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幻象大限

春去春来,莎莎和我的关系表面上火火热热,实质上没进展。去她家一次二次新鲜味,时间长了就没有感觉了,就像当初虽然不爱她,当她睡到身边心里还是紧张的。她身上的女性气息让我激动,几次险些冲昏了头,现在都在淡化,变得毫无生色,我也穷于去她家应酬。

年前她母亲还指望我有一份厚礼,事实上叫她失望,她对我这二十几岁的人开始学画用去大部分的工资不赞成。

我感到和莎莎的关系已到尽头,借故去炎家丢开了她。

炎大公子回来后开始着手研究我性成熟前的梦境,周公解梦对他来说是个故事,他要找到一个更科学的解梦手段去敲开梦幻的大门。现代文化的观点认为,意识中的梦吃是一种最真实的再现。对于打开梦的更深层的内涵,他充满了寻找新途径的信心。过去的人们把成人与未成年人的梦混为一谈是不科学的,在本质上他们有着严格的区别,幼年的人带有史前的色彩,它是原始的远古的档案纪录,它能解开细胞的密码,唤起现代人对细胞分子的重新认识。而现代科学一味用证实的手法,探求生物的奥秘是肤浅的。

生根应该是一个通俗的概念。性就是生的根,梦是一种再现的花,宗教文化、掸宗教义以及西域传入的摩砣教、佛教之所以能在我们这块土地上生根,甚至得到发展,不仅仅与其传播手段、方式有关,也与它们对梦的认同有关。

而性成熟以前产生的梦幻,又是一种超前的力量,它不仅滋养着成人的心理,又是人类社会未来形态的基础。一个新的世界之所以能诞生,是它在现实前就存在于精神形状的演义中,所以析梦的首耍任务是还原,将梦还原在现在的刻度上,放开我们的心去上溯追踪非理性的在与不在。

这是一个庞大的人文工程,它触及面之广,理论根基之深,不是少数几个人就可以完成的事。他只想先摸索点经验,再画个大致的轮廓,设计全面研究的可行性与研究的规模结构,建立起一种文化的新的基础理论方法。

他已给以前的同学写信,说明了他的初步设想,征求他们的意见,我作为他理所当然的合伙人,他也作了介绍。今年底有望大干一场。他就是有这样一种魔力,能点燃我人生的希望之火。

我把他当成第二个人生的救星,他为我描绘的蓝图与我的现实那将迎接的未来对比,一个是新生,一个是死亡。我讨厌莎莎与我在一起,她是一个沉重的包袱等着我去背,她睡在我的被子里也让我分心,我要她给我当模特儿她拒绝服从。我只能叫她走。

炎大公子对我学画是热心的,他赞同我学习艺术,在他构想的下个世纪,文学艺术将取代当代思辩哲学的地位,其娱乐境界追求陶冶情操渲泄性欲的功能会大大减退,而认识论、方法论的意义日趋突出。不懂艺术就是无知,艺术不光是前途无量,大放异彩,还将作为未来宇宙的指南针指引人类回归。他给我写了张条子,让我去找一个西洋画的教师。

见了对方。这教师见了我的习作,认为太缺功底,要我去艺校找他的同学,那里有一个美术基础班,星期二到星期四有课,星期五到他这里来和美术系的大学生一起听课。

那位同学称他是画家,挺买他的帐,要插我在工艺班随同十三四岁的娃娃一起学,问我与画家的私交,我照直说,他惊呼道:“噢,是老佛爷的朋友,难得!难得!”

我问他是否跟炎大公子很熟,他道:“惭愧,惭愧!只知道他在中部文化界的大名,无缘相识,黄兄不知是否愿意引见?”

“我记住这事,有机会一定不忘。”

他对我说自己的那位同学画家与炎公子只见过一次面。

那是所有人都不走运的时候,他的同学贫困潦倒,成为无业游民,去西山画落日。在湖边遇到了散步的炎大公子,出于对艺术的同情,并不是对他绘画的欣赏,炎要他去找一个教委的普通工作人员。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去了,没几天就接到通知去美校做杂工,半年后就有人提拔他做了教师,之后一路顺风,在组建艺专的时候,他又推荐自己附中的这位同学。

我不想宠络人心,向画家暗示他的同学托我帮忙后,他就要我别去艺校了,而炎大公子作为我的靠山,自显其重要性。

没人欣赏我的作品,年轻的画家也不住地指责我的技法功底没过关,如不是有背景在,他早该撵我出画室。

他还疑心我是败类,上人体课竟然不通知我,结果是公安局先知道了我才知道。

我赶到炎家向炎大公子汇报他的情况,大公子让夫人去活动一下,夫人对我不满,走出门又折回来,才拨通了公安局的电话,“喂,是公安局吗?我找你们局长。”当对面传来了声音她接着道:“我是省委办公厅啦,我姓什么你就别问了。你姓王吧?看来你并不懂王法。时代在变化,听说你们扣押了艺专的教师?他是我省的青年画家,你们先把人放了吧,不要太认真。

