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溪口受命-军统最后的暗杀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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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溪口受命

1949年1月21日。浙江宁波溪口镇。

灰暗的天空似一个硕大的锅盖兜头盖脑罩于苍茫的天地间。镇旁那条碧绿清澈的剡溪河飘来一列列竹筏,缓缓泊了岸。

街上早已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军警林立,气氛显得异常肃穆和紧张。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一位足蹬老人头皮鞋,身着府绸长衫,瘦若一竿枯竹的老者在几名精壮侍卫的簇拥下,扶杖走上岸来,他半是自嘲,半是感喟,吟过两句诗后,便强笑着脸,径奔镇底一座名为丰镐房的老屋。

山川依旧,物是人非。这位老者便是执掌中国大陆权柄达二十二年之久的著名人物蒋介石。此时,由于国民党在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的失败,蒋介石在内有新桂系李宗仁、白崇禧逼宫,美国主子甩水袖,外有江北解放军百万雄师相陈的情况下,弄得四面楚歌,引来海内外的一片嘲弄唾骂。

1949年元旦,迫不得已,蒋介石被迫一改往日强硬不服输的性格,发表了元旦求和声明。但这时的形势于蒋介石的统治而言已是“船到江心补漏迟”,国民党在大陆的政权完全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人民解放军的下一步,将是渡江作战,摧毁蒋家王朝。国民党内部派别见有机可乘,纷纷逼蒋交权。尤其是新桂系,李宗仁主内步步紧逼,白崇禧陈兵武昌遥相呼应,不惜以手中40万精兵相逼。此时的武汉三镇,大街小巷贴满标语,内中有“蒋总统不下野,中共不肯和谈!”“蒋不下野,美援无望!”。更有甚者,沪宁一线到处传闻:蒋如果不下野,白崇禧部队将退出武汉地区,让开长江一线给中共。

屋漏偏遭连夜雨。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给美国总统的报告中又向蒋介石捅了一刀。

“除去蒋委员长的直属亲信人员和某些高级军官外,没有多少中国人继续心悦诚服地支持他了。这个政府,特别是蒋委员长……愈来愈众叛亲离了。”

蒋介石不得不对个人进退再作审视。他在自己的谋划中这样写道:

“进之原因:甲、勉强支持危局,维系统一局势;乙、等待国际形势之转变;丙、静观共匪内部之变化。

退之原因:甲、党政军积重难返,非退无法彻底整顿与改造;乙、打破半死不活之环境;丙、另起炉灶,重定革命基础。”

待蒋介石考虑成熟之后,他于1948年12月31日晚在总统府官邸,召集国民党中央执监委员40人聚餐。饭后,蒋对众人冷冷地说:“现在局势严重,党内有人主张和谈。我对于这样一个重大问题不能不有所表示。现拟好一篇文告,准备在元旦发表。现在请岳军(张群,国民党行政院副院长,蒋之幕僚心腹)朗读一遍,征求大家意见。”

文告大意是:愿与中共“商讨停止战事,恢复和平的具体办法”。但同时蒋介石又开出了对和平的五项先决条件,归结起来就是要在保存国民党的“宪法”、“法统”和军队等条件下,才能同中共重开和谈。一句话,就是不要触动国民党现存的独裁统治体制。至于蒋介石今后的进退未予明确说明,只在文告最后有所暗示:“只要和平可能实现,则个人的进退出处,绝不萦怀,而一惟国民的公意是从。”

张群念完文告之后,蒋介石征求聚餐者意见,当蒋问到李宗仁时,李宗仁讪笑着答道:“我与总统不赞成发表的意见。”

此言一出,在座的国民党中常委谷正纲、张道藩、王世杰等人均不赞成发表这个文告。

蒋介石的目光逡巡一番,然后怒然作色地说:“我并不要离开,只是你们党员要我退职,我之愿意下野,不是因为‘共党’,而是因为本党的某一派系。”

李宗仁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蒋所讲的“某一派系”显系指他和白崇禧为代表的新桂系。

1949年1月1日,蒋介石的“求和”文告发表。同日,新华社广播了毛泽东撰写的《将革命进行到底》的评论,揭露蒋介石“希望从白崇禧手里夺和平攻势的发明权,并在其新的商标下继续其旧的统治”。

毛泽东的评论切中要害。1月14日,毛泽东又为中共中央撰写了《关于时局的声明》,提出和平谈判的八项政治主张。其中首要条件就是惩办战争罪犯,以及废除伪法与伪法统等。这八项条件对蒋介石而言犹如五雷轰项,视其为要他无条件投降的“哀的美敦书”,蒋介石感到再无恋栈总统职位之必要。

他只好假惺惺地对李宗仁称:“就当前局势来说,我当然不能再干下去了。”21日,他正式宣布交权引退,由李宗仁出任国民党南京政府“代总统”。随即,返回老家浙江奉化溪口镇。

但这次下野他真的能做到盘桓故园,息影山林了吗?

