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北京时间

1999年5月10日下午,学院一楼拐弯处,张贴了一首诗,随即有人拿了去复印了几份,老庞也拿了一份回了宿舍。

站在老庞的宿舍外面,能听到老庞用他那浓重的山东口音,给葛昌朗诵着这首诗歌。

《一个公民歌唱的1999年5月8日》

克林顿

异想天开地寻找黄种人的血

把二十世纪末的白宫

重新装饰一番

涂去总统先生和实习生一次次实习的味道

贝尔格莱德的中国使馆

在克林顿的激情计划中

被三枚导弹亲吻

二十多人的睡梦带着

鲜血和时间永远

不能抚慰不能弥合的伤口

惊醒

三位中国儿女平静地丢失了苏醒通道

一个男人他叫许杏虎

一个女人她叫朱颖

许杏虎和朱颖

是一对1998年

刚结婚的年轻夫妻

他们想在巴尔干的上空

不再飞行着美国人的导弹

贝尔格莱德的额头上

不再生长出空袭的警报

和平地怀孕

他们就回来回到中国

回到首都北京

躺在祖国坚定的大地怀抱里

美好地生育

那个叫朱颖的女人在越洋电话中

对另外一个女人说她想要一个孩子

另外一个女人就是朱颖的母亲

朱颖的孩子该喊另一个女人亲昵一声外婆

另一个女人每天的耳边总萦绕着女儿的笑声

萦绕着一个准备做母亲的女人的笑声

笑声依旧索绕呼吸断了

被克林顿那双抚摸过莱温斯基的臀部的手

肮脏的手

被美国那双需要别人的鲜血滋养的手

被北约那双操纵罪恶的手

卡断

年迈的母亲被沉重的泪水

选择了悲鸣

而这位母亲还说

贝尔格莱德太远了

我的孩子只能循着我的哭声

回来

另一位叫做邵云环的女人

女性柔体再过于坚强

怎能与导弹相比

导弹流线型的躯体能划破所有时区的时间

一秒钟让宇宙都在滴血

撕裂时空撕裂国界撕裂生命撕裂想象

制造成永远不可复原的碎片

血腥四溅

邵云环的美丽善良学识和对亲人的爱

有幸被这个划破苍穹的躯体选择

选择的结果

毁灭

而她的丈夫在同一天晚上的同一幢楼中

却没有能够驱逐恶毒的梦魇

这个男人渺小实在

应该承受总统先生克林顿的嘲笑

为什么他和他的妻子的笔不是两支微型的核导弹

那样的话美国会请他们做客人吃西餐

妻子的碎片与魔鬼比邻不再回来

丈夫至今不愿意睁开眼睛

把这个不会再美好的世界看看

我们头顶上悬挂着一枚枚导弹

睡觉吃饭繁衍

是导弹把整个旷大的世界

牢牢衔接

是导弹把生与死

一次次诠释

真该每个家庭有一枚导弹

真该在每个人的怀里生长一枚导弹

不然的话1999年的5月8日

能算什么神奇的日子

不然的话有几个人能知道

许杏虎朱颖邵云环

生活里的中国人

谁去关心塞尔维亚语关心巴尔干

普通的日子普通的人普通的语言普通的地区

让罪恶之后经过罪恶的炒作

载入史册

一个世纪

在泪水的悲鸣之中

在绝望的抗争之中

结束开始

再结束

再开始

这首诗歌从鲁迅文学院迅速传了出去,几乎当天传遍了北京所有高校,尤其是老庞朗诵时故意省略部分,让人痛快。专门有人上鲁迅文学院找诗歌作者,说是三里屯酒吧的老板想请诗人去朗诵。可是这是一首丢失了作者的诗歌,没有谁站出来说是自己创作的。

1999年惟一的好诗,居然是鲁迅文学院内的谁写的。一时间,传说是葛昌写的,葛昌不承认,也不否认。不过葛昌在老庞面前坦白说,若是连他葛昌都能写出这样的诗歌来,那中国当代诗歌的繁荣景象,远远压过中国历史上诗歌创作最辉煌的唐代。

与之相比,京都某作家在报刊上公开发表的“致美国总统克林顿先生的一封信”,怎么看都是做了一次秀,让人觉得中国作家掌握得最最最最好的能耐就是投机,就是政治嗅觉。

在朗读完诗歌之后,老庞一直沉默不语,这是一个无话可说的年代。若不是后来老庞在课堂上再次与一位军旅作家发生冲撞,学院所有的人都不会想起还有一个叫做庞边的山东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