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湘起风雷-军统最后的暗杀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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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三湘起风雷

如同骨牌效应一样,自傅作义在北平和平起义后,原本就徘徊观望的一些国民党军事与政治集团纷纷同共产党接洽,准备同蒋介石集团决裂。

1949年5月,解放军四野由华北、中原直下江汉平原,与有“小诸葛”之称的桂系白崇禧军事集团会战湖广。“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上之策”。通过共产党的极力争取,从来两湖一体的湖南决定单独举行起义,确保三湘大地的安全。

当时,湖南的军政大权掌握在程潜与陈明仁手中。程潜是国民党元老,他有蒋介石自北伐开始便一直有很深的矛盾。面对的却是国民党在内战战场上的节节败退。以他的判断,国民党失败已经不可避免。他暗中指挥一些社会名流公开演说,发布小册子,指斥已经下野的蒋介石倒行逆施,自掘坟墓,现在正到了国人皆曰可杀的地步。中共很快发现了程潜的举动,在毛泽东亲自过问下,迅速派出了地下党的同志与他接触,进行了艰苦细致的争取工作。

程潜本人慨然允诺。接着,他由另一国民党元老唐生智出面,公开推动长沙实行和平起义。

蒋介石当然不能等闲视之,他怒气冲冲地说:“湖南乃共匪头目毛泽东的老家,程颂民(潜)本是投机取巧之辈,他能不去应声?现在的问题不是他去应声的问题,而是程颂民自作主张,准备去叛变投降共产党。”

毛人凤见蒋介石对湖南的事已然动怒,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一邀功媚主的好时机。原来,军统长沙站站长、老牌特务夏松报来一个重要情报,程潜与陈明仁投共之心已决,他们还在军统内部挖起了墙角。国民党交通总局局长兼淞沪铁路司令周伟龙居然和他们沆瀣一气,把他统率的几个交警总队调了好几个去湖南。尤为胆大包天的是,周伟龙居然还把在浙江奉化附近保护蒋介石的三个总队也抽调去了湖南。

可靠情报证明,湖南必会成为北平第二,且程潜等人居然还策反了军统大员周伟龙。

蒋介石不听犹可,一听不由得火冒三丈:“共产党的统战都统到了你毛人凤的家里,你们是怎么做工作的?!”

毛人凤一听,心中当然不敢叫屈,他唏嘘着答道:“卑职失职。”

“失职?失职!”蒋介石一掌拍在桌上,“你毛人凤失了多少次职?程潜、唐生智这些人早就列在了名单上。为什么不能防患于未然呢?”

“总裁,”毛人凤从肚里搜罗出辩解之词,“程潜、唐生智是在那张名单上。可他们也是一把双刃剑,杀了自己,伤了别人。如果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们叛变投敌,我们军统也不能将他们列为第一梯次的制裁对象,至多只能是警告一下。”

蒋介石一听,稍稍平息了怒态。程潜、唐生智毕竟是国民党元老,又是手握重权的一方封疆大吏,他素知此二人与自己离心离德,将他们列入了暗杀名单的第二梯次,属于静观其变,再作定论之列。眼下,这二人投敌之心已决,看来得把他们由第二梯次迅速划入第一梯次,尽速制裁。

想到这里,蒋介石不着边际地嘟囔道:“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毛人凤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拍着胸脯保证,决不会让湖南成为第二个北平。

随后,他从溪口回到上海,就立即差人布置道:“立即制裁程潜、陈明仁。派出得力的同志潜入湖南,准备制裁随程潜等人一道起义的张严佛、程星龄、唐生明、刘人爵、刘人奎等人。如果不能全部杀掉,那至少得杀掉一两个。不然,我们家里(军统)不好向总裁交待。”

按照这个布置,程潜、陈明仁被列为第一梯次,湖南耆宿程星龄,有军统背景的张严佛、唐生明、刘人爵、刘人奎等人被急补上了暗杀名单。

布置完毕后,毛人凤便亲自坐镇上海,捕杀已准备随程潜起义的军统老牌特务、交警总局局长周伟龙。

毛人凤明白,蒋介石已经对湖南这几个人正式下达了必杀令。

攘外必先安内。他决定先拿周伟龙开刀。

1949年4月6日晚上7时,一架美制飞机如天外来客般降落在了上海虹口机场,探头探脑中一个国民党上校打开机舱向机场四周焦急地张望了起来。突然,“唰”地一下,不远处一道雪亮的电筒光扫过来,一人疾步跑了上来。上校走下飞机迎住气喘吁吁的来人,焦急地问道:“周伟龙呢?”