近乡情更怯。丰镐房祖屋已在眼前。蒋介石扶着杖,摘下礼帽,凝神打量,却有些迟疑不前。

“父亲,”随行的儿子蒋经国那张圆润的脸凑在父亲身旁,“孩儿已将一切安排妥贴,请父亲早点回屋休息。”

蒋介石望望儿子,点点头,正欲迈开步子,不料,一阵喧闹声夹以嘈杂的脚步声袭扰而来。蒋介石回过头,见是一排军警正挡住欲往这边走近的人群,他一怔,忙吩咐儿子道:“经国,你去看看。”

蒋经国点点头,忙碎步跑了过去。一会儿,他回转身便对蒋介石说道:“父亲,乡亲们听说您老回来了,要见见,他们出于安全方面的顾虑,因此加以阻拦。”

“走!”蒋介石将拐杖往前一点,便迈开步子道:“我们过去看看。”

“父亲一路辛苦,是不是改日……”

“乡里乡亲的,再辛苦,也得见他们。”蒋介石盯了儿子一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蒋经国顿时噤若寒蝉,忙猫着腰在前面牵引自己的父亲。父子俩在一群便衣侍卫的簇拥下,向喧闹的人群疾速走去。

举凡平步青云、成就大业者,在外面闯荡世界时,尽管费尽心机,耍尽手腕,平日高高在上,让人难窥真颜,无论他们如何风光,哪怕高居庙堂之上,但是,一回到生养自己的故乡,便会收敛起外面混迹的嘴脸,在四邻乡亲中极力表现出平易近人、善解人意的作态。他们从语言、习俗,甚至衣着,多要保持儿时的样子,为的让乡亲们不要讲自己“忘本”。

这是许多中国仕途上的为官者难解的“乡土情结”。

蒋介石当然也不例外。

“这位阿公,”蒋介石已走近喧闹的人群,朝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颔首笑道:“侬要见我,有啥事体?”

老者一听这口地道的宁波乡音,倍感亲切,便壮着胆子问道:“蒋总统,我们只是想看看您。”

“谢谢阿公。难为您老还惦念着我这个溪口镇出去的远行游子。”蒋介石一面谢着,一面笑道。

猛然间,另一位老者扒开人群,踮起脚尖,使劲朝前挤了挤,然后蹬着一双狐疑的眼睛朝蒋介石眨巴着问道:“听说你已经不当总统了,是这样吗?”

人群中立刻炸开了锅。大家惊疑地扭头盯住老者,议论纷纷。蒋介石一手扶了杖,一手朝人群中摆了摆,然后和颜悦色地答道:“是这样子的。老人家,我已经不是总统了。”

“那你这次回了溪口是不是告老还乡?”老者大着胆子继续追问。

“当然是回乡长住。”蒋介石依旧是满脸笑容,“现在是民国,讲民主。中正视国民公意而出,对总统一职断无萦怀之意。一旦去职,当然就是一介草民。不过,”蒋介石见人群无甚反应,忙转过话锋道,“中正在外奔波多年,这次返乡,一身轻松。种种地,养养花,钓钓鱼,过过平常人的生活。希望乡亲们多多抬爱。”

人群中兴许是被蒋介石这番话感动了,老者伸出鸡爪似的双手往空中叠住,便带头鼓起掌来。大家不由自主地“稀里哗啦”报以了一阵掌声。

蒋介石趁机感激地点点头,客套两句,转身向众人挥手告了别,然后拖着疲乏的身子回了丰镐房。

蒋介石,浙江奉化人。原名蒋国泰,乳名“瑞元”,学名“志清”。1912年他流亡日本创办了《军声》杂志,用笔名为介石。1918年,经江浙财阀张静江牵线,他跑去广州投奔孙中山时,仰慕这位革命先行者,并以学生和继承人自居,遂改名“中正”。

曾有好事者考究。“介石”与“中正”并非为蒋氏独创。介石源于《易经》预卦六二爻辞“介于石。不终日。贞吉。”中正乃儒家评国易的大传《象》“不终日,贞吉,以中正也。”

意即要像顽石一样坚硬,但此类坚硬以不过一天为吉祥。刚化为柔,柔化为刚,处柔不守柔,处刚不守刚,执其两端而守中间才是最安全的中正之道。

蒋介石深受传统文化影响,尤其服膺程朱理学,平日“礼义廉耻,百孝为先”挂于口中。喜读《王阳明全集》、《曾文正公家书》、《曾胡治兵录》等。后来,败退台湾,还将其官邸命名为阳明山,官邸内特地置有阳明书房。1975年,蒋介石临终前教诲蒋经国,“王阳明、曾国藩、朱熹,这些大儒的书,你要当作圣哲去研读。”