好,就这样吧。明天我让省委宣传部再给你挂个电话。“

她放下话筒,又拿起另一部打往宣传部,末了,她放下听筒,双手扶着沙发的扶手,两眼望着天花板。大公子沾沾自喜,“瞧,我这夫人就是英明,虽不在其位,深知官场的玄机。你给艺专去个电话,通知学校去接人,出来后给1100110回个电话。”

我拨通电话号码,拨号电话就断了。东方不悦地坐在那不动。

这是我惹的事,大公子示意我拍她的马屁,我去鞋架上取了她的皮底软拖鞋,帮她换下脚上预备出门的鞋。她要等一下,他示意我吹捧几句,我张不开这张嘴,说下贱的话恐怕比做下贱的事还要难。想到在单位,在爱情婚姻里暗淡的前景,我必须捧好她。

电话铃响了,她没有去接的意思,我不知是否该接?大公子说明道:“没事啦,看来他回学校了。”

我卑贱地俯身给她换鞋,估计袜子也该换了,帮她脱下来,从她的脸上看这事没做错。她那像牙白的精美的足,我不敢多碰一下,大公子为我打气:“小黄,什么时候有空给东方画张像,画好了包你成名,她的这张脸具有双重价值。一是美学上的,二是社会关系上的。光凭这张脸,别说美专就是美院办画展,他们的院领导也选你的作品。她的微笑不在蒙娜。丽莎以下,只要做到神形俱备,就是一件极好的艺术珍品。作为搞美术的不要把眼光盯在那种没有成熟的妙龄少女身上,要能把握有深度的女性内在涵养气质。”

这是一个机会,我唯唯喏喏地说:“正是这样,她的身上有一种常为人琢磨的深不可测的力量,那种高贵的气质可望不可及。”

无论她肯定与否,对我来说都是件好事。

可她并不领情,平和地说道:“把袜子丢到衣篓里去,我马上要洗衣服了。”

按她的指示,我把袜子放到了应该放的地方坐下。大公子陪我聊起书法国画的利弊出路渊源,艺术家的成长环境。

莎莎在宿舍等到我晚上回来,我问她有何事,她说没有。

问我这几天到哪里去。门市部下午在找我。

我讨厌她追问我去了哪儿,每次都有正当的理由盘问我,我不耐烦地说去了公安局,为人体课被抓去的。一头倒上床蒙上头睡觉,她揭开被子趴在我身上摩挲着我的脸庞,梗着喉咙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气啦?我并不介意你看我的身体,你不是摸都摸过了?我这体形人人都说不好看,画出来还不是丑死人。我姐的体形比我的好看,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找你的。是这样,你上次跟我提起这事我就在想,等姐夫走了才能提这事。

中午我去姐那儿和她谈了这事,要她给你做模特儿,她已同意了,说好广抽个时间去她家画,就是别让家里人知道了。“

我后悔自己不该如此对待她。感激地把她掀上床。“别提这事了,我不想再画了。再说我又不是真正的单纯的人。看了你姐,以后相处会失态的。我学画太晚了,没有天份,光靠勤奋是不中的。”

“何必这样说自己,我相信你有才华,支持你学画。我还有二千八百元存款,你不是想出门旅行吗?你都拿去。”

有头脑的女人绝不会这样做,一个没有聪明才智的女人

没有钱一辈子都要走霉运。

“我怎么能花你的钱,你娘还指望它把女儿嫁出去呢,没有钱谁要啊?这年月钱就是一切。”

“你坏,你以为你不要我就没人要?”

那孩子作周岁的时候,我破例送了一份像样的礼物,这礼品用完了我最后一分钱,饭菜票都没买。至于肚子交给谁,我心里也没底。

酒桌上我放开肚子豪饮了一顿,她家的亲友都称赞我的豪爽,从他们不折不扣的笑容里,我接受了有钱就有幸福的观点。

精明的莎莎知道我口袋空空,在她家人面前派我公干,帮她姐送还炊事用具,买煤,打扫卫生,帮她姐干,争取姐姐的好言和支持。来客皆说应该应该。

她自己也陪我忙了一天多,午后全部收拾停当局,她不见了。她姐敞开门窗,照应着庭院里晒的衣物,脚上踩着摇窝,怀里编织着毛线,谢谢我出了那么多力。

“‘这是应该的,姐姐待人宽厚,理应得到尊敬,将心比心。”