来人向四周瞅了瞅,压低声音焦急地答道:“他已经准备好了,打算凌晨5点离开上海,赶往衡阳。”

清晨五点,国民党交通警察总局局长兼京沪铁路司令周伟龙,果然乘坐一辆小轿车向机场赶来,他要从上海乘专机前往湖南省衡阳市,准备与湖南方面一道举行起义。

“快!”晨雾中焦急的周伟龙不停地催促司机,“再快点!”

“司令,”副官在一旁低声报告,“我们的后面有两辆身分不明的吉普车,跟着我们已有一段路程。”

周伟龙怔了一下问:“你有多少子弹?”

“30发子弹,两支枪。”副官不安地答道。

“我的手枪有40发子弹,看看我们今天是遇着谁了,哪个不怕死的往我们枪口上撞!”周伟龙说着推弹上膛,打开枪机。

突然,后面两辆吉普车同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副官正要说什么,司机从倒车镜中猛然瞥见后面两台吉普车正气势汹汹地包抄上来,他把头一转,有些惊慌地报告道:“周司令,后面的车想超车!看那架势,不是一般人,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沉住气,你们千万要卡住道,一定不能让路。如果让他们分别在我们前后,我们就被动了。”周伟龙回过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后面的车别人不认识,他却一眼就能看个明白,那分明是军统别动队的专车。他哗啦一声,将冲锋枪子弹推上膛,命令道:“大家把背后的冲锋枪拿上来,打开枪机!”

“是!”副官说着将一支手枪放在司机手边,“紧急时你用这个,掩护司令上飞机!”

后面的美制吉普车一点不放松地紧紧咬住小轿车,喇叭阵阵,要求超车。毛人凤就坐在这辆汽车内,几个枪手的枪机已经大张,毛人凤命令驾驶员:“超过去,尽快超过去!”

“是!”驾驶员向后仰了仰身子,加大油门直冲上去!

周伟龙哪里知道情况变化会这么突然,当发现背后有汽车跟踪,再改变计划已不可能。他命令司机硬着头皮,将轿车开往机场,径直停在飞机机舱下面。然后,周伟龙匆匆爬上了飞机。当他喘息未定、暗自庆幸时,机舱里却冲出来十几个特务一下子铐住了他……

周伟龙顿时呆若木鸡。旋即被押了下去。

“周司令官,周老三,没有想到吧?”毛人凤从刚才紧追不舍的吉普车上走下来,冷笑着揶揄道,“我是来迎接你呢,还是欢送你?”

周伟龙盯着毛人凤,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讪笑,辩解道:“毛局长,你别误会,卑职此去衡阳是协调……”

“协调投降共产党,背叛党国?周老三,想不到我们军统内部还出了家贼,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变节分子。押走!”毛人凤恨恨地向吉普车里挥挥手,便掉过头咬牙切齿地命令道:“立即逮捕政工处长易珍、衡阳办事处主任董克虎!”

几天后,毛人凤痛下杀机,经过蒋介石的批准,指使毛森派人将周秘密枪杀在上海龙华。

毛人凤在秘密处决了周伟龙后,从他的往来书信中,得知湖南上层确已准备起义,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国民党高级特工、不受军统拘束的唐生明官至中将,居然也参予其事。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更感湖南局势的复杂。与此同时,蒋介石的命令接二连三地下达,让军统迅疾制裁湖南的“首恶分子”。

疲于应付的毛人凤不敢怠慢,亲自派去了自己的侄子、军统秘书毛钟新秘密赶往长沙,着手暗杀程潜、唐生明、刘人爵、程星龄等10人。

长沙乐陶路社,几点幽暗的灯光滴洒在楼道里。毛钟新焦急地在室内来回踱步,突然,“笃!笃!”急促的敲门声终于响起,毛钟新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似笑非笑、似怨非怨的军统长沙站上尉谍报员杨兰芝闪了进来。

杨兰芝穿着一袭短衣,露在外面的胳膊雪白丰腻,高挺的胸脯形将穿破衣服,粉嫩的脸庞在幽怨中暗含一分娇羞之情。

毛钟新急不可待地问道:“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杨兰芝小心翼翼地从胸前取出了程潜、唐生明、刘人爵等军统要暗杀的10人的家居地址。

毛钟新一把抓过,急速查看过后,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不会错吧?”