蒋介石毕生将这些大儒的经典引为人生信条,依靠进退相交、刚柔相济的办法,取得信任、权力和地位。仅从1918年初次参加粤军至1924年4月就任黄埔军校校长,6年间以各种借口辞职又复职达13次之多。1922年,他负气出走福建鼓浪屿时,手书“其介如石”,请人刻于更衣亭西边的山石上,颇有点像“文革”中林彪手书“克己复礼”的信条。以后他借“廖仲恺被刺”一案,在国民党林立的派系中逐渐取得委员长、总裁、总统的最高职位。逢大的政治风浪及转折的危急时刻,多次“辞职”,以退为进,避过凶险。正所谓退一步,风平浪静,海阔天空……

说来殊为有趣,蒋介石的第一次下野就是桂系相逼。1927年秋,桂系李宗仁、白崇禧与西山会议派以汪精卫提出的条件为借口,提出“请总司令自决出处”,逼蒋下野。

蒋对汪及桂系、沪派举动愤怒异常,他在当时的日记中写道:“余以为对同志应退让,对敌人需坚持,而汪乃异其是,诚非人类也。”他命陈布雷起草《告国人书》,宣布下野。

蒋下野不久携张群、宋子文等人去了日本,争得了日本人与美国对他的支持,同时获得了宋老夫人对蒋与宋美龄婚事的允诺。

当蒋的目的达到之后,于1928年1月10日由日返沪,一面筹办与宋的婚事,一面联汪制桂策动复职。1927年12月10日,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决议请蒋复职。

1928年1月9日,蒋介石正式就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职,后又任国民政府主席、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主席等职。这就是蒋介石的第一次下台又上台。

蒋介石第二次下野发生在1931年12月。此次下野一方面是由于蒋的误国政策所致,另一方面也是国民党内派系争斗的结果。

早在1931年7月23日,蒋介石在一次讲话中,首次提出了“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方针。由于蒋介石将此方针付诸实践,遂招致国内阶级、党派矛盾激化,综合国力下降,同时纵容了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正是在这一背景之下,日本帝国主义于1931年9月18日制造了入侵中国东北的事件。面对日寇对中国的步步入侵,蒋介石仍不放弃“攘外必先安内”的误国政策,并宣称对日作战“3月必亡”。蒋介石的倒行逆施,激起了全国人民的反对;同时,此一形势也为蒋介石的反对派所利用。

本来在中原大战结束后,蒋介石取得了军事上的绝对胜利,但他得意忘形,为了实现其“武力统一”的野心,一方面对中共苏区实行“全面清剿”,一方面提出召开国民会议的主张,企图通过这个会议,制定一部设置“大总统”的约法,并把他推上“大总统”的宝座。

当时政界要人吴稚晖、陈立夫、刘健群等对蒋的主张均表示支持。惟国民党中央常委会主席、立法院长胡汉民坚决反对。胡的理由是:国民会议的任务是统一全国国民的心志,以谋中国之统一与建设。它不是国民大会,因而不具有选举、罢免、创制、复决等四权。胡还认为,孙中山的建国大纲及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中之对内政纲,较任何约法都完备,无需再作钦定式之约法。

由于胡汉民的主张成了蒋介石当选总统的绊脚石,迫使蒋千方百计地企图搬掉他。当合法手段达不到目的时,蒋便于1931年2月28日夜以非法手段扣押了胡汉民。

胡汉民被扣,引起社会轰动与反蒋派的激烈反弹。胡汉民派的中央委员纷纷到各地串联反蒋;孙科的再造派离宁去粤;古应芬、陈济棠等准备在广州举旗反蒋。蒋也准备应战,一时战云密布。

正当战端即开之际,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入侵中国东北的“九一八”事变。国人纷纷要求宁穗双方息争对外。蒋介石被迫释放了胡汉民。10月27日,宁穗双方代表在上海召开和平会议,反蒋派仍以蒋介石下野与改组南京政府为和平解决的条件。

在全国人民抗日舆论与粤方的强大压力下,蒋介石于1931年12月15日辞去国民政府主席、三军总司令兼行政院长等职,再施以退为进之计。

蒋介石下野后,国民政府改为合议制,林森出任国民政府主席,孙科任行政院长,张继任立法院长。蒋虽下野,但事先预作布置,对孙科内阁取拆台政策。孙科上台本非众望所归,而是各派矛盾和斗争的产物,加之蒋下野后设置了重重障碍,使孙无力驾驭南京政府,上台后不到一个月就夭折了。蒋介石看到时机成熟,决定重新上台。他采取拉汪排胡的策略,逼走胡汉民,向汪表白“与诸同志久共患难,今身虽在野,犹愿与诸将士誓同生死,尽我天职”。同时宣称支持汪主政,他主军。

1932年3月6日,军事委员会恢复,蒋被推举为委员长。蒋介石以退为进之计再度得以实现。

通观蒋介石的两次下台又上台,可以看出他每次下台都是外界逼迫所致,但他耍尽权术,总是以自动引退的姿态出现,变被动为主动,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蒋的下台,每次都是权宜之计,下台的同时预为上台铺路,还拆别人的台。

那么他的第三次下野是否也是如此呢?今天的退却能换回当年的荣耀吗?

