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书惑

尽管鲁晓峰凌晨才睡,但仍然起得绝早。他就是这样一种人,一旦决定做一件事,就全身心地投入。为了一个目的,他可以调动全部的潜能,整理出数条思路,去想方设法地实施并坚持到底。

走进卫生间,一种清新、亲切的感觉包围了他。陶瓷的水池、电镀的水龙头、嵌着银边的镜子和恭桶,都幽幽地放着柔光,刷牙缸、香皂盒也各在其位摆放整齐,适应他的工作和生活习惯,康宁宁做事从没让他有疙疙瘩瘩的感觉。她虽然算不上漂亮,但做公司办公室工作是很难得的人选。

洗漱完毕,鲁晓峰从老板台抽屉里摸出一包方便面放到碗里,泡好,又用方便面的塑料包装盖上,然后坐在电脑桌前,接通电源,将一张存有全国知名作家名录的软盘插入主机,娴熟地依照文件命令用手指敲击键盘。当屏幕上显示出他所需要的内容时,他抬起头,一边盯着屏幕,一边从西服兜里摸出一支万宝路点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慢慢地吐着烟,浓浓的烟雾飘向天花板,室内弥漫着亲切。他确定屏幕的第一页没有宁寒林的名字,就将光标下移,向上翻阅。贾平凹、陈建功、莫言、梁晓声、霍达、李功达、王朔、冯小刚、瘦马、铁凝、王安忆、刘恒、苏童、格非、顾城、雪米莉、邢军纪、周洪……近百名当今最具实力又有读者的小说家、纪实文学作家、编剧等文坛大腕,均有条目在上。每位作家的性别、年龄、作品风格、代表作、家庭住址、联系电话、家庭成员以及兴趣爱好等等都有记录。

翻阅一遍,又翻阅一遍,没有宁寒林这个名字。鲁晓峰把吸了半截的烟掐死在烟缸里,摘掉眼镜,仰躺在椅子上,半闭着眼像是在睡眠,又像在冥想,良久无一丝声息。在海滨别墅,他奉承宁寒林说他到北图翻目录卡片的话,是他从林来妹那里得到宁寒林编书情况之后临时诌的,是商业竞争的需要。

林林用钥匙捅开门,看见鲁晓峰靠在椅子上,很吃惊,刚想招呼一下,又怕打扰他,就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准备取暖壶去打水。他见电脑开着,屏幕上显示着作家们的名字,便知道鲁晓峰在做什么了。

“林林吧?”鲁晓峰并没有睁开眼。

“是我,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的火车。”

“一宿没睡?”

鲁晓峰点点头。

“您是不是先回家睡一会儿?”

“是有点儿累,可是,不困。”

“我给您搞点儿热咖啡?”

“好吧。”

“放糖吗?”

“少放点儿。我先在沙发上忍一会儿,康宁宁来后,你叫她过来,你也过来。”

“好吧!”

林林拉上紫色的丝绒窗帘,将桌灯的光线减弱,轻轻退了出去。

鲁晓峰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上午10点半了。他欠身看看放在茶几上的手表,又躺下,突然有一种异常的感觉,使他又腾地坐起来,他的目光与正坐在桌灯下的康宁宁的杏核眼碰上了。康宁宁正愉快地望着他笑呢!

“是你呀!”鲁晓峰心里也很愉快。他觉得康宁宁不寒碜,虽然黑瘦一点,但是还端庄,桌灯上的柔光映着她微黑但健康的皮肤,很和谐。毕竟年轻啊!鲁晓峰惬意地放松了一下情感后,立即转入心里惦记的事。

“你把林林叫来。”

“咖啡凉了,我给您重新冲一杯吧!”康宁宁见鲁晓峰没有反对,就去冲咖啡。鲁晓峰起身将窗帘拉开,室内一片灿烂。

林林进门的时候,腋下夹了一个文件夹,他走过来打开,摊在鲁晓峰面前。

“什么?”鲁晓峰问。

“这里有《不生情》作者宁寒林的一些情况,还有关于《不生情》的介绍。”

鲁晓峰眼睛一亮,赞赏地瞟了林林一眼,一边翻阅一边称好。

“宁寒林这个人有空子可钻……”林林轻轻说着这句话的同时注意到,鲁晓峰的目光定在文件夹上,没有一点表情,他知道这是鲁晓峰让他继续说下去。

“宁寒林似乎很喜欢女人,这里面有一篇……噢,就是这篇报道。”林林指着翻出来的剪报说,“这篇东西是说,宁寒林的《不生情》是为一个女人写的,那女人是个有夫之妇。”

“这我也听说了,只是不知道那女人是谁。”

“据说是《今日报》的一个女编辑。”

“能找到她吗?”

