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晚上7点与鲁晓峰在王府饭店门前见面,没想到车挺顺,宁寒林6点20分就到了。他看看手表,觉得表盘上的大针要指到12还早呢,就走进大厅,往地下一层走,径直来到屈臣氏商店门口才站住,心中涌起无限情思。
当年他和徐苒来到这里,想买一条皮带给她,远远地看到一个玻璃柜里有一条黑色的,他觉得有些单薄,不想买。可徐苒说先买了暂时用,等对机会再换,于是两人同时走近看标价。一看不禁大吃一惊,竟是2300元!他不信,眨眨眼定定神再看,真真切切是2300元。徐苒大叫一声:“哎哟!”接着就不自然地笑了起来,“什么东西这么贵?”她一边惊魂未定,一边问他。
“大概是蛇皮的。”
“蛇皮有这么值钱?”
“这不是王府饭店吗?”
“是……这儿的东西只是给外国人预备的,咱们这辈子也消费不起!”徐苒的话语里有些自惭。
他们又来到包装精美的食品区,他想为徐苒买一盒糖或者任她选择一种爱吃的东西。可一看,每盒糖的价格均在60元以上。他心里犯嘀咕,可既然自己开了口,撑着劲儿也得买,于是顺手从货架上取下一盒。徐苒赶紧说算了咱走吧,语调里有些伤感。他更作势要买,徐苒硬挽着他走了出去……
宁寒林看看表,刚刚6点半,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就乘电梯来到二楼拐角处一个长沙发前,坐下来。他和徐苒也曾在这里坐过。当时他说有了钱就带徐苒到这里,什么潮州餐厅、日本餐厅、德国餐厅等等,所有的菜吃个遍。
“去你的,你当我是馋猫啊!”
“不是你馋,是我馋。当然了,咱不能一次吃遍了,要安排一下,最好一个月……不,两周来一次。你说咱先吃什么菜?”
徐苒见他的认真劲,忍不住笑。
“有了钱我想给你办一个美容院,你肯定喜欢,而且能办好。”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女人都喜欢美容,何况你呢!”
“不,我只想办一个服装店。”
“对,我怎么给忘了,你对时装美的感觉力非常强。好,咱就先办时装店了,就叫……月光时装店。”
“你是不是喜欢冷调的感觉?”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这情调适合你。”
“那还不如办一个高档酒吧呢,里面搞成异国情调的,沙发、吧台,设计成看似不规则可又能体现精致构思的那种格局。灯光要明暗相交,还要虚幻一些,当然是以蓝色为基调的……”
他认为徐苒的感觉很到位,不禁脱口而出:“好,咱也不指着这个酒吧挣钱,你就办吧!”
“要挣钱,挣钱富于刺激性。但是来的人必须得有一定的身分,比如医生、工程师、记者或艺术家什么的。”
“还是不指着它挣钱好,就是创造一个有文化有教养的人散漫轻松和相互沟通的环境。钱在别的地方挣出来。”
“还是得挣钱,不然费那么大劲就没意义了!”
“也不要你费劲,而且谁也不去费劲,让所有的……哦,暂且叫会员,让所有来这儿的会员们共同维护属于自己的天地。当然,你是这群人中并不耀眼但备受大家尊重的人物,而我呢……也是其中一份子。”
徐苒转转眼珠想象了一下,说:“嗯……不错!”