“做姐姐的不瞒你,从心里喜欢你,你为人坦诚,不搞花里胡梢的,做人有准则,是个好男人。无论你将来是否娶莎莎,只要你瞧得上姐姐,姐姐一定全力帮助你。”

她抬头看着我,阳光从窗口照在地面,再反射到她的脸上,像一层亮亮的花纹,眼边被反光照亮的睫毛,像一排灵性的使者,守护着她那汪明净的湖水,微小的尘埃在光线里轻飘。女人千千万万个不一样。

我不能准确地指出她美的所在,也不管她赋予美怎样的意义,她就是美的不可替代的存在,美的各个相互联系又独立的个体,就像她这样。当你走近她,你会认识到你所看到的所有事物是你的财富,又是你的障碍,因为她肯定遮挡了你继续欣赏的视线,怎样的条件下才能成功地做到全面展示每一个对象,怎样的社会才能充分展示每一个人,没有被忽视的对象。有美就有丑,所以即使是我们常说的丑,也一定是美的,问题只有一个就是发现她。

“你怎么可以这样盯着我。”她会意地一笑,“你在莎莎面前说我的身材是天生的模特儿坯子,是真的吗?我还当是她寻开心呢。她说一般人都不懂什么叫美,你是用专业的眼光看我才得出这个结论。她全心支持你搞美术,我也支持你。你要想画就画,就担心你看了后感到失望。女人不穿衣一点也不美,像我们这样的人恐怕是露丑了。”

“姐,相信你是世上最完美的女人,可我没有那个水平,把你画出了,恐怕糟蹋了你的形象,所以不画。”

她并拢腿停下活,抬起手臂擦了一下额头。“没关系,都是自家人,画不好重来。只怕我一时不习惯光身子。我们结婚两年多了,我洗澡都不让他进屋,同房也是不准看,他要看我就把灯关了。”

时间不知不觉走远了,莎莎去银行也回来了,她取消了定期存款,取了二百块钱给我,需要时随时可取。

六月,小刘结婚搬出了宿舍,莎莎要搬来住,我拒绝了。

小刘请我帮他筹备婚事,布置房间,我没空。莎莎恨我自私自利不近人情,事事唯我独尊。

工程处包电影莎莎也没和我一起去,散场时偏碰上了大

英,我还怕她不理我。自从上次她再没和我说过话。在冷饮摊前,她买了二杯酸梅汤,一杯推到我面前,“看啥?这是请你喝。”

“真不好意思。”

“没啥不好意思,你怎一人来了。”

“没碰到她。”

“别人早就看过这电影了,你还蒙在鼓里吧?”

“你这是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大院有人常找她,还在认识你之前,那男的就有意了。”

我没料到自己有这么大的醋劲,摔了杯子就走。大英付了钱追上了我,“别这样,大院里人都瞧着呢!”

现在怎么办,仔细想想大英的话,有道理,男人就要像个男人,她说的事,不会是编造的,莎莎以前对我说过有人在追求她。

我直奔她家,她不在。她父母看出我脸色不对。

到了她姐姐家她也不在,她姐留我坐一会儿我未理。过去我巴望她找一个人,成了现实后又认为受了伤害,这能怨谁?

半夜两点我还在反省,也是在等她,既然我去了她家她会来的。

时间早就过了,我上了床,又过了半小时门被推开了,她轻轻合上门走过来。“我还当你今天会睡不着觉,睡得蛮好嘛。”

“我凭啥睡不着,睡不着的应该是你,你今天到哪去了?”

“我看过这电影,不好看,所以不想再看第二次。”

“看来你是个走在前头的人。”

“是的,我要走到前头,反正迟早是会被人甩掉的。”

“你话中有话。”

“当然!黄小玉我跟你做朋友又不是一天二天了,如果这二年的时间还不了解你,那不是个傻瓜?你还冲我发火,你摸着自己的心口问一问自己,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爱你自己,你只希望我能填补你的空虚,根本就没打算结婚,你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是八十年代还是九十年代,或者下个世纪?你总是高高在上,事事要依着你。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是白马王子?其实什么都不是,就说你画画吧,还不定比我强到哪里,我是鬼迷心窍。我本想愚弄你一下,等结婚那天再让你明白真相,可我很不下这心,我是有心让英子看到我和他在一起,知道她会替我告诉你。我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契约,你要结婚还来得及,你不愿就拉倒,他比你靠得住得多。”

我感到掉进了陷井,没人能拉我一把,也不知如何自救。

她那张圆圆的脸,噙着泪水的脸是柔软的,又是刚强的。

终究是她走上前,扶住我的手臂,“别难过,我是爱你的,我和他一起看电影,谈的话题都是你,他还不敢吃你的醋。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明天和他去打结婚证,一个月内就能办婚事。刚才是他送我到楼下,我跟他说好,五分钟不下去,他就自己回去,别等我。”

她熄了灯,伏在我的肩头,“我们今夜好好谈谈,我想知道你对我到底有多少爱?”

