能把炉子封起来，要不然等不到天亮，炉子就死翘翘了。

女孩的呼吸声确实太具有诱惑力了，老庞在倾听中，居然忘了刘桓的电话。

那呼吸声使老庞亢奋起来，老庞的眼前似乎又没有了那堵墙壁，又能清晰地看到3个女孩的脸脖子……毕竟在回到小屋之前，老庞得知了刘桓要去法兰克福的消息，使老庞的想象无法长久。老庞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了张桂花，看到敖古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