“主任,”杨兰芝一听,低低唤过一声,委屈中顿有不屑,“这是我的专职,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毛钟新赧然一笑,忙以讨好的口吻劝导:“这是我们军统大家庭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大家职分所在,自然不能马虎。”

“我知道,你们真没良心。”杨兰芝不满地嘟囔道,“我们在这里那么辛苦,弄来的这个地址肯定准确,不然我们在这个鬼地方是白混的吗?”

“别生气,你看这是什么?”毛钟新说着从皮箱里取出几根黄灿灿的金条递上前,“我已经报告了毛局长,为了表彰你的突出成绩,特别奖励你,仔细看看,这可是到哪里都能通吃的黄鱼,硬挺得很。”

杨兰芝眼睛一亮,顿时转怒为喜。

毛钟新乘机走上前,一把摸在她那硕大的胸间,然后猛地将她压倒在了床上……

完事后,毛钟新呵欠连连,顿觉身边的女人有些厌恶,他揶揄道:“怎么样,这笔钱挣得轻松吧。”

摸摸汗淋淋的身子,杨兰芝捧着毛钟新的脸,媚笑说:“毛先生,我的钱可不好挣呢。”

“去吧,去吧。”毛钟新紧闭了双眼,皱着眉道:“这些人要严密监视,严防他们搞狡兔三窟。”

杨兰芝下得床来,穿好衣服,鼻子哼过一声,骂道:“男人都一个德行。”说完,抓过桌上的金条,一扭一摆地离去了。

毛钟新潜来长沙的消息迅速传播了开来。这时,军统长沙站包括原站长黄康永、刘人奎、刘炳文、张严佛、刘人爵等都已经决定参加起义。内中,张严佛因为深感前途渺茫,加之又受到了毛人凤等的排挤,在中共地下党和程潜等人的极力争取下,策反了几名大特务,坚决表示一定要走和平起义的道路。他被程潜任命为湖南党政军办公室主任。

得到毛钟新潜来长沙的消息后,他便苦想对策。恰在这时,与毛钟新一贯交厚的军统衢州情报所少将主任陈达准备去台湾,路过长沙时,以老友之谊住进了张严佛家。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张严佛对他晓以大义,取得了陈达同意不去台湾,与湖南这些朋友一道起义的承诺。

毛钟新到达长沙的次日,张严佛就得到了毛钟新潜来长沙的消息。他立即让还没有暴露,与毛钟新交厚的军统衢州情报所主任陈达,马上找到此人,了解他来长沙的确切动向,并相机挫败他的图谋。

陈达见到毛钟新后,还未细说,毛钟新就非常神秘地小声说:“你是湖南人,但不在湖南工作,不了解湖南目前的情况。我可以据实告诉你:湖南目前的情况很糟。自从程潜在湖南停止征兵征粮后,总裁便对程潜有怀疑,认为此人极有可能叛变。最近总裁指示毛先生(毛人凤):‘不能让湖南再出个傅作义了,要严防湖南出现叛乱局面。’我这次来长沙,就是奉毛先生之命,一来协助湖南站布置潜伏工作(即准备解放后的特务活动);二来是筹备建立湖南政局侦防组,严厉制裁叛变分子的。你老兄心里有数就行了,千万别外传。”

随后,他从枕头旁的皮包里拿出一张复写的名单诡秘地递了过来。

陈达接过一看,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名单上第一位就是程潜,还有程星龄、唐伯球、邓介松、肖作霖、陈云章、张严佛、唐生明等十多人名列其中。名单上还注明这些人的住址、特征等。但名单上没有陈明仁的名字,心里感到既庆幸又好笑。

他立即稳稳惊魄,将黑名单牢牢记在了心间,然后不动声色地说:“据我看,这件事还是特别慎重为好。程潜同桂系有矛盾,同总裁也有矛盾。现在李宗仁代理总统,白崇禧又掌握着华中军政大权,他们正想排斥程潜,以便达到控制湖南、确保广西的目的。如果我们此时暗杀程潜,不正好中了桂系借刀杀人的奸计吗?况且程潜在湖南威望很高,暗杀了程潜,必会激起湖南各界人士的极大反感,倒让桂系白崇禧得了一个收买湖南人心的绝好机会。而蒋总统下野只是权宜之计,终究是要复职的,因此我们不能不从这个政治大局出发考虑问题。偏激行事,不但无益于戡乱,而且有害于大局。不知你以为如何?”