“那你怎么向他交待?”我抚摸着她的头。

“用不着,他咽得下这口气就咽,咽不下就散,我也没说非嫁他不可。”她撑上床,爬到床里,偎在被子里。

俩人仿佛是初恋的情侣,我又有了第一次接触女性的那种气息不畅的感觉。她的鼻息来回扫荡在我的脖子上,奇痒难忍。长期以来守卫在我大脑里的哨兵被撤走了。

我按倒她,猖狂地剥去了她物美价廉的包装,她像是很久以前就在盼望这一刻的到来,我还没准备好,她就疯狂起来。

当我刚站到男人的位置,她的高潮已过,游到一边。“抱紧我,这是谈情说爱的最佳时刻,说你爱我。”

“是的,我爱你。”

“爱我到不能自拔。”

“是的,我爱你不能自拔。”

“你再想想现在该说些什么?”

‘哦不能没有你。“

“还有。”

“你就是我的生命。”

“我要疯了。”

“我也要疯了。”

“我的宝贝,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男人,我愿死在你怀里,我恨你,你让我尝到了爱的痛苦,让我为了男人死去活来。你今天算是给了我莫大的快乐,算是你对过去罪恶的补偿。你别乱动,就这样让我感受恋爱的幸福,本来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是你自己拒绝了我们的结合,所以今天我不能让你像强盗一样占有我。你要是认为我愧对于你,你就可以随便乱来,如果你认为自己有愧于我,就好好地听我的,满足我的要求,抱紧我。自从认识你到现在,我都疯了,我想清醒过来,可我陷得太深。我晓得自己这样做不对,但我只能这样做,分享了你的赤裸裸的爱之后才能得救。因为在我面前你常扮演着伪君子的角色,可我无权让这颗罪恶的种子留在我体内,影响我今后的生活。要我不爱你是不可能的,强迫你接受我也是不行的,今天是过去你我的结束,也是新的你我的开始,做一个好朋友,两人都不要有非份之想。我再不提嫁给你的事,你也别起玩弄我的主意,我们注定不能成夫妻,就让我们成为世上最亲密的朋友,不问你我将来的婚姻是什么样子。”

我怎么从前就没有发现她的水平呢?难道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还能讲出这种有水准的话来。“我发现自己过去太不了解你了。”

“是不是像个聪明的女人?姐姐现在也这么说我。是你的出现让我脑筋变活了,所以你对我抱无所谓的态度我都不生气。生活真美好,我真希望是今天才认识你,让我再做二年的傻子,去担忧、发愁、幻想。叮你再也不会用那种态度对我了,你再也舍不得那样无情地鞭策我。可怜的是大英,她为我们的关系发展和变化,起了一个配角的作用,又被我们抛弃了。从这个角度讲我们都是罪人。你说世上有爱情这回事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这种东西,至少我不相信这个现实生活里有爱情,只有未成熟的青少年存在有爱情的幻F象,过了这个时期就泯灭了,只有深厚的情谊能继续存在。”

“你听着,我要跟你提几个要求。”

“你说。”

“一要参加我的婚礼,就像上次在姐姐家那样表现积极。

二要和他做朋友,他是个老实人,不会让你吃亏的。三不要送礼,不做违背你意愿的事。你就是你,你只有这样才是可亲可爱的。相信我,你会有好运气的,姐姐也是这么说的。“

窗外已经发白,时间不等人,是分开的时候了。在这决定性的一刻,她的动作是那样慢,我们的反应是那么迟钝,她拿着衣物看了许久,我才想到该帮她穿上。

她磨磨蹭蹭地整理好走出门,冷冷地看着我,所有的热和爱都没了,好像体温都降到了零度,生离死别也莫过于此吧。

“你不想再抱我一下?”她凝视着我,我拥抱她。

“是什么感觉?”