他紧接着说:“到时候,我在人群里,你能多看我一眼就行啦!”徐苒呵呵地笑起来……
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宁寒林看看表还差十几分钟,就到卫生间方便了一下。净了手又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他像赶时间似的往大厅走去,想起了电话里那位礼貌高雅的女秘书的声音。
走到大厅,没有见到鲁晓峰,到大厅外转了一圈仍然没有,四周也不见哪位像是有约的人。宁寒林心里有些不平。多少年来,与别人相约的时候往往都是他早到,这倒不是因为他多么懂得礼节,而是他骨子里有一种“端”不起来的本性,他从不觉得自己可以在任何人——哪怕对方卑微到仅是个有求于他的无业小青年——面前居大。而今天他自觉已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了,像嗅到蜜一样踪上来的个体书商居然如此对待他,他感到屈辱,觉得伤了自尊。他心想。稿子是我的,请吃王府饭店也没用!他决定先离开这显眼的地方,过20分钟再来,做出一副刚赶到的样子。
可他刚要转身离开,后边就传来了鲁晓峰的声音。
“哎,寒林!”鲁晓峰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怎么样,什么时候到的?我可是准点到达啊!”说着还指指腕上的手表。
“噢,我来得早,先到里边转了转。”宁寒林还不会谎说“我也刚到”之类的话。
“好吧,咱们先进去吧!”鲁晓峰向身后的一男一女招呼了一下。宁寒林觉得那个小伙子长得倒挺文气,女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气质里有一种小户人家的东西,瘦瘦的引不起人多少兴趣。宁寒林想她大概就是给他打电话的那个女秘书,真让人失望,所以一路上准备好的恭维话一句也没有说出来。
他茫茫然跟着鲁晓峰一行,来到一个门镶木质雕花、墙贴装饰布的餐厅,找了一个圆桌坐定。服务小姐身穿紧身长裙过来问喝什么茶。鲁晓峰问宁寒林。宁寒林说随便。服务小姐问现在是不是点菜,鲁晓峰说稍等一会儿,还有人来。这期间鲁晓峰将他的两个随从向宁寒林做了介绍:一位是林林,一位是康宁宁。宁寒林觉得康宁宁这名字与她不符,因为他的原单位也有一个叫康宁宁的,长得丰满诱人。
这时候,宁寒林看到林林噌地站起来,目光如电般射向门口,近于惊呼似的说:“小惠来了!”宁寒林转过身来,看见一位面若满月的女人。她微仰着头,斜眼看着鲁晓峰说:“什么事呀,要我这么急赶来?”
“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鲁晓峰把她引到宁寒林面前说,“这位是发行专家秋小惠。”
宁寒林从秋小惠的淡淡一笑中看出,她是个事事都无所谓的人,不禁起了一种无名的敬重,心头的阴云迅速散去,心态豁然开朗,只是不知对秋小惠怎样客套,伸了伸手又缩回去,因为忽然想到鲁晓峰还没介绍他呢。
“这位是你曾经几次向我提起过的……”鲁晓峰故意卖个关子,同时看了看宁寒林。二人都有些愣住了,互相打量了一会儿,同时搜索自己的记忆。
鲁晓峰说:“他就是《不生情》的作者——宁寒林……”
“哦!是吗?”秋小惠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你不是几次建议我抓这部稿子吗?”鲁晓峰微笑着望着秋小惠。
“抓到了吗?”秋小惠看看宁寒林,又看看鲁晓峰。
“小惠姐坐下谈吧!”康宁宁很礼貌地让大家坐下来。
秋小惠紧挨着宁寒林坐下,说:“你的小说稿我看过一部分,感觉非常好,既有现代气息又不乏传统色彩,结合得非常自然。好像……你对不同女性的领略都很……很彻底。”
“你是怎么看见的?还没出版呢!”
“先从小报上看到片断,然后又在朋友那里看了一部分。”
“怎么样寒林,遇到知音了吧?”鲁晓峰问。
“不过,我的小说可没她说得那么邪乎!”宁寒林有点受宠若惊。他大胆地打量了一下秋小惠,发现她面颊的侧面非常好看,臀部和大腿的线条也非常优美,让人目光所及时想揉摸的愿望也一同到达。林林坐在对面不大自然,就岔开话题问秋小惠,怎么好几天没见着应子了。秋小惠说上天津了,可能已经回来了。
服务小姐手持小本问:“可以点菜了吗?”鲁晓峰说:“再等等——”可是第二个等字还没说完,就站起来朝门外迎过去。林林、康宁宁、秋小惠都站起来。宁寒林不知来了什么人物,也跟着站了起来。只见鲁晓峰和那个人在门口嘀咕了几句,然后引过来给宁寒林做了介绍。原来是河南的一个发行大腕,叫李玉峰,是特意赶来的,下了火车就“打的”,时间抓得很紧。宁寒林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鲁晓峰急急忙忙请这么个人来干什么。这个人顺势坐在了宁寒林的左侧。
“今天来,就是请大家吃吃饭,不谈生意!哎,小姐,点菜吧!”鲁晓峰把菜谱递给宁寒林。宁寒林有点紧张,忙交给秋小惠说:“我不会点,你们随便吧,越简单越好!”