回到溪口的当夜,蒋介石草草用过晚餐,便虎着脸一言不发回到房间。陪侍于侧的蒋经国忙闪身跟了进去。

“经国,”蒋介石爱怜地唤道,“不用管我,你慢慢吃,我已老迈,食少事烦。”

“父亲,”蒋经国躬身垂立于一旁,毕恭毕敬道,“孩儿见父亲胃口不佳,值此党国危难之际,亦不能分忧于万一,实在是问心有愧。”

“坐下吧,”蒋介石朝旁边的竹椅呶了呶嘴,欣慰中却不无愤懑,“这次我之下野,固不能说全无国际环境之影响,但其重要因素还是由于我们内在矛盾关系所致。”

“孩儿明白。”

“你明白就好。”蒋介石砸着满嘴的假牙,叹息道,“元旦时,我征求党内同志有关我下野的意见时,我就说过,我这次下野,不是因为‘共党’,而是因为本党中的某一派系。”

“孩儿以为除了父亲,党内还无人能收拾眼前残局。”蒋经国满脸虔诚地望着父亲。

“那你的看法呢?”蒋介石瞟一眼儿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孩儿对父亲引退后可能发生的情况,有一些肤浅的分析与判断。”蒋经国将有些冷僵的手往火炉前一伸,呼出一口热气道:“第一,匪军南下渡江攻京沪。其次,如果李宗仁一味妄求和平,则正中共匪下怀。目前,共军陈兵江北,迫李宗仁等组织联合政府,受匪操纵,并派兵进驻南京。共产党一旦用政治方法瓦解南京,必然各个宰割,不战而据全国。”

“有道理。”蒋介石脸上蓦然秋霜集结,点着头道,“李德邻(宗仁)一味妄求和平,实则丧权辱国。”

“父亲总揽全局,高瞻远瞩!”受到鼓励的蒋经国收回已烤热的双手,继续说道:“如果李宗仁当政,必然撤换大批军政要员,或由共匪加以收买,使彼等屈膝投降。”

“我就是不放心这个。”蒋介石伸出食指往前点了点,“因此,下野之前,我都作了妥善安排。”

“正因为如此,我担心……”蒋经国偷望一眼父亲,嗫嚅道:“李宗仁挟私愤而报恨于公,他会对父亲个人极端诬蔑、诋毁、诽谤、侮辱,使我们无立足余地,不复能为反共救国的革命领导中心。”

蒋介石却一言不发,面若止水。

已跟随父亲多年的蒋经国明白,这是在鼓励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他又愤然作色道:“不独于此,李宗仁为共匪所逼,会放弃南京,以迁都广州为名,割据两广,希图自保。美国人这时也会暂取静观态度,停止援助。到时,俄帝积极援共,补充其军费,建立其空军,使我南方各省军政俱在威胁之下,完全崩溃,无法抵抗。”

“这是我至为担心的。”蒋介石显然对最后一点及共产党拥有海空军而深为忧虑,“就过去一年失败的情形看来,以军队纲纪的败坏是最为严重。”

“可是目前的局势……”蒋经国的话明显透出了自己的心余力绌。

“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一般军长、师长,不经过请假的手续,可以随便离开自己的职守,自由行动。即此一点,就足以看到我们军队的纪律扫地。”蒋介石沉痛地说。

“父亲所言极是。”蒋经国点点头,道:“军队纪纲败坏是首要因素。但那只是军事上的。党内派系林立,一些人妄自尊大,各行其是,以致军令、政令不畅。父亲这次下野,便是党内派别倾轧相逼的结果。”

“德薄能鲜,领导无方。”蒋介石陡地站起身,倒剪着手踱起步来,“我蒋中正固然应对时局负有责任,然先总理毕生开创经营的三民主义建国方略还没有实施完毕,作为总理信徒,我是有信心完成总理遗愿的。”

“父亲的意思是……”

“通知俞济时,加紧沟通和南京的通信联络。”

显然蒋介石隐而不退,想继续成为左右政局的一个魔术师。

溪口的冬日寒彻肌骨。

蒋介石回乡伊始,除拜祭母庐,与雪窦寺长老长谈外,一般是足不出户,如同老僧打坐一样终日闷坐于屋内。

1949年1月25日早晨。蒋介石起了个大早。他双眉紧锁,两眼微闭,斜靠在美式真皮沙发上。墙上是他早年在上海充当交易所经纪人时,和母亲王采玉的合影。照片上的蒋母满面含笑,慈眉善目,未等到儿子出人头地,她便早已作古。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蒋介石将母亲的早逝引为毕生憾事,深感内疚。

“父亲!”一阵轻风带过,身着藏青色中山装的蒋经国已悄然走近室内,他弯下身征询道:“据南京方面的消息,李代总统昨日深夜发布了第一号总统令。”

“唔!”蒋介石陡地睁开眼,惊疑地问道:“深夜发布?什么内容?”