“一身的肥膘。”

“哼,死你个鬼。”她推开我,握着拳头拉在我的胸口,转身在楼道里留下一连串飘飘的脚步声。她就像是一个曾经走来的希望又远远地离去。

我又回到了最初来到这个城市的心境,无依无靠,只身一人。在茫茫人海里,我需要一个避风的地方。

炎家就是一个平淡的海湾,我天天不断地往上海路跑。东方又安排好了新的避暑的疗养区,他不去,各地大同小异,他想做点实事,早一天完成著述,还让我尽快地把儿时的梦幻完整地记下来,供他研究。

有些梦的历史较长,有的历史较短,有的梦从小到大一直保留着,有的已绝迹。频率高的梦与幅度宽窄有关,恋母情结的深浅和精神上的断奶期成正比。并且许多感情是可以复制的,即使在情感源消失以后,由于某种特定的原因,大量的情感的复制品会源源不断地出现,这与现实中的实际情况是相反的。

其实人生并无本质可言,只有现象,有本质也是由现象决定的某种存在。他的现象分析法,是顺风耳又是千里眼,是一种完全可以与魔鬼打交道的方法,他还能从大到小预测我的梦。说我现在的脸上有一股阴气,是重复迷梦的时刻,会有很久断了音讯的梦出现。

果然如此,当天夜里就出现了异常情况,有一个影子朋友找到了我,带我从梦境里回去。面对古朴的院落,没有丁点久违的感觉。

大公子越来越古怪,这使我想起别人称他老佛爷;或许是不出汗的缘故。气温对他并不重要,室内又是空调控制的恒温,他的衣着很少变化,他希望自己有一个不变的形象。这一点我体会很深。,而东方在卧室、客厅、外出都是绝然不同。

我和他在书房里一泡就是四五个小时,东方心存鄙意,送茶时一言不发。我百般奉承,几乎包揽了所有家务,也听不到她的一句好话,讨好她是徒劳的。我只得把精力都投在大公子身上,投入到遥远的回忆中,再不出现较大的错误,不然他绞尽脑汁地苦思冥想也不会有结果。

通过反复比较,大量论证,他澄清了许多疑点,粗线条地勾勒出仲家后代活动的范围、地带,在现代版图的位置。给一些地方志去函索取明末以来的史料,寻找梦幻城市的条件。地方的历史中一定有一些有名望的人出自仲家,虽然他们可能改名换姓就像我这样,但从他们的背景中可以找到线索。

他定好到了秋天,一同实地考察一下,沿着两山外的老河道逆流而上。在此之前,先将资料备齐,以免考察中出现遗漏。

我的事假多了,又很少在大院里露面,莎莎见了我心情总

不舒畅。工程局机关的最后一次防暑分西瓜,她让我帮她抬回去,这是给我面子。为了不让那位男朋友与我碰面,到了楼下她弟弟和她父亲把瓜抬上了楼,她约我星期日去她的同学家。

上次她和别人约好领我去的,人家还惦记着这事。

“去解解闷。”

我问他不介意吗,她有办法支开他。

“非去你同学家不可?”

“到那你就知道了。”

星期天我去大院外的小路和她碰面,她正在等我。穿的是一件新式的腰间开了许多大小不等的圆孔的深绿色的低开口连衣裙。

见了面她开口道:“瞧你这副德性,我帮你的忙,还要我等?”

“只迟到了一分半钟。”

“你该提前半个小时才对。”

路上她告诉我同学的情况,全称杜小莉,通常叫小莉,她哥叫快马,兄妹两个,全家都在皮鞋厂工作,父亲还有装裱字画的手艺,收入可观。最重要的就是家庭是个开放型的,朋友越多他们就越高兴,有老朋友,也有小朋友,对新朋友也是一概欢迎。

“去了别像小媳妇,要表现擅长交际的才能,言论要响亮,举止要滞洒,穿着要时髦,像我这个样子不合格。小莉在中学的校花里还不十分出色,走向社会就越来越显眼。”

到了杜家才知道,她说的是避重就轻,她的同学杜小莉确实是貌若天仙,她的哥哥才是真的白马王子。在进门前的一节路上,她就开始注意自己的动作、衣饰,像一个正在恋爱的少女,吊着我的膀子。

她亲呢地把我介绍给同学的父母和小莉,唯独没有介绍给快马,仅扭捏地表示了一下,就拥着我进了房。

我坐在沙发上,她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伏在我的肩头。其父神采飞扬,欢迎莎莎的到来,其兄评论着她裙子的式样,一看便知他们关系很熟。她说裙子是男朋友买的,杜家人还当是我。