毛钟新一听,沉吟良久,觉得不无道理,便解释说:“毛局长也有难处。他是为了执行总裁的指示,不让湖南再出一个傅作义。我和夏松也只是从这方面来考虑的。”

“欲速则不达。”陈达头一摇,“如果湖南真的出个傅作义,那当然是个极严重的事件。但是程潜与傅作义的具体情况又不同。傅作义是北平的主要军事首脑,手中握有大量的军队;而程潜在湖南,虽说是长沙绥署主任兼省主席,但名不副实,他直接指挥的军队很少。湖南大量的部队掌握在陈明仁手里,只要陈明仁不叛变,程潜是无能为力的。再说,现在还不能肯定程潜会叛变吧,不是外面传说他把家眷送往香港去了吗?如果决心叛变,怎么会把家眷送走呢?而现在将程潜列为暗杀名单的第一名……”

毛钟新听到这里,颇为不悦,他狐疑地望了陈达一眼,打断他话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当然是以程潜为首要目标嘛,干掉了他,其他想叛变的人,也就群龙无首了。”

陈达知他多疑敏感的性格,见此情景,马上顺着他的意思关切地劝导:“以程潜为首要目标是对的,总裁的指示也是指的程潜。但不知你们考虑过暗杀程潜的方法没有?他身为绥署主任兼省主席,警卫工作一定是相当严密的。我们的行动人员即使是以决死的精神,是否就有把握达到目的?如果谋事不成,反为他人所算,将如何收拾?到那时,就连总裁也会感到难以收场。”

“是啊,我也考虑过,如果用手枪狙击,一来未必保证击中致死;二来枪响后,人员难以逃脱。最好是有内线人员,用定时炸弹,那才可靠。我现已请唐光辉(保密局派到湖南搞武装特务活动)协助找人,唐刚告诉我,说跟他多年的一个姓马的弟兄,枪法好,人也机警,就是有点贪杯,酒后疯疯癫癫的。你看这个人能用吗?”

陈达摇摇头,认真地说:“你把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醉鬼,他喝了酒,稀里糊涂讲了出来,结果事情没做成,不但打草惊蛇,而且叫别人抓住把柄。那时候就乱套了,你怎么向毛局长交待?毛局长又怎么向总裁交待?”

听到这里,毛钟新似觉不妥,皱起眉头说:“如果实在这里找不到合适人选,那就只好请局座从家里另派人来,也免得我担这个风险。”

陈达又怕他要毛人凤另外派人来,赶紧圆过话:“你这样当然不担风险,但毛局长让你来筹建组织、物色人选,而你办不到,他能满意吗?”

这一下,毛钟新犯了难,他主动提出让陈达帮助他完成任务。

随后,陈达爽快地答应了毛钟新要他搬来同住的请求,这才以回去收拾东西为由,告辞而去。

陈达告辞后,为了提防毛钟新盯梢,故意兜圈子,绕道到北正街张严佛家里,将跟毛钟新的对话全部传给张严佛。

张严佛听了以后,心中蓦地一沉,知道情况愈加复杂而紧急,他恳切地说:“此事关系到湖南和平解放的大局,你一定要设法不让他的阴谋得逞才好。如有紧急情况,请随时告诉我。”

陈达搬过乐陶旅社以后,便与毛钟新有了更多的共同交谈。从个人问题到国家大事,几乎无话不谈。毛钟新讲的最多的是北平、南京等地的军统人员惨遭共产党“残杀”的恐怖消息,暗示陈:“共产党来了,我们这些人决无好果子吃。反共决不能动摇。”毛又说:“湖南还出现了‘进步军人民主促进社’一类的组织,看来不只是政界人物靠不住,军人也有问题。”

陈却轻描淡写地说:“那恐怕是一些失意军人搞的吧?只要握有军权的陈明仁等将领没有问题,就无碍大局。”