“哎——别客气,小惠你先点,每人点一个。”
“好吧,我点一个醉蟹。”秋小惠把菜谱又还给宁寒林。宁寒林刚要转给李玉峰,李玉峰用手背挡了回去。宁寒林看了半天,不知点什么好,就让服务小姐代点了一个堡。依次点完了,鲁晓峰把菜谱接过去,点了一个白灼虾,然后征得各位在座的同意,要了一瓶“XO”。
吃饭时,宁寒林的话很少,也基本上没再跟秋小惠说话,他知道,当着这么多男士的面应该节制一下,多多跟他们交谈。他感到,李玉峰谈吐平和,举止稳健,好像很见过些世面,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他很会吃,每吃一道菜都自言自语地说一下名称,并很自然地教给别人种种吃法。同时,他也感到了秋小惠对自己的任何举动都极感兴趣,总是在笑,有一次竟把半个身子压过来为他布菜。他不禁怦然心动,因为他感到她的乳房从自己肩头抹过,沉甸甸的好像很饱满。宁寒林骤然兴奋起来,开始高谈阔论。他发觉自己的脑子活了,思维敏捷了,谈吐也生动了,谈论小说人物时有种满腔激情汩汩而出的痛快,引得鲁晓峰双眼放光,一边满怀兴趣地听着,一边劝他喝酒。
酒喝得差不多了,宁寒林说是要打个电话,就起身离开。秋小惠跟了过来,说也想打个电话。看到宁寒林掏出一张信用卡交给服务小姐,让她结这次用餐的账,秋小惠说:“你这是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
“不是鲁晓峰请客吗?”
“谁请都一样,反正留着钱没用。”
“多少钱?”
“3530。”服务小姐报了数目。
“你这样做鲁晓峰会很尴尬的!”
“你尴尬吗?”宁寒林似乎感到问题有点严重。
“这样吧,我来请。”秋小惠说着,也掏出一张信用卡。
服务小姐不知接不接,眼巴巴地看着宁寒林。宁寒林小声说:“我只是想在你面前表现一下……”说着,偷看了她一眼。秋小惠咧开嘴笑了,笑得很灿烂。
“不愧是作家!”秋小惠说,“你回去吧,一会儿我来办这事。”宁寒林接过卡,顺从地回到座位上。
鲁晓峰看宁、秋二位回来,很兴奋地问秋小惠:“《不生情》,你想不想发发?”