过后其父问莎莎去不去跳舞,下午有个家庭舞会,马上别人就会邀上门来。

莎莎说随我的便。

“那好说,你的男朋友的舞伴叔叔负责,冷落了回来找我。”我推辞不会,他们表示惋惜。

小莉本来是随父亲、哥哥一同去的,莎莎来了只得留下,她母亲建议干脆让小莉在家做饭,自己出去玩一玩。小莉不肯,要做饭哪有功夫待客。

门外摩托车一响,父子就随车走了。莎莎把我交给小莉,让她把我玩的兴致培养起来。小莉问我真的不会跳吗?我说过去见过没跳过,她说那好办,只要想学他们家人人都可以当我的老师。

莎莎让她现在就教。

小莉道:“莎莎你变了,在学校就让你学,你不学,现在才补课。”

她放录音机,说干就干。

莎莎陪我学了一下午,她内心完全是为了我,这一点小莉早看出了。“看来你不一般,要不莎莎怎肯卖力为你铺路。”

“哪里,我们是多年的同事了。”

“不是这么简单吧,别看我们莎莎平平常常,她可是有份量有内在美的,你别三心二意浪费别人的青春罗!”

杜姨教莎莎跳不太顺。我勉勉强强地跟着小莉混。

教了几支曲子后,小莉要教莎莎,换她娘教我,竟一台即拍。几种舞步一下就会了。“你是跳舞的料子,我教过那么多年轻人,就数你来得最快。”

“是您带的好,我感到很自然。”

这样四点多才告辞,莎莎和小莉约好,晚上带我去舞厅玩玩。

她很守信用,七点钟就到了莎莎的家。

到了舞厅,杜家都在。

事先小莉的父亲买好了舞票,父子各带莎莎跳了两支曲子,杜姨带我跳了::支曲子,其余的都包给了小莉。

第二个礼拜天,莎莎买了票带我一同去杜家回请他们全家,小有的父亲说莎莎太客气了,下不为例。莎莎说是我请的客。

杜家人在舞场上个个如鱼得水。回家后莎莎对我说,以后她再不陪我到杜家了,他们本来就是见面熟,去了几次就足够了。她领去的人,小莉会格外关照的。

她还告诉我说,杜家的人在外声誉不太好,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中国都是这个样,爱造别人的谣。她很清楚杜家的底细,小莉从外表上看高不可攀,实质是个空心人,你只要多下点功夫就能得手。比方说约她出去露宿、旅游、秋游等。

只要远离了舞池她就没主意了。男人嘛,只图女人外表迷人,再说小莉也会她爷的手艺,有她爷带着收入也多,等你们事情差最后一把火的时候,我再跟你们说媒。

小莉对她好像听信三分。

杜家自由随意的气氛和正值妙龄的小莉像磁铁样吸引了我,其父听说我是搞美术的对我更加热忱。逢年过节时他也画些年楹、对联、中堂。这些城里人不要,乡下市场很大,他还告诉我美专的那位年青画家确有名气,他的画一幅卖个六七百不是太难。

当时我去了学校要了两张画,一张送给他,一张自己留下。他帮我裱好画,放在他那儿,有机会他帮我找个好主。

我也成了杜家的常客,一个周末,父子约我和他们全家一同去金沙湖,夫妻俩骑摩托车,兄妹俩陪我蹬自行车。

凉爽的湖风吹散了酷热,金光闪闪的湖水唤起我万千思绪。和小刘开车兜风的情景记忆犹新,几年的生活有了多大改观,在这青山绿水之间,我的身份是什么?我没有戏水的兴趣,也不是休闲出门散步。我更像一个生活的旁观者,想利用参与的机会挤进生活,我完全领略不到这碧绿的湖水给青年男女,给各个家庭带来的欢愉。我不知自己生活在哪里。

在湖边最远的一个游泳池,小莉找到了父母。锁上车,背上桶包,沿着池子的边走向湖里。

在顶角上快马放下了桶包,还有他父亲的网兜,脱下外衣,吹起汽垫,父子率先跳下水奋勇向前。

我是在小莉入水后才下去的。

他们的动作个个比我来得轻松,泳技不俗。小莉虽不如哥哥矫健,泳姿优雅,但水花整齐也是如鱼得水。

我不愿离池子太远,杜家人都是锻炼出来的,一圈游下来不喘粗气。我和小莉的母亲游的圈最小,我最先爬上水池。她推着气垫船攀上石柱,伸手让我拉一把,我握不稳她那没有骨感的手,摒住气息用力,仍是估计不足,她那沉重的身子差一点将我扯下去。

她站在我面前,一身丰厚的凝脂,温水后的品红的丝绸泳装,在灿灿的阳光下与其说是半透明,不如说是全透明,每个部位一目了然。

我不知道该把目光投向哪个方向,她却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觉,小莉上来后竟是一模一样。我心里七上八下,望着父子渐渐游近。等他们上来后,我明白我的紧张是多余的,他们不认为有啥不对头。

