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宁寒林把钱欢约到新疆村。一见面,他就气呼呼地把几张报纸往桌上一拍,说:
“这是怎么回事?!”
钱欢那永远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面容一下子凝固了。她莫名其妙地拿过报纸翻看,发现上面有几张她亲吻宁寒林的照片,旁边是几段小豆腐块儿文章,标题有:“风流作家再现风流”。“《不生情》人生情北海舞厅”、“一辆山地车与一座海滨别墅”等等,有的还将钱欢与徐苒做了风韵、气质、相貌、年龄等方方面面的比较,从而分析谁更适合宁寒林,并对未来做了预测。
钱欢看完报纸,抬起头,望着满脸愠怒的宁寒林,弯着眼笑道:“你真那么在意报上的舆论吗?”
“我就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钱欢露出委屈的神态。
“跟你有关系没有?!”
钱欢想了片刻,摇摇头说:“没有。”
刚才,宁寒林兴致勃勃地去找秋小惠,吃了闭门羹。
秋小惠开门一见是宁寒林,立即又把门撞上了。宁寒林心里有点怯,心想是不是他与钱欢的关系让她知道了,但马上又否定了这一猜想。因为他与钱欢公开露面只是头一天的事,而且是群体活动。他觉得秋小惠准是在怨他来去无踪的行为,于是就壮着胆连续敲门,同时说了许多动听的话。
“我又怎么惹着你了?你爱怎么怪我就怎么怪我,我求你开门让我进去行不行……你要是想捶我一顿,我就跪在你脚下,让你捶得心疼我为上……也真让人纳闷儿,你这么阴阳怪气的人,居然搞得我没着没落……我错了,以后我到哪儿都给你打电话,我检讨行吗……”
宁寒林很为自己动人的忏悔而得意,他对谦卑很感兴趣,自我检讨的过程似乎是一种自我感动的过程。
果然,门哗啦响了一下,门缝处,一卷报纸扔了出来。宁寒林纳闷地拾起来展开看,一张钱欢亲吻他的大幅照片赫然其上。他嗷的一声惊叫,差点晕过去。他怎么也没想到,头天晚上的一场闹剧,竟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这个臭婊子!”宁寒林立刻想到是钱欢搞的鬼。他一边骂着一边找公用电话CALL钱欢。钱欢正在一个文艺晚会上伴舞,听到宁寒林气闷的声音,猜是他已经离不开自己了,心中暗喜,便约好晚会后在新疆村碰面。
宁寒林憋了一肚子火,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势。可待他看见钱欢编着两个小辫,一副天真可人的样子出现在餐厅门口时,怒气又消了一半。但是质问还是要的,他希望这事与钱欢无关,所以问得越发严厉。
“你没和什么人串通好坑害我吧?”宁寒林盯着钱欢的表情。
“没有,没有人这样安排我。”
“哦?没有这样安排,那怎样安排了?!”
“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华翼公司找过我……”
“又是华翼!找你干什么?”
“让我约你明天晚上到燕京饭店谈《不生情》的版权问题。”
宁寒林脑子里又出现了鲁晓峰清俊的面容。再看看钱欢的楚楚可人,宁寒林不能不依顺她。
“好吧!”他只好答应下来。
按照约定的时间,宁寒林和钱欢来到位于西长安街上的燕京饭店咖啡厅。
“你好!”先到一步的鲁晓峰很大气地伸过手来。他的后面是他的工程师林林和女秘书康宁宁。
钱欢和林林握手时,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就说:
“挺面熟的。”
“彼此彼此。”林林说出一句不伦不类的话。
一开始,他们没有直接进入正题,只是漫谈着出版业的情况。宁寒林注意到,林林今天的状态似乎特别好,不是上次在秋小惠面前那副谦卑的样子了。他不时地向钱欢献殷勤,似乎在向宁寒林示威。宁寒林脸上掠过一丝笑意,像是在告诉他:我不在乎。
一根烟冒完,鲁晓峰推了推眼镜说:
“定金我带来了,一共6万。”
“干吗那么急呢?”宁寒林觉得鲁晓峰自信得近乎怪异。还没真正定下来书稿的归属他就要付钱,让宁寒林觉得又痛快,又可怕。
“《不生情》给我做,应该是你的最佳选择。我做过好多书,从不欠作者的款。质量上你更可以放心……”鲁晓峰说着,从皮夹里拿出打印好的合同。
宁寒林看清了几个主要事项:版税15%,起印数30万册,印数不足30万按30万付酬,出书后一个月内一次性付清。
合同底边空白处,还有一行铅笔字迹:
14.8元(定价)×15%(版税)×30万(印数)=66.6万元(作者版税)
“怎么样?”鲁晓峰自信地等着回答。
宁寒林犹豫片刻,看了看钱欢。钱欢将目光淡淡地落到别处。
“明星公司那儿……”
“明星公司有这么痛快吗?”
“我跟他们有协议。”宁寒林企图找一块退守的阵地。
“唉,他们那算什么协议?是他们首先违约,你不跟他们打名誉权官司就算不错啦!”
“他们可是做了不少工作的。”
“他们那儿的孙玲玲,是我公司一个人的亲戚。我知道,他们没实力做这本书了。”
宁寒林想,鲁晓峰够厉害的,他明明知道明星公司有实力做这本书而是不想做了,却说成他们没有实力,这是给自己留面子呀!
宁寒林看看钱欢,钱欢不语。
鲁晓峰说:“答应钱欢的5000块中介费也带来了。”说着,让康宁宁把一个信封递给钱欢。
钱欢说:“你们已付过1000了。”
“拿着吧,1000算不得什么!”鲁晓峰潇洒地说。
事已至此,宁寒林别无选择,只好让鲁晓峰牵着鼻子签订了出版合同。
走出燕京饭店,钱欢说:“那天晚上在北海跳舞的时候,我看见林林了,那些照片是不是他拍的?那……那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是吗?”宁寒林含糊地反问了一句。他在想秋小惠,一脸忧戚的样子,不想说话。
“协议签了,定金也拿了,再想什么也没用了。”钱欢以为宁寒林还在想协议的事,就这样劝道。
“好!听你的,什么都不想了!”
钱欢亲切地挽着宁寒林的胳膊,一起“打的”回到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