“不想,书出来,弄一本看看就行了。”
“我们河南能发两万,估计还会再追数。”李玉峰说。
“寒林,你还没去明星公司吧?他们太不像话。广告宣传是可以的,可不能用作家的隐私来赚钱!”鲁晓峰摇摇头说。
宁寒林看了秋小惠一眼,不想她也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俩的心微微碰撞了一下。此后,鲁晓峰们再说什么,也进不了宁寒林的耳朵里去了。
也许是有些酒力了,宁寒林全身膨胀着一种欲望,他想抱一抱秋小惠,而且想胸贴胸嘴贴嘴地使劲抱;还要揉她的臀部,她臀部的线条太诱人了;还要捏摸她的脸,她的脸那么光洁丰满;她的声音也不错,醇厚清晰;她的眼……她的手……
宁寒林被欲火燃烧得已经没了自己,他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瞪着喷火的眼睛吞食着秋小惠。他自认为还是个谦谦君子,平时总是谦和待人,求的就是人际关系的和谐,认识徐苒那么多年也没放纵过自己,甚至在许多情况下压抑自己。此刻他想利用一下自己受宠的地位了,他觉得他有这个权利,因为他有可能给在座的带来利益,何况文人无形,他的行为应属被宽容之列。他痴痴地盯着秋小惠。秋小惠一会儿用勺和筷子夹起一些菜放到宁寒林的碟子里,一会儿替宁寒林剥虾剔蟹。宁寒林的小碟里已然堆成了小山,她还在剥,并不时地抬起眼皮对宁寒林粲然一笑。这一切都被在座的看在眼里,鲁晓峰等人自然高兴,只有林林脸色极难看。他和秋小惠之间隔着一个鲁晓峰,却时不时地往秋小惠碟里夹菜。秋小惠有时不知道,有时匆忙地看林林一眼,点点头表示一下谢意。
最舒泰的当属宁寒林了。他知道自己是此餐的首要客人,身旁又傍着这样令人起兴的女人,所以不知不觉就谈起了小说的内容、归属、出版、想法以及有关的杂七杂八。他还表示了对小报儿“爆炒”现象的麻木,说他已在街头看到了各类小报在头条或显眼位置上关于他和《不生情》的报道,本想买几份看看,走到报摊前又改变了主意,觉得没劲,因为过去炒《废都》和《英儿》时的文章他都看过,无非就是老一套。
他有些感激鲁晓峰安排的这次晚餐,又很怕这时候鲁晓峰提出书槁转让的事,如果这样他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好在鲁晓峰是个很有风度的人,只字不提买书稿的事,只是认真地听他侃《不生情》的有关情况。
从王府饭店出来,鲁晓峰让林林先给宁寒林打车,还塞给宁寒林两盒万宝路。宁寒林突然有种莫名的忧郁,可能是繁华过后的孤寂吧,他看了秋小惠一眼,秋小惠也在看他。他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看。秋小惠声音有些急促地说:“你着急走吗?”
“不……不急。”宁寒林说。
“咱们走一走好吗?”
“好,走走……”
这时林林给宁寒林打的“的士”滑过来。宁寒林赶紧大声说:“你们坐吧,我……我还有事……”他看到林林在怨恨地注视着他,心里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感到有点对不住人家,可又多少有点强者的骄矜和愉快。林林冲过来低声对秋小惠说:“我给你介绍的客户明天从山东来,你看在哪儿见面?”
“就在书店吧,我一天都在。”
“是不是……是不是请请他们?他们可都是大户!”
“可以,你帮我安排吧!”
“那就晚上吧?”
“晚上……”秋小惠看了身旁的宁寒林一眼,似乎是说,晚上她跟宁先生在一起。
林林低下头说:“那就中午。我领他们到书店找你。”
“行”
宁寒林在一旁都听到了,感到了,只故作不知的样子看着街景。
随着砰砰几声关车门的声音,鲁晓峰等人乘坐的出租车刷刷启动,很快就消失在首尾相衔的灯流中了。
饭店门前只剩下宁寒林和秋小惠了。宁寒林看她时,她正挑着亮亮的眸于注视着他,嘴角挂着微笑。
“走吧!”宁寒林说。
“上哪儿?”秋小惠还在盯着他。
“你说。”
“到和平宾馆喝杯矿泉水,行吗?”
宁寒林的面容立刻凝固住了,眼眶有点潮湿。
“怎么了?”秋小惠不安地问。
“没什么,咱们还是在街上走走吧,你看空气多好啊!”