毛钟新又拿出毛人凤通过湖南站转来的电报原件给陈看,上面的内容是毛人凤催毛钟新从速物色湖南政局侦防组人员,尽快成立这个组,严防湘局叛乱。

临末,毛钟新又一再要陈达推荐侦防组组长人选,陈达均以自己对湖南人事情况不熟而加以推托。

眼见陈达如此态度,毛钟新完全陷入了深深的苦恼。陈达则乘机与张严佛和军统长沙站资料员刘炳文秘密商量对策。他们综合分析了各方面的情况,达成了3点共识:

1.毛钟新、夏松等人奉毛人凤之命积极图谋破坏起义,并拟好了暗杀名单,首要的目标是程潜。目前他们正在找刽子手,找妥了便会立即下手,情况很严重;

2.由张严佛迅速向程潜报告此事,要程加强警卫工作。

3.为了先发制人,建议程潜视情况找个借口把毛钟新逮起来。

过了两天,三人再商对策,张严佛说:“已经向颂公(程潜)报告过了,颂公对第三条感到难办。原因是目前他自己正受到白崇禧的监视,压力很大;毛钟新又是国防部的人,持有国防部的证件。要逮捕他,不但得不到白崇禧的支持,而且会使蒋介石、毛人凤认定程潜有叛乱图谋。”

刘炳文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说:“我有办法啦!”

“你有什么好办法,快说出来听听。”张严佛和陈达同时急迫地问道。

刘炳文胸有成竹地说:“不便逮捕他,就把他吓跑!你别看他杀气腾腾,其实内心虚弱得很。由我写封匿名信吓他一下,保险他会夹起尾巴逃跑的。”

张严佛、陈达听后高兴得跳了起来。二人一致认为,这个方法可行。

陈达一听,二话不说,当即拿出自来水笔,“唰唰唰”写了几句话:“钟新先生:玩火自焚,古有明训。识时务者为俊杰,逆潮流而动者必灭顶。望先生悬崖勒马,速离长沙。否则,当心先生脑袋!”信末落款为“知情者”。

三人传看过信,会意地一笑,然后由刘炳文带回家让妻子抄正后邮寄到乐陶旅社。

张严佛一再嘱咐陈达:一定要密切注视毛接信后的情况。

第二天下午,这封信到了毛钟新的手里。陈达在旁边看着,只见毛钟新由皱眉到愤怒再到恢复平静,表情变化极快。很快,他把信揣到兜里,对陈达说:“我有件急事须到一个朋友那里去一下,晚饭可能不回来吃了。”

当天晚上,毛钟新便悻悻地离开长沙溜到广州去了。

赶走了毛钟新,程潜、陈明仁包括张严佛等军统反正人员感到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们都知道毛人凤决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张严佛分析,毛人凤除了继续派杀手潜往长沙伺机暗杀外,最毒的一招是运用白崇禧的力量来打击程潜,破坏和平。

这时不独程潜处境艰难,陈明仁也越来越感到难于应付白崇禧,也担心军统对自己下毒手。他来求计于张严佛,张严佛答复说:“从蒋介石、毛人凤到夏松,还没有一个人怀疑你,暗杀名单上也没有你,而且认为湖南军人中就你反共最坚决,白崇禧还想利用你来为他防守长沙,你尽可以继续在公开场合大唱反共高调蒙骗他们,而在暗地里则对特务分子巧妙地加以限制和利用,保护起义人员。”

从这以后,每当军统特务在长沙侦察到地下党的活动和群众集会后,稽查特务的行动不是走漏了消息,就是行动迟缓了一步,总是扑空。好几次,他们侦察到地下党组织的情况,去请参谋处长罗文浪下令调动就近的部队时,罗文浪本可以用电话通知的,却故意用书面命令行事,从拟稿到签发,常常需要个把小时,从而使支持起义的人员有了通知地下党的时间,稽查处丧失了时间,去了什么也捞不到。

毛人凤对此很恼火,但又鞭长莫及。

就这样,地下党努力争取军统中的起义人员,并利用其监控特务,对保护和平起义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毛人凤曾派了焦玉卿、孙坤等四个秘密杀手来长沙,他们千方百计准备暗杀程潜、程星龄、唐生明、张严佛等起义人员,由于防范严密而始终未能得手。后来他们认为暗杀唐生明比较容易,也好交差,便在某一天,唐生明刚出门时,慌慌张张向唐开了一枪,没有打中,就逃离了现场。直到解放军进入长沙前夕,军统起义人员始终没有放松对军统顽固分子的监控。