休息了一阵后我心里方坦荡起来,再欣赏这母女,想到了出水芙蓉的说法。穿着这相似的泳装,她们不像是母女,倒像是姐妹,只有细看母女眼角的鱼尾纹,才体会到母女的差别。

父子准备泅到湖对面的松林去,小莉一起去了,我打了退堂鼓,快马笑我的勇气。

三人入水后溅起了三团高高的水花。剩下的两人都没过多地关注身下的水,而是把注意力落到了对方的身上。

好在太阳光可以掩饰我发热的脸。看着她圆润的肩肿,我通身燥热,我知道自己露馅了。她并不理会,几句平平淡淡的关怀消除了我的亢奋,邀我一起下水。离开了水池,她上气垫躺下,任其飘游,我游来游去,离不开她的气垫。她就像一个圆的中心,一根无形的线把我牵在她的周围,天边的白云像一艘艘返航的帆船停泊在遥遥的风景里,也停泊在我情感的边缘。

晚上他们照旧要去舞厅,可我的兴致一扫而光。在他家吃了晚饭,我就想着我该回去了。

我的生活方式与他们之间差别太大,在一起是没有快乐的。小莉硬拉我去了舞厅,她应酬地和我跳了两支曲子,就被老熟人请走了。她无意和别人培养感情,只要热闹摆阔的场面。她跟我跳的时候心也不在我这儿,对她来说,新的就是好的,包括男人。尽管莎莎在我面前给她很高的评价,但她只对直视的事物感兴趣,我认为没有必要在她身上花功夫。我晾在一边看了几只曲子,去花园散散心,呼吸新鲜空气。

在门口,一个女孩一头撞在我怀里,她抬头认出了我。我看着她的超短裙,认出她就是金少湖搭车的胖子,很意外。

她问起小刘在干什么,后来她们曾多次一起玩过。她说千妹她们也在舞厅里,并约好下次见,我有口无心地答应了。

自从认识了杜家,我的心就浮了起来,无心看书,无心作画,也无脸去见大公子。因为去了免不了要汇报阅读进度计划,心里已有认识,要做到并不易。

怀着并不愉快的心情,还是去杜家走动。杜家习惯了四方朋友八方客,来者不拒,一律持欢迎态度,热情不减。我对小莉随便与人嘻笑产生了反感,也反感她在家当着许多客人的面换衣裙。

小莉似乎感到有点对不住莎莎,尽量和我多在一起,关心我的想法,讲男士衣着的品味和男孩的魅力。

当我去她家,她有男孩的约会便把我托付给家人。父子俩见我缺少活力,也不多劝。

杜家的常规,男害女主人接待,女客男主人接待。杜姨不

得不常陪我看电视。电视里播出节拍清晰的音乐,她的人也就随着乐曲起伏,言语也少了。

我不愿当一个多余的人,借着曲子请她带我熟悉一下步子。凭着经验和感觉,我认定她不会拒绝。她对舞有着一种不可言传的魔力,我一开口她就站了起来。

“你的舞已经可以了。”

“不,我还是感到有点怯场。”

“多跳不就好啦。”

我握着她的手,搂住她的腰。“我和别人跳总是出差错。”

“就是这,小了点。”她扶住我的臂膀上的手,一点也不用力。要玩得愉快还需攻她的心,消除她的顾虑。

“我这舞步还是您教出来的,跟你在一起跳得最舒服。”

“是吗?”

“真的,我总想跟你跳。”

“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舞伴。”

“我觉得你也挺年轻的,和小莉在一起像姐妹,如果是不知底细的人,我把你们当姐妹介绍给别人,谁也不会起疑。”

“你瞎编,不同年龄的人衣着上一眼就看得出。”

“谁让你穿老秋的衣服,可以穿得更年轻化一些。”

她的注意力被我引开了,手的重量渐渐地落在了我膀子上。“你真会说笑话,那脸上的皱纹怎么办?”

“谁又看得那么细,舞厅的灯光比这日光灯还暗,我现在都看不出你脸上的皱纹。”我摆过头与她面面相对,“真的,很难看出的。”

她无奈地笑了,笑意从她的眼里向眼角眉梢扩散,又从她仄直的鼻梁传到唇角。

“谁不想活得年轻些,我们到了这个年纪爱俏别人看不惯。”她移开脸面。

“如今谁管谁呀,想管也管不着呀。”我收紧了扶在她腰上的手,她扶在我肩上,进入了舞伴的角色。

房间虽小,仿佛是在汪洋中的一条悠悠的小船上。曲子完了,还没尽兴。我闭了电视机的音量,放上了三洋的磁带,她站在房间里一动不动,等着我上前重新带着她,踏着舒缓的节拍悠悠荡荡。

常有人说女人的腰是水蛇的腰,我说不是,应该是水做的腰。她轻轻的柔姿,仿佛随时都会化作春水突然而去。“这比花钱跳着还舒服。”

“是吗?可你的手搂得太紧了。”

“我总担心你的腰跑了。”

“你真会说瞎话,难道世上还有腰不见了的事?”