“好吧!”他们默默地不松不紧地沿着人行道往西走,像一对相爱的恋人。
和平宾馆有过宁寒林伤心的往事。
那夜他和徐苒从王府饭店出来,就到和平宾馆喝咖啡。他们落座后,服务小姐过来问喝什么,宁寒林问有什么。小姐说有咖啡、柠檬茶和矿泉水。徐苒问矿泉水里可不可以放柠檬,小姐说可以。宁寒林便照徐苒说的要了一杯放柠檬的矿泉水。徐苒惊讶他为什么不要,他说他不想喝,于是就坐在徐苒对面看她慢慢喝。徐苒喝了一口说不错,推过来让宁寒林喝,宁寒林摇摇头。徐苒喝完了想到商品部看看,起身的时候让宁寒林帮她拿一下包。宁寒林跟在她后面,还没到商品部,就被咖啡厅的小姐唤住,说他还没买单。宁寒林立即觉得脸上发烧,一边掏兜一边问多少钱。小姐说加服务费一共13元。宁寒林赶忙掏出来递给小姐,说不要开单了。小姐说声谢谢转身回去。宁寒林走到徐苒身边,徐苒问他什么事,他说了,两个人笑起来。
徐苒对服装一直有着异常的兴趣,哪怕不买,就是看看也很有滋味。她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很投入的样子。宁寒林站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等着。徐苒走过来问他:“是不是烦了?”
“没有。”宁寒林怯怯地回答。
“别害怕,咱就是看看。”说着,徐苒用手轻点了一下宁寒林的胸。宁寒林的心好像被什么蜇了一下,往上泛酸。
商品部里人不多。柜台前有一位长相可人的圆脸尖下巴高鼻梁的小姑娘,从服务小姐手里接过一个装有裘皮大衣的塑料袋子后,还恋恋不舍地看着墙上的另一件白色狐皮大衣。她身旁是一位40开外的港客模样的人。他们商量了一下,小姑娘就问服务员,是不是可以优惠。服务员面有难色地说:“我们是国营商店,一般是不优惠的。”
“我们都买你两件了,还不能优惠吗?”小姑娘满脸怨气。
“这样吧,8800元,优惠您100,卖8700元,您看怎么样?”服务员做了让步。
“算了,不买了……”小姑娘嘟起嘴,看了港客一眼,那种娇怜的样子任谁也是不能拒绝的。
“买,咱买!”港客慌忙用双手罩住姑娘的怨气,然后从西装内兜里掏出钱夹,于是雪白的狐皮大衣又归了这位令人怜爱的女孩。
这一幕正好让宁寒林和徐苒看到,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有点不自然。还是徐苒调整得快,走出和平宾馆大门的时候,她问宁寒林刚才为什么只买一杯矿泉水。宁寒林说,是想让她记住,在困难的时候,有一杯水也是她的。徐苒又怪他不应该现在说出来,若干年后再说会更有味道。
“咱们得赶紧享受贫穷了。”宁寒林认真地说。
“为什么?”
“你不觉得这贫穷的滋味儿挺好吗?”
徐苒莞尔一笑。
“再不享受,咱就没时间了,等富了,后悔都来不及!”
“哈哈……”
后来,他们虽然一路上又吃栗子又嬉闹,玩得还算开心,可是在宁寒林心中,总压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
秋小惠觉得宁寒林的神情恍恍惚惚,就问:“想什么呢?”
“哦,对不起,我常常这样……”
秋小惠一笑,表示理解,她觉得作家就是这样,就应该这样。
他们走到美术馆西侧的一个胡同口,秋小惠停下来说:“我到了,这个胡同里有一个副食店,过了副食店第二个门就是。”
宁寒林看了一下表,又往胡同里看了看,没看见有什么副食店,只注意到装有低度灯泡的电线杆子在风中前仰后合的,使胡同散发出一种很亲切的情调。
“谁的房?”
“父亲单位的。”
“和他们一起住?”
“我一个人。”
“他们另有住房?”
“他们都在远郊县工作,两周回来一次。”
沉默。悠长的胡同似在静静地召唤宁寒林。
“我送你吧?”
“如果……如果仅仅是送,就算了。”秋小惠看着地上的灯影,宁寒林也看着灯影,过了片刻,说:“再见。”
“再见。”秋小惠迅速转过身,快步消失在胡同深处。
宁寒林怅然若失,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忽然骂道:“徐苒,你是冷血动物!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