军统杀手潜伏在长沙,转眼到了1949年8月。国民党湖南省主席程潜、国民党第一兵团司令陈明仁在长沙宣告湖南和平起义。

与此同时,张严佛通过军统湖南站人事科员刘炳文的关系,搞到了军统在湖南省的潜伏特务名单以及代号、潜伏地点、武器等,程潜得到报告后,命令情报处紧急出动,一网打尽了这批特务。

远在台湾的毛人凤心急如焚,他大骂毛钟新是个大笨蛋,并将其关押,又给长沙继续潜伏的军统特务孙坤下达命令。

毛人凤首先命令立即制裁唐生明。

唐生明这个人有“花花公子”之称,一生充满了传奇。他是国民党元老唐生智之弟。少年时,入湖南一师附小就读,与毛泽东相识,交情甚笃。1924年秋入湘军。1926年3月,作为唐生智私人代表派驻广东革命政府,未几入黄埔军校第四期学习。同年12月,任第四集团军总司令部警卫团团长。北伐战争期间,与聂荣臻、徐向前等共产党人结下友谊。在“南昌起义”和“秋收起义”中,曾给予枪支弹药和军需物资的支援。后又资助陈赓将军到上海养伤。

1940年,唐生明接受蒋介石派遣,打入汪伪政府。抗战胜利后,曾任国民党军委调查统计局中将设计委员、总统府参军处参军、第一兵团副司令官。

唐生明在抗战时期,以蒋介石单线掌握联系的方式,扮做“花花公子”深入到上海,成为汪精卫汉奸政府的座上宾。他利用自己的影响,为蒋介石收集到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成为一名特殊而高级的特工。抗战胜利后,唐生明回到国民党阵营,却受到了冷遇。

1948年,蒋介石当了总统后,才把唐生明安排到总统府任中将参军。当别人向他道贺时,他气愤地说:“一个这样的职务有什么值得庆贺!”他又牢骚满腹地说蒋介石过河拆桥,用得着他的时候,说得那么好,过后就忘记了。

1949年初,唐生明离开上海去湖南担任了陈明仁的第一兵团副司令官。毛人凤不久就得到了确切情报,唐生明与军统大特务、交警总局局长周伟龙暗中勾结,准备在湖南搞和平运动。当别人乘机将他过去发牢骚的情况讲了出来时。毛人凤很不高兴地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唐生明这人重感情,不讲原则,如果他在共产党中的朋友要他为共产党工作,他也会去干,会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来。”

所以,毛人凤派出军统的暗杀小组预伏在长沙,开始有针对性的暗杀活动时,特别指出:对象除程潜外,还有准备随同程潜起义的人,如程潜宣布起义后,唐仍不离开长沙,便杀掉他。

然而,军统派出的毛钟新来到长沙,处心积虑准备杀程潜,却因为对方严密的防范而始终没有机会下手,相反,毛钟新在受到张严佛与陈达的匿名威胁后,吓破了胆,悄然溜出了长沙。

那些自知难以向毛人凤交差的杀手们不敢与毛钟新相比,毕竟他是毛人凤的亲侄子。情急之下,他们决定立即动手暗杀唐生明。

这天早上,他们打听到喜欢早起的唐生明准备去花鸟市场赶早市。几人来到唐家门前设伏,待到唐生明刚从家里迈出了大门,正欲招呼他们时,他们也不管有无把握,慌慌张张就朝唐生明打了一枪。然后,夺路逃逸。

唐生明提着鸟笼反应过来后,拍拍身上的灰尘,望着远去的熟悉的杀手,嘲讽地说道:“瓦罐不离井边破。你我不要去守望夫寡。”

刺杀唐生明失败后,毛人凤大为恼怒,严令长沙的军统潜伏杀手转而制裁唐生明和新近被程潜任命为警察局长的原军统特务刘人爵,以期达到既可勉强向蒋介石交差,又能杀一儆百的作用。于是,毛人凤的一纸决杀令再度飞入长沙……

入夜,凉风习习。长沙一座隐秘的公馆内,军统长沙站别动组组长孙坤和手下的杀手焦玉印、商绪缅、冼征捷等酒足饭饱后,伸了伸懒腰,正准备脱衣上床。门外突然响起了暗号声。孙坤一怔,忙令焦玉印打开门。