“我就是纳闷腰到哪里去了。”

“你这个滑头。”

缠绵的乐曲像一江春风流过了她的身体,水将我们分开又将我们合拢。这不是在跳舞,是在泛舟,是在冲浪,每一次不协调,都激起了她脸上音乐的水花,每一个小小的碰撞,都从她身上传来铿镪的回响,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威胁着她。她不由自主地贴紧我,又分开,挤压着胸前的那对妨球,厮摩的脸在发烫,稍站稳脚跟,她就两边摆动着鬓发,灼人的鼻息扫过我的脸庞。

我打开感情的闸门,让轻松优美的乐曲自由地穿梭在浪漫的世界里。我既是华乐的主人,又是心灵之音的奴仆,随着她的灵魂激越奔放,享受着她的幽静的风光,迷人的丽色。

一支支曲子,一组组流动的画面,抒发我忧伤的涓涓溪流,歌唱我欲望的至真至善。她的瑰丽和高贵,展现了天堂一般的精神世界。她的优柔和悱恻,疏导了我被庸俗势力压迫的情绪,让我从精神的桎梏里拯救出来,让我挣脱樊笼的闭锁,拥抱自然,拥抱华丽的景色。

她提醒地咳了一声,我才清醒过来,“怎么录音机关了?”

“你还问我,曲子早完了,你的手都移到哪去了?”我松开手,她转身扯平衬衣。

“小黄,我是不是很胖?”她转过身。

“不是胖,你这叫富态,是成年女人生活有规律,身体健康,养尊处优的美。”对女人我总是这几句话。

“你真让我害怕,小莉迟早要被你哄到手,不过我反对。可是你想讨到她的欢心,就不要再穿廉价的衣服,男人要穿好一点,用不着很多。我记得你第一次来像土老冒,我这样说你不会介意吧?”

“杜姨,你放心,我是个有胆量的人,我做人有点不合时宜,从来都不怕人说。”

“这就好,这样我更放心,把磁带换一面。”

音乐又响了,像飞来的花朵,像脚下涌出的清泉,像彩色的画集,带我们走向更广阔更绮丽的天地。茫茫大漠向我们走来,原始的森林将我们淹没,一座座冰峰倒下了,一道道雪山敞开了路。在旷野的旋风里,秋天走远了,在南湖的寒烟里,冬天在消融。

“你保养得真好。”

“好在什么地方?”

“中年人了,还是目清眉秀。”

“老了,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

“人不光有生理年龄,还有心理年龄,有些人不大,但是像个小老头,因为感情早已衰竭。有些人步入中年,却有一颗少女的心,所以她是一个成熟的年轻人。”

“怪不得莎莎那样推崇你,你确实有才,不过你不是好人。”

“我怎的就不是好人?”

“你善于利用女人的弱点,堂堂正正有血性的男人不会这样做。像我这种身份的女人,是非常有理智的,什么事都经历过,你能把我搞得晕头转向,说明你身上有邪气,无法防御。我跟很多老年人青年人跳过舞,从未出现失控的现象,可是我们今晚几次都忘了动脚,就像现在这样拥在一起,是不是怪事?”

“一点不怪,我们在用心跳舞,是一种至高的境界。”

“那我不跳了。”

“你说谎,我听到她在跳。”

“那你手别乱动。”

“是音乐叫我手舞足蹈。”

“我真拿你没办法,你要知道我不能和你比,你年轻可以胡来。可我不行,有丈夫和孩子,出了丑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什么也没干。”

“不是的,你在污辱我,污辱一个忠实的妻子,一位善良的母亲。放了我,你这个小恶棍。”

曲终,我与她告辞。如果我今天玷污了她,希望她当面煽我一耳光,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决不领别人的情。倘若她狠不下心来,她会后悔的,因为相反我会造谣,说她用色相勾引男人。

“求你别这样好吗?我们是好朋友,大家都是好人,何必互相伤害呢?”她哀求。

“没事了,我说的是气话。再见,如果还有可能的话。”

我走了,我是个无法与人平等相处的人,贪得无厌可能是我一生无法克服的毛病,所以这一生不会有朋友、友谊,只有终身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