“据说是释放张学良、杨虎城和一切在押的政治犯。”蒋经国不安地答道,“听说中央社今天要播告全国。”

“有这等事体?”蒋介石眉梢一扬,从沙发中霍地起身,伸出手往前面的桌上一点,“经国,你把收音机打开,听听中央社的新闻。”

蒋经国点点头,忙趋步走上前,一把拧开收音机。一个软软的声音立时飘散在室内,那是中央播音员正矫揉造作地播放消息。

稍顷,收音机内便播报出李宗仁的“第一号命令”。

“中央社消息,李代总统发布第一号命令,即日起着手释放张学良、杨虎城和一切在押的政治犯……李代总统声称,为了响应国共两党和谈的诚意,他将派专机前往张、杨二人的囚禁地,迎接二人共商国是……”

“一派胡言!”蒋介石勃然变色,大步走上前一把关掉收音机,几乎是朝蒋经国怒吼道:“叫毛局长毛人凤来。”

“总裁!”毛人凤佝偻着腰,诚惶诚恐走进来,怯生生地叫道。

“李代总统的第一号命令,你知道吗?”蒋介石剪着手,目光犀利地剜一眼毛人凤。

“这……”毛人凤情知不妙,忙小心答道:“卑职也是刚刚知晓。”

“刚刚知晓?”蒋介石脸已有些扭曲,一双手已夸张地向空中一舞,“你早干什么的?回溪口前,我都给你布置了,为什么又会生出如此事端?”

“校长吩咐的事,学生不敢怠慢,我一回去就召集同志们开会紧急研究,已作了妥善布置。”

“我的好学生都死光啦!”蒋介石孩童般地将手一挥,“你说说看,你们军统为什么如此不中用。”

“总裁!”毛人凤鼓足勇气,眼巴巴地望着蒋介石,自责着,“卑职无能,愿受具结。但是,他李宗仁想放张学良、杨虎城也没有那么容易。”

“喔?”蒋介石已然染霜的眉毛往上一扬,急不可耐地问道,“你安排好了吗?”

毛人凤将肥硕的脑袋点得鸡啄米似的,脸上堆满了得意而谄媚的笑容,“他李宗仁连这二人关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怎么放人?学生按照总裁的部署,已将军统的重要机构、人员、经费牢牢地掌握在我们手中,他李宗仁那里根本就不能掌握什么。”

凭心而论,李宗仁发布的第一号命令与毛人凤无多大关系。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蒋、李斗法,张学良、杨虎城自西安事变后,已被囚禁达10余年之久,早已为世所瞩目。蒋介石明白,李宗仁故作姿态,释放张学良、杨虎城等政治犯,一则讨好全国民众,启动他的和谈方略;二则借机打压自己。这一箭双雕之举,蒋介石怎能不明白个中道理?他实在恶气难咽,劈头盖脸骂一顿毛人凤,是在寻找出气工具而已。

人称“笑面虎”的毛人凤也是绝顶的聪明人,久居军统,刀口舔血,由一个小小的中校秘书击败众多竞争对手,坐上军统第一把交椅,已属不易。

为人部属,最讲忠心。但仅有忠心亦不够,还要领会揣摩主子的意旨,关键切忌聪明过头,要处处维护体现长官意志、长官水平。即使长官做错了,也要主动揽过责己,体现出长官的高人一筹和深谋远虑。

蒋介石在正式宣告隐退回到溪口前,毛人凤向蒋首先表示与“总裁共进退”,随即报告了自己为应付李宗仁的主张,已经将军统的全部财物、机要、档案、人事及指挥机构等,均移往台北。为应付李代总统,让徐志道出任空头局长。

当时,蒋介石大为高兴,连加赞赏说:“好!好!你走到我的前面!”

毛人凤遂跟从蒋介石回到了溪口。没想到,跟来没几天,李宗仁的第一号命令便让毛人凤替人受了蒋介石的责骂。

“毛局长,”蒋经国谨慎地望一眼父亲,便追问道,“当务之急是如何来补救?李代总统要放人,又是见报,又是广播,有那么简单吗?”

