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深圳,今夜激情澎湃

(二十五)

我真后悔没有把手机关了,刚闭上眼又响了。号码很熟悉,是大利的老叔。

他说他们公司关于那个制造项目的招标书已经写好了,他已经签了字,准备明天就发标,按计划会找四到五家公司参加投标,今天要找个地方好好谈谈这件事情,一求能做到万无一失,二要兼顾天衣无缝才好。还告诉我今天会有一位负责这项工程的主管同来,至少要封一个一万块的红包。

这可是关系到我的厂子生死存亡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我立即用命令式的语气招呼大利赶紧联系上施工,带好考察所得的资料,十点钟在发廊见面。

虽然老叔能够在他的公司里一手遮天,但咱家连生产所必须的设备都还没买好,况且那要来的副董事什么心眼脾气都是个未知数,思来想去心里还是没底。

翻翻钱包,里面只有一张有内容的银行卡了,估计余额已不足一万。昨天李钰说可以把欠店里的三万块,今天给我拿回一半来。打他的电话,原来他昨晚就没走在发廊过的夜,还算挺敬业。我说有急事要拿那一万五千块钱,他说没问题立马就给我取好在发廊候着。

嫣然今天还有事,要小莫在华强一带转悠转悠,找个合适的门面。把我送到皇岗,在车里飞快地相拥着“波”了几下,便分头行事了。

李钰果然没有违约,刚走进他睡的房间,他就把装着钱的黑色塑料袋丢给我。本来我还是挺想夸夸他的办事效率挺快的,可他非得让我数数看够不够数,来回推让了好几次后我非常生气。哥们都处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不相信他?况且他以前也从来不这样啊。也许是我今天跟他要钱的缘故吧,我想。我心里也觉得这钱是不是要的有点唐突了,也许他昨晚只是说说让我心里有个谱,毕竟他还在吃药,

“数个鸟啊数,我从来都是相信你的!你什么意思吗你?”我一边将钱狠狠地摔在床上,一边大声说。

李钰没作声,起身将我忘记关的房门反锁了。我接着说,但声音小了很多,“要不是今天给人送红包要封一万块钱,我都不会想到跟你要这个钱的,你是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啊你?你看病的钱我绝对不会让它断了的,今天确实是急用啊,兄弟!”

“靠,你生意还没做大,脾气倒是大起来了啊!”李钰口里带着骂,但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你想的也忒多了吧,我只是觉得‘亲兄弟、明算帐’,你不怕少了,我还怕多给你了呢!点点心里都有个数。看病的钱我有,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到处借钱,还在我这里充大个子驴。”说完还装作满脸真诚地看着我。其实我们相处的久了,无论遇着啥事,互相间就难能有个正经的时候,但现在我就觉得李钰他真正经,正经得让我有些陌生。

“好吧,我数!”我坐下来拉好点钱的架子,点了支烟,一百二百地数了起来。这还真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从朋友手里拿过钱后,这么认真地数钱的,虽然新鲜,但滋味还是怪怪的,我从来都以为这样做是对“朋友”二字的侮辱。

“数完了,不多不少正好!”我把钱悉数塞进皮包里,“这下你满意了吧?”

“哈哈!”李钰坏笑着,“非常满意!其实让你数钱,我还有更深一层次的原因。你现在马上就要开公司了,也就是说你马上就要在商海里混了,我不能帮你多少,至少在资金上我不能帮你,但我可以帮你指出一个你一直引以为豪却实在是致命的缺点,你信吗?”

“说!”我吐了个烟圈,我就不信了,能看出我的缺点,你就装吧你。我心里想。

“就是你太义气了!”还真挺出乎意料,我笑了笑听他继续,“你对所有你认识的人都太信任,你把他们当成朋友,可人家却未必这么想。商海里的尔虞我诈,你凭义气是立不住脚的。”

“义气也有错吗?大丈夫在世凭的就是义气,一个‘义’字就可以立于天下而不败!”我反驳道。

“呵呵,你太幼稚了!别说我打击你啊,当你为你所谓的‘义气’连裤头都当了的时候,你才知道哥哥我没有看错你。好了,今天就教你到这里,下课!”说完,做了个解散我的手势。

散的有些突然,我还是在恭听状态。笑眯眯地斜眼看着脸部有些浮肿的他,顿时觉得可爱起来。用心良苦啊,敢情他还在教我处世呢,哥哥我当然不能对所有人义气了,小子你把我当成傻瓜了哈。

正想再损他李钰几句,顺便找回点面子,就听见大利乍乍呼呼地喊着我的名字进了店。

施工把他们在武汉拍的设备照片洗出来了,设备看起来还挺新的。施工一边给我介绍每个设备的功能和用处,一边给我讲解此设备的新旧及可用程度。好在这是一个开了不久就濒临倒闭的厂子,设备基本上没有太大的损毁。