“应该可以。”

“不过……走这条道儿,是不是有点儿下作?”

“我也有这种感觉。那就权且作为一条思路虚设着吧!”

“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毕竟人家跟明星公司有约在先,咱们操作起来有一定难度。”

“但是您肯定能成!”康宁宁对自己上司的性格很了解。鲁晓峰很高兴她这样说,瞥了康宁宁一眼。康宁宁觉得自己的感情色彩重了点,不免有些羞涩。

“这几天,康宁宁老跟我讨论关于《不生情》的宣传啦策划啦,还有发行办法。”林林说。

“你们怎么知道我要做《不生情》?”

林林和康宁宁不好意思地相视一笑。康宁宁说:“您不是从海南来电话说要到海滨去吗?差不多人人都知道宁寒林在那儿写作呢!您还说过,软件干不成就干老本行……”康宁宁的话语里有些奶气。

“好!算你聪明。那你就说说,怎么个宣传怎么个发行?”

“首先……在书稿的竞争上做文章。”康宁宁笑了一下说,“《不生情》炒得很厉害,可都是关于作品内容和作者生活情况的,关于书稿争夺方面的并没有,在商品社会里最抓人的还是商业上的竞争,图书又属于文化范畴,所以这种竞争的结果往往会超出行业限制引起社会轰动,这样等于又为《不生情》添了一把火。”

“是呀,火倒是熊熊的了,那是给人家烧的!”林林觉得女人思考问题总抓不住实质。

“我是说,等拿到书稿的出版使用权再宣传。”

“怎么拿?”林林问。

“怎么拿,那是总经理的事了。总经理要想拿,肯定就有办法。”

“还没有办法。”鲁晓峰很认真地说。

“刚才林林不是有了个挺好的建议了吗?”

“什么?”

“用女人攻关,也不失为上策嘛!”

林林扑哧一下坏笑起来,“那你就去攻这个关吧!”

“不是我,是有这么个人。”康宁宁神秘兮兮地用眼斜着林林说,“就怕有人舍不得!”

“谁?”鲁晓峰问。

“秋小惠。”

鲁晓峰心中的人选也恰恰是她。他知道一来秋小惠端庄大气,富于女人味,是让任何男人都会产生想法的那种女人;二是秋小惠懂得分寸,不会把事情搞得太没有档次。最重要的一点是,秋小惠是开书店的,她出面接触,符合身分,进展会自然得多。

“怎么样,林林,舍得吗?”康宁宁还在调笑林林。

林林脸红红的,但很幸福地笑道:“这不关我的事,你也别瞎联,不过小惠确实挺合适的。”

“你看看,一提起小惠姐的名字,他能美上俩钟头!”

“别跟林林瞎闹了!”鲁晓峰看着林林的窘态笑着,他此刻的心情特别好,说,“可以玩儿一把!”

“大好啦!”康宁宁的好奇心和参与欲得到了满足,“正好南市有个图书节,您可以去摸摸市场。”

“哪儿办的?”

“南方五省市,参加的包括港、澳、台在内有数百家出版社和上千个发行单位呢!”

“这消息可靠吗?”

“上周南市个体发行协会寄来过一封邀请函。”

“是不是一个叫张文林的寄来的?”

“好像是。”

“具体时间?”

“大后天报到。”

“还来得及。我想问问应子愿不愿合作,要是愿意,我们一块儿去,最后再摸一下市场。”

“应子肯定去,他建议过让咱们做《不生情》。”

“那你给安排一下火车票吧!”

鲁晓峰、林林和康宁宁经过一个小时的专题讨论,做出了工作计划。首先让林林确切地打听到《不生情》女主角的原型是谁,建立上联系,暂不使用;同时让康宁宁到桃李苑舞蹈学校找一个叫钱欢的学员,让她到公司来一趟,送她一条财路;再有就是预约今日到京的宁寒林,明晚到王府饭店用餐。鲁晓峰给了康宁宁宁寒林的呼机号。

“这几项工作的进展情况,随时向我汇报。”最后鲁晓峰叮嘱二位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