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庞在西街上买了晚饭进了院子里时，早就过了8点钟了，没见张桂花。张桂花的屋子门关着，屋子里没有灯光，老庞把院子门关紧了，走到张桂花的屋子前敲敲门。

“小张，我，大哥。”

张桂花这才开了门，走出屋来，一头的大汗。

“吃饭吧。”老庞把手里的大饼和熟牛肉递给张桂花。

张桂花满脸心事。

“是不是还在想着工作？”老庞问，不过没容张桂花回答，老庞又说：“既然你不想回龙口去，在西街这里上班是不合适，住在这里都不合适。大哥给你重新找了个地方，明天晚上就搬过去住，这边的工作就别想着它了，到了那边，再找。”

“俺还有两个月工资被压着呢。”张桂花听老庞一劝，心里松弛了许多。

“多少钱？”

“800元。”

“改天我去帮你取，只要你把身份证给我。”老庞边说边把自己的屋子门上的锁开了。

“大哥，水。”张桂花拎过一瓶热水来。

“你生炉子了？”老庞接过热水瓶。

“生了。”张桂花回答说。

“炉子呢？”

“在俺的屋子里。”

“这天怎么能把炉子放在屋里呢。”老庞想到刚才见到张桂花时的那一头大汗，责备道，“不把人给熏死？”

“俺怕有人从墙头上看见院子里有炉子。”

张桂花这么一解释，老庞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大哥。”

“哎。”老庞看了看张桂花，“什么事？”

“大哥身上有味。”张桂花说着，又凑近老庞的身子闻闻。

“汗味。”老庞说。

“不是。”张桂花认真地说着，“是人味。”

“不是人味，还是猪味啊？看你，在屋子里被炉子熏得头发昏了。”老庞笑了。

“俺说的是女人味。”

张桂花说完这话就出去了，老庞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张桂花居然闻出他身上的女人味，准确些说，是女人和男人交织于一处的体味。老庞心里再明白不过的了，这样的气候里，和敖古丽都俩人躲在床上，翻江倒海似的两个多小时，完了也没有冲一下身子，当然有另外的气味了。

好在张桂花在说了这话之后，仿佛早就忘记了自己说过这话，和老庞坐在一个屋子里吃着晚饭，吃了晚饭之后，张罗着让老庞洗澡。虽说和平时一样，老庞穿了条内裤，站在院子里冲洗着，可今天的老庞浑身不自在，草草地冲洗了一下，就回屋了。等到张桂花冲洗时，发觉老庞屋子的玻璃上，已经拉上了一块布条，从布条上映出老庞的背影，老庞正坐在那里开始了他的写作。

张桂花冲完澡之后，也就回屋了，只要老庞在写东西，或者看书，张桂花从来不去打搅。

老庞沉浸于手头小说的编造之中，两天来，老庞没有写一个字，而一个月就该把20万字的小说写了，对于老庞来说，确实该加把劲，要不，就算违约了，那对不起夏秋。

一直写到深夜，老庞才觉得在屋子里闷得慌，点了支香烟，走到院子里。

天际的月亮，正好被一大片行进中的云层遮盖着，天际弥漫着庞大的暖昧的色调，撞进院子里的风中，也能让人感觉到没有了黏乎乎的热了。

老庞觉得轻松了许多。

什么声音？

老庞警觉地竖起耳朵。

一种被压抑着的声音，绵绵不断地传进老庞的耳朵。

那声音就在附近。

老庞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最后脚步停在了张桂花的屋子门前。

是张桂花的哭声。

怎么了？

老庞听了一会儿，觉得该喊一喊张桂花，别是梦魔。

“小张，小张。”老庞边喊边用手轻轻地敲着门。

这一敲，张桂花的哭声索性大了起来。

“小张，你怎么了？说话啊，我是大哥。”

张桂花就是在屋子里哭，不说话。

老庞敲了一会儿，喊了一阵，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意思，小心地后退着，后退着，一直退到院子的中央，才站住。老庞看着张桂花的哭声从门缝里艰难地挤出来，撞在他的耳朵里，撞在他的眼睛上，撞在他的心坎。

老庞无奈地看着站着。

月亮依旧在云层里躲着，风吹得更轻了，轻到无声无息，老庞浑身发热。

哭声低落了，只是低落，丝毫没有终止的迹象，面对哭声老庞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