“总裁!”毛人凤冲蒋经国感激地点点头,心领神会,便大胆趋步上前委身在蒋介石旁边说道:“您但请放心,李代总统发布命令要释放的那些人都掌握在军统手中,如果军统不受命,那放人就无从谈起。”

蒋介石眨眼看了一下毛人凤,手指敲动着圆桌,一面骂,一面顺水推舟地再往前一逼,并露出自己的一点点意图,“张、杨二人误国误民,不思悔改。还有……那些在押的政治犯大多冥顽不化,危害民国,我们当然不能放虎归山。他李德邻(李宗仁)要讨好共产党,释放这些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总裁放心。我已经给各地的军统同志明确了纪律,没有总裁手谕,凡李代总统的任何命令,概不受理。”

“好的,好的。”蒋介石语气平缓多了,“毛局长,你马上去办理,决不能掉以轻心。关于张学良、杨虎城二人,不能放在贵州了。你赶紧去办理,给他们另找一个可靠隐蔽的地方。”

“是。”毛人凤这才如释重负退了出去。

蒋介石瞅着毛人凤矮胖的身影滑落门外,嘴角不由得绽开一丝讥诮笑意,道:“我倒要看看李代总统怎样放人。中国有句老话讲得好,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1949年1月24日,重庆的冬天,阴云密布,虽至中午,然天象气氛与黄昏别无二致。

李宗仁坐上“南京政府”头把交椅,发出第一号命令是“释放张学良、杨虎城和一切在押的政治犯”。并声称将派飞机迎接张、杨共商国是。消息传到囚禁进步爱国人士最多的重庆,各报进步记者都倚借李代总统命令进行营救活动。

这天,一群记者走访国民党重庆市政府询问执行情况,市长杨森避不露面,由秘书长李寰接待,称:“市长政躬违和,尚在休养。释放被囚人士尚未获命令,无可奉告。”

记者们又拥到国民党“空司”重庆区司令部访问司令晏玉琮,晏答:“所询派飞机接送杨虎城一事,本部未获总部命令。”

记者们不辞辛劳,回头又找杨森。杨毕竟是个军人,说话干脆些,在记者包围之中,他说:“我还没有接到命令,就是接到命令,我从何放人?”

记者们一起诘问:“张学良和杨虎城不是关在磁器口吗?”杨森扫视一眼喧闹的人群,没好气地答道:“你们比我清楚,我管不了这件事。”

记者们紧追不放:“谁管得了?”杨森恼羞成怒之下,脱口而出:“西南长官公署第二处,他们管关人。”

记者们遂蜂拥至国民党西南长官公署第二处,可他们根本见不到人。原来,作全力营救活动的几位记者,听杨森市长道破了真情,遂商议如何拜访“第二处”。各报记者一般与“政工处”打交道,对“第二处”向来敬而远之。这一次要破例。然而要找到“第二处”,对这几位记者来说还是新课题。

西南长官公署即抗日时期“军委会”原址,范围很大,房屋众多,机关林立。从下半城金紫门进公署大门,过广场,上大台阶经过几幢大厅,又下石梯,从左侧又上坡,拐弯进小门,旁边不远处有一条为人不易发现的小巷,穿过小巷即“别有天地”——一幢讲究的三层西式洋楼,登楼就是大会议室,正房就是二处的处长办公室。如果从老街公署后门走就近多了,但门警森严,非此中人不得入内。1948年《挺进报》的一位外围发行员,因不知老街底细,只认为是连接大马路的僻巷,在散发报纸时,被“后门”的门卫拉了进去。

这几位进步记者分途寻访第二处,东询西访,处处碰壁。有位记者本领不小,从大门摸索到了后门内的一个外会客室,接近那条不易为人发现的小巷,正迟疑不前,恰好遇见一位曾在新闻界工作过的熟面孔匆匆路过,便问:“二处走哪边?”那熟面孔不经意地朝小巷一指。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记者们闯进了二楼,直叩处长办公室大门。

“笃!笃笃!”里面习惯地应声:“进来!”进来的不是他的部下,而是一位陌生人。

记者送上名片,说明来意,徐远举压住惊恐,故作镇静地说:“兄弟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迄今没有接到毛人凤局长关于释放张、杨二人的确切通知。请诸位理解,我是军人,只知服从命令。”

记者被打发走后,徐远举大发雷霆,要督察安国华追查怎么会让一个“共产党记者”跑进处长办公室。随即发电至台北保密局局本部,请示如何对付。

记者们哪里知道,西南长官公署第二处,在行政上属公署领导,业务上却属南京国民党国防部二厅指挥;其实不止两线领导关系,它属于军统控制的公开机构,故还要受军统秘密领导,后面的领导线还要重于前二线。

在郑介民与毛人凤角逐军统头目时,第二处处长徐远举左右逢源,两边讨好,利用郑、毛之间的矛盾,巩固其在西南的地位;同时还靠拢政学系,接近张群(张两度出任国民党西南长官,政学系头头)、刘寿朋、张笃伦(杨森前任之重庆市长)。张笃伦与徐还有“裙带关系”。

毛人凤随蒋引退,成为国民党总裁(蒋介石)办公室要员,实际指挥保密局的活动。他指示保密局重庆站扩大为“西南特区”,除领导西南几省保密站外,还指挥部分“湖北站”和“西北区”。实际“西南特区”也就成了除当时大陆上“待解放区”的军统指挥机构。