女特务范圣美捏着刚刚译好的电文闯了进来。她一反平素进门后先卖弄一番风骚,再谈事情的习惯,径直走到半躺在沙发上的孙坤面前,小声说:“组长,局长急电。”

一听是毛人凤的急电,孙坤一骨碌坐起身子,接过电文,急忙阅过。电文大意如此:

日前,接特派员毛钟新秘报,陈达及刘炳文确已叛变,造成我军统在湘潜伏人员大部为变节分子唐生明、张严佛所俘之重大损失。你们是党国在湖南的中坚,总裁和家庭(军统)对你们寄予了厚望。现在你们的首要任务是除掉唐生明、张严佛以及保密局在长沙所有叛变人员,以示惩戒。

另外,被陈明仁任命为长沙市警察局长的刘人爵协同陈明仁抓捕我们的同志,也应尽快除之……

“任务来了,谁去干?”孙坤读完后抬起头,“嗯?”

杀手们都清楚,长沙程潜、陈明仁起义后,对蒋介石可能进行的暗杀已高度警惕,他们的高级军政人员都警备森严,反谋杀特务密布各处。往往自己这边的人刚一出发对方就知道了。

见几名特务没有反应,孙坤点名派上了焦玉印。

保密局特务刘人爵在保密局没有什么地位,行政级别也不高。陈明仁到长沙任职时他升为长沙市警察局长。张严佛来湖南被程潜任命为中将高参,他与陈明仁交换看法后,两人都认为这刘人爵身上尚存正直,有争取的可能,陈明仁为了争取更多力量起义,亲自出面与刘人爵深入地谈了几次,刘人爵表示愿意参加起义。湖南正式宣布和平起义后,他被陈明仁任命为长沙市警察局长。

焦玉印和刘人爵关系好,他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第二天,他与商绪缅以及军统站站长夏松派来的杀手许川录会合。

接着,孙坤将暗杀队的特务分别分派了任务,由他与焦玉印亲自进门抵近射击,冼征捷、商绪缅在外面担任掩护、接应。然而,5天时间过去了,他们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刘人爵起义后,仍任长沙警察局局长,他没有搬家,仍然住长沙市浏阳门正街25号。他隔壁是一个生意兴隆的茶馆。特务们以喝茶、抽烟、吃点心为掩护,暗地监视刘人爵的一举一动,研究着暗杀的手段。

第六天中午,焦玉印走到正喝茶的孙坤身边低声说:“他家只有他一人,其他的人全已出门!”

“情报准确?”

“三辆车把他们全家人接走了,刘人爵送家人出来时,他老婆还说,你一人在家,吃的只热一下就行了,五点钟我们回来!”焦玉印满有把握地答道。

“好,天助我也,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孙坤起身向左右使个眼色,“作好掩护准备,进入预定位置!”

商绪缅与冼征捷进入预定的掩护位置。

焦玉印在前,孙坤在后地走到刘人爵门前,焦玉印凭着过去是刘人爵部属的关系,拍着大门喊:“刘局长,我是焦玉印。”

刘人爵打开门热情地问:“你怎么找来了?”

“刘局长,”焦玉印将孙坤拉过前,走入院内,“我们俩跟着起义后现一时心里没底,想找您聊聊。”

“先喝点茶慢慢说。”刘人爵带着二人来到二楼会客厅,边招呼,边转身去倒茶。

孙坤朝焦玉印使了个眼色,立刻从腰间拔出无声手枪走上前,对着刘人爵后脑连开两枪。

可叹刘人爵居然毫无防备,顿时一头栽倒在地,殷红的鲜血从头上汩汩淌出,立时毙命。

孙坤走近前用手翻转了刘人爵的尸体,然后伸出手贴近他的鼻息拭了拭,在证实刘人爵确实死了,他才站起身跟上了楼的商绪缅拍照。

焦玉印立在一旁望着早已血肉模糊的刘人爵,自嘲地说:“老长官,干我们这一行,亲娘老子都不能相信。你在军统是白干了那么些年。”

随即,商绪缅拍了张照片,便与焦玉印匆忙下楼……

得知孙坤暗杀刘人爵终于成功,毛人凤当即给孙坤发电:

获悉你们顺利完成任务,为表祝贺,总裁特予明令奖励3000元,执行任务的列位同志晋升一级,希望你们即刻径去云南,协同沈醉同志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