鉴于拿那个单子的情况紧急,我本来想亲自到武汉去看看顺便再砍砍价的,现在看来必须一切从简了。让施工做了个可行性分析,结果显示买这些二手的东西还是比较划算的。我叮嘱他立刻给武汉打个电话,说是我基本上同意接受这批设备,让他们做好封装准备,明天施工一到武汉立刻装车,先付五万块的订金,货到付全款。

让大利再打他老叔的电话确认一下到底几点能有空,在哪里见面比较合适,红包怎么给。

还是大利老叔比较老到,一会儿功夫大利就跟我转达道:中午十二点半,上海宾馆订个包间,酒席不能低于三千块,钱用个手包装着当面给也没有问题,放心吧都是兄弟。

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我赶紧安排。我订酒席,施工负责回答和咨询技术性问题,大利负责给红包。还想再把小王找来负责陪酒,大利死活不同意,只好作罢。

老叔还算准时,进包间时半点刚刚好。同来一个胖子,应该就是那个主管吧,我立刻满面堆笑迎过去握手,知道他姓张后便“张哥”、“张哥”地喊个不停了。

这姓张的孙子还挺能喝白酒,要不是大利帮我顶了几下,我估计今天肯定又得趴下了,人家还没尽兴。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我便示意大利将装钱的手包拿出给“张哥”递了过去,估计是老叔提前给他打了招呼,这孙子左手端着酒杯说着劝酒话,右手很自然地将包接了过去。和大利碰杯喝后,竟然又平静地同我举起了杯子。这孙子整个一酒鬼啊,拿了钱还不放过我,我在心里恨恨地骂。

老叔把我的窘态看在眼里,出来打了个圆场,胖张哥才不得不收敛起来,很认真地和施工谈起技术问题。看看施工对他所有的疑问和问题对答如流的,他非常的满意。

接着他忽然提起的一个细节问题,倒是把全场的人都给难住了,包括他自己。按照他们厂的规定,对制造厂家考察时一定要录像供高层参考并存档的,而我们的工厂还是个空壳,变也变不出来啊。即使明天能从武汉发货过来,到安装就位,工人正式上岗,按施工的最乐观估计应该不止一个月的时间。而他们厂韩国那边的意思是一个月内必须找好制造厂家,半年内就要陆陆续续把所有过滤器分批保质保量地完成交货。

我端着酒杯的手停滞在空中,这难办了,什么狗屎规定,真能难为死我这个大活人。

看我们都挺为难的,有些冷场了,老叔挥挥手说:“回去想办法吧,活人还能给尿憋死吗?!”

大利还想说什么时被老头瞪了一眼,又生起闷气来,朝我低声嘀咕:“还不让我说话了还?没准我的法子倒是可行啊,真是的!”

这老头从我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没有见他重视过大利的任何意见,当然泡妞时例外。也许老人家从小看着他长大,在他心目中大利就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当然会有“大人说话时,小孩子瞎插嘴”的感受,我也挺理解。可人家大利毕竟成人了,伴随着下半身素质的提高,有时候头脑还算灵活的嘛。我心里想着,便挑眉示意大利出去一下。

我们进了隔壁的包间,还没等我关上门大利就骂开了,竟然在大声地问候老叔的母亲,我赶紧呲牙咧嘴地暗示他收声。

这爷俩,就搞女人能说到一块去,我真佩服造物主把他们这对给造绝了,性格、脾气、爱好都出奇地相像,如果不知道是他叔叔,我八成会把他们当成父子。

给大利让了根烟并帮他点着,看他消消气后能不能想出个绝妙的法子来。这大利哪里还容得了消气的功夫,倒豆子似的说出了他的想法。

我听后简直拍案叫绝,非常容易想到,按照我的智商应该不至于输给大利这小子的。按他的说法先给我们的“大鑫”找个影子工厂,先到那里拍了,带子找个制作公司一剪辑就成了我们的,然后在第一轮的筛选中就拿他没有录像带这个理由给砍了,一切都OK了。

觉得十分可行,我和大利兴奋地跑回酒桌,由我又添油加醋地把他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张哥”听后不停地给我竖拇指,老头更说我小任比大利就是成熟并且头脑灵活点,不像他总瞎吵吵。

我赶紧说,“老叔啊,这就是大利的主意,我只不过替他转述了一下罢了!”