按照军统组织原则,秘密组织要有一个对外公开机关掩护,但公开机关要受被掩护的秘密组织领导。西南长官公署第二处属公开机关,还要受军统重庆站领导。

毛人凤“随蒋引退”后成立“西南特区”,就派徐远举兼特区区长,更主要是需要他以二处来掩护“西南特区”。

徐远举一跃而为“区长”,成为公开、秘密双层军统的领导人,因此对毛人凤更是俯首贴耳。

实际上,李宗仁的特赦令一发布,蒋介石怒不可遏,将毛人凤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毛人凤在特赦令发布的当日,就电告重庆的徐远举,坚决不能放人。同时,将张学良秘密转往台北。

此时上海、广州、武汉舆论沸腾,指责李宗仁的命令如同一纸空文。李宗仁大为光火,叫来军统徐志道查问,徐志道支吾说:“前局长毛人凤未把监狱交给我……”

李宗仁哪里知道徐志道的难言之隐。大概也只有蒋介石和毛人凤两人才明白其中奥妙。那是蒋介石下野之前,毛人凤奉密召前去听候指示。

“我准备退隐了,卸下千钧重担,去做一个老百姓。我这次退隐,并不是由于共产党的步步紧逼,而是由于党内某一派系,你明白吗?”寒暄已毕,蒋介石以他特有的谈话方式,开门见山地提出问题。

“是,学生明白。”毛人凤不由一惊:老蒋由于桂系“逼宫”准备下野,莫不是嫌未把李宗仁干掉?几个月前,毛人凤曾准备暗杀李宗仁,但至今仍未成功,如今老头子当面谈起此事,难怪他有些害怕。

蒋介石一双眼睛仿佛看透了毛人凤的心思,用一种较温和的语气说:“你不用担心,我这次叫你来,是想布置一下将来你的工作。你可以辞去保密局长之职,但不可丢下整个组织,给李宗仁留个门面,让他自己去应付吧!”

毛人凤缓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他凭着几年工作经验,立刻明白了老蒋的意思,略加思索,报告道:“总统,学生认为,可以把保密局迁往上海,以上海办事处的名义继续开展活动,一切惟总统命令是从。至于李宗仁那边,就拨几十个人过去,继续以保密局的名义,留在国防部,让李宗仁去用吧。”

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可以。但你要明白,我准备把台湾建成反共基地,要先把局本部运往台湾,机密文件也要一并运走,你继续与我直接联络,并领导各地活动。”

毛人凤点头答应,并建议道:“可以让副局长徐志道和福建站站长林超分任正副局长,与李宗仁、白崇禧他们去周旋,抗战时这两个人都在五战区工作过,与李、白关系较好。”

蒋介石点头同意。其实,毛人凤把这两个人交出去,还有他个人的一点隐情。徐志道是正式毕业的黄埔生,干特务工作的资历又比毛人凤深,一直瞧不起只在黄埔军校呆过几天,靠干秘书工作爬上来的毛人凤,毛人凤则想借此机会,把徐挤出保密局,少一个争权夺位的对手。而他所凭藉的,是蒋介石的宠爱和浙江老乡两点。这些小算盘,蒋介石是无法料到的。

毛人凤把蒋介石的指示传达给徐志道、林超等人。为了握紧自己的权位,毛人凤派自己的亲信涂寿眉任主任秘书。“假”保密局下设总务、业务两处,经过讨价还价,毛人凤的亲信黄逸公任业务处长,徐志道的亲戚钮殿臣任总务处长,算是“毛派”和“徐派”共分天下。然而,这个“保密局”只是用来糊弄李宗仁的,并没有真正的外勤人员和组织,只有92名内勤人员。这实际上只是一个空架子。

毛人凤引退后不知去向,当时上海有家报纸以花边新闻刊出:《毛人凤何处去?》。找不到他,一个“政治犯”也放不出来。

其实,当时毛人凤已经从溪口赶去上海,就住在上海市警察局长毛森公馆内,他接到台北转来徐远举的电报,当即回电:“适当释放少许中共在押人员,以缓各方舆情。杨虎城没有总裁指示,不得释放,可由周养浩移送贵州暂避风声……”

李宗仁发布的第一号命令就此泡了汤。

蒋介石遥控政局,第一回合便取了胜,让李宗仁身手施展不开,论功行赏,毛人凤自是要挂头彩的。

二月溪口,春寒料峭。毛人凤狐凭鼠伏,悄然由上海潜来溪口。

蒋介石依旧一身长袍,在丰镐房召见了毛人凤。蒋氏一门,早年经营盐业,在溪口是钟鸣鼎食之家,丰镐房在蒋介石发迹后,又经巨资修缮改建,更显气派。周围环境优雅,绿树环绕,低矮的冬青树被修得整整齐齐,门内天井里置有一个花坛,上面摆着花盆,四季花开不谢,招惹得蜂飞蝶舞。

毛人凤被人领进客厅后,蒋介石还在内房,他不敢稍坐,便专心致志盯着墙上的照片。那是一幅孙中山和蒋介石合影放大的照片。照片上,孙中山着中山装端坐其中,蒋介石戎装笔挺,腰悬佩剑,立于一旁。像片的右下方,挂着孙中山蝇头小楷题词:

安危他日终须仗,甘苦来时要共尝。

介石吾弟嘱书孙文

毛人凤正看得出神,蒋介石已从内室跨出。毛人凤忙咔嚓一声,端正地行了美式军礼,蒋介石扶着杖含笑摆摆手道:“毛局长,随便点,这次的工作干得不错。”

毛人凤心里一阵狂喜,他明白“这次干得好”,着实是给李宗仁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也为蒋介石出了口恶气。

想到这里,他眼珠一转,满脸笑得稀巴烂,点头哈腰道:“这主要是总裁领导有方,卑职只不过做了应该做的事。”

“呃……”蒋介石把头一摇,坐了下去,又和颜悦色招道:“坐下讲,坐下讲。”

受到鼓励,毛人凤将腆着的肚腹使劲收拢,便将半边屁股搁在了椅上。

“这个……这个……”蒋介石敛住笑,不着边际地感叹,“军统当前任务重啊。对肃清内奸,诛除共谍,严惩贪污,移风易俗,复兴民族,改善民主工作,务必切实执行。”

“卑职谨记,卑职谨记!”毛人凤忙不迭地点头应道。

“不过!”蒋介石话锋一转,“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希望军统同志身体力行总理提倡的三民主义,为巩固党国、复兴中华民族,挽救党国危亡,改善民生作最大努力。因此,要教育军统同志,人人皆应作无名英雄,奋勇牺牲,革命救国,一定可以在大家手里转危为安,转败为胜。鉴于此,我有一个设想……”

毛人凤这时瞪大了眼,只是机械地点着头。

“这次让你来,我是有大事相托的。”蒋介石见火候已到,这才透露心机,“鉴于目前局势,非用非常手段是不能挽救党国于危难之机的。你同军统同志多多商量,给我拟定出一个详细的名单,对那些心存异志、危害党国的危险分子,不能心慈手软。要用非常手段加以肃清。内惩内奸,外惩国贼,必须于短期内加以肃清,你明白吗?”

“是!”毛人凤迅速反应过来,嘴中发出金属一般的撞击声音。

当即,他返回上海,躲进侄儿毛森的公馆,闭门不出,炮制了国民党在大陆的那份最后的暗杀名单。

毛人凤是个善于揣摩主子意图的人,他明白蒋介石对于自己目前处境的全部烦恼,更明白蒋介石怨天尤人的背后,隐藏着只有他才能了解并替他行动的杀机。而这些人,他不用蒋介石明示,心中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拟定这张名单时,他将蒋介石的所有历史上的政敌和现实不满的人全部囊括了进去。其名单如下:

李宗仁、龙云、白崇禧、黄绍、刘斐、李济深、李任仁、李宗煌、朱蕴山、梁漱溟、柳亚子、彭泽民、邓初民、王绍鏊、马寅初、洪深、翦伯赞、施复亮、孙起孟、傅作义、邓宝珊、董其武、何思源、陈仪、杨杰、卫立煌、张澜、罗隆基、章乃器、章伯钧、史良、沙千里、黄炎培、张东荪、王造时、储安平、贺耀祖、范朴斋、程潜、唐生智、陈铭枢、蔡廷锴、蒋光鼐、卢汉、刘文辉、邓锡侯、邓汉祥、潘文华、鲜英、卢焘、顾毓权、荣德生、袁翰清、刘人爵、张严佛、唐伯球、邓介松、肖作霖、陈云章、安恩溥、龙泽汇、陈汝舟、李宗理、杨玉清、唐鸿烈、麦朝枢、林式增、黄翔、骆介子、毛健吾、祝平、骆美轮、李炯、朱敬、瞿绥如、罗大凡、郭汉鸣、徐天深、刘绍武、王慧民、郭威白、黄耀、彭觉之、杨德昭。

以上人员共计84人,蒋介石审核后,又亲笔添上了宋庆龄、张学良、杨虎城三人。毛人凤当时大为惊异,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三人也要添上?”

蒋介石不满地瞥过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毛人凤还有菩萨心肠?”毛人凤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蒋介石进一步命令道:“你们着手准备,按照名单上的人严密监视,具体行动我会单独通知你。记住,这是党国的最高机密,任何人都不得泄露。”

毛人凤连连应声,领命而去。

就此,军统在大陆的最后暗杀名单在蒋介石与毛人凤的密谋中正式出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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