见老头笑咪咪地看着大利,很有些自豪的样子,大利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很朴实地笑着显得更傻了。

既然暂时有了应对的办法,气氛也活跃起来,没有多长时间我就觉得头有些发蒙了。再继续喝下去,又得被抬回去。正好手机响了,嫣然的,我走出包间来到一楼的大堂。

先在言语上亲昵一番,她直接问我晚上还回不回来,如果不回的话她想带小莫到家里玩玩,免得我回去不方便。我开玩笑说回去三人一起玩玩“三人行”也不错啊,虽然小莫长的有点对不起观众,我就将就了。

没想到她还生气了,严厉地训斥了一通我的轻浮,说是虽然今天放我一天假期,但她存在我仓库里的谷子哪怕是少了一颗,这辈子都坚决不会放过我。话到了这个份上,多说也没有啥意思,我敷衍了几句便挂了。

刚想欣赏一下旁边不时走过的美女们,老刘又打来了电话。这次不同的是他一开始就带了哭腔,看来情况不妙啊,我的酒基本上醒了一半。

“任老板啊,你赶紧过来吧,他们又来了!”老刘说。

“看到你给我打电话了吗,现在?”我问。

“是他们让我给你打的,说是今天你不过来就卸我一只胳膊啊!快来救我吧!”那边简直哭成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倒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我说,“你让他们等着吧,我很快就过去,不要害怕,多注意一下他们的面目长相,尽量把他们都记下来!”

怎么这么巧,这帮狗日的净捡我们不在的时候来欺负人啊,看来不好好收拾一下他们,日子是没法过了。关键是现在怎么办,不能把老叔他们晾着又不能不去处理,分身乏术啊。干脆黑道白道全叫上,今天把他们全烩了得了,我下定决心后便向飚子紧急求助。

还好,他正闲着没事在店里待着呢,可以立刻跟我一起过去一趟,马上打车来上海宾馆接我。我说最好开警车,一来可以壮壮自己的胆,二来硬吓唬也吓唬死他们了。他说警车可不是随便开的,他现在的地位还不能开出来,但会尽量让龙华的哥们开警车去的。我想了想,情况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细节了,人能去就不错了。

我给大利打了个电话,让他出来一下,工厂出事了。他出来时,一边走一边打电话。

我问他:“给谁打电话呢?先不要叫张杰他们了吧,我已经给飚子打过电话了,他陪我一起去!”

“你以为去一个飚子就能什么都摆平了?让飚子先不要暴露身份,我让你看看什么叫‘黑吃黑’,张杰说了,马上带弟兄们过去保证能给咱们搞定!”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掂量来掂量去,谁搞定都是搞,警察能保一时的平安,可不能提供全天候的保护,况且龙华也不是咱家飚子的地盘;这种事情如果用“黑吃黑”的办法,也许能从心理上给他们一个彻底的震慑,让他们小瞧不得。如果我同时把这两种力量摆在他们面前,也许会有更大的成果啊,我心里倒是有了个主意。

大利主动请战,让我留下陪老叔他们,他去搞定这事。看他这激动且没有理智的情绪,我还哪里敢让他去啊,没准会出更大的事。便立场坚定地要求他留下,饭后带老叔他们HAPPY一下,把这两个爷爷伺候好,我会把那些孙子们摆平的。

我没有见过张杰,更没有想到他的行动速度这么快,屁大点工夫竟然坐着“大霸王”来了,看来谱摆得还不小。定睛看时,开车的是上次见过的小K,他伸头笑着和我打了个招呼。大利跑上前和副驾驶位上的一个人嘀咕了一下,那人便下了车来。

说他是张杰,我都有些不相信。三十多岁,黑黑瘦瘦的,个头在东北人窝里只能算个残废级别,哪里有半点黑社会老大的样子。以前听大利说这孙子练过会几下子,而且下手特别狠毒,手下的几十个弟兄都很怕他,但也更敬重他。

大利给我们简短介绍了一下,我主动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他不冷不热地和我握了个手。吃了个冷菜,虽然他们是来帮我们的,我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哥哥我要是加入黑社会,也不会比你差哪里去。

飚子也来了,穿着便衣。我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虽说现在的人都是黑白不分明,我还是怕擦枪走火,亏了我兄弟。

张杰的车上据说是坐满了人,我便和飚子上了辆的士,这样反而更好了,我指挥起来会方便很多。大利凑在玻璃窗前跟我说:“放心吧兄弟,张杰今天带的人够多,肯定能摆平这帮孙子,可万不得已不能让他们知道警察也会掺乎这事,我可没有给他说飚子的身份,他们出了事,你我都没好日子过。”

我当然知道利害关系,便说:“放心吧,你只要把老叔他们陪好了,我这边一定OK的!”

我和飚子的车在前面开路,没等我给飚子说后面的张杰是什么东东,他就开始问我他们是不是黑团伙了,看来警察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照实回答。飚子没有吱声,看他眉头紧锁的,我知道他有些担心我会把这事情闹得太大了,不好收场。

我说,“请你放心吧,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肯定不会出任何问题的!”便将我的计划的各个细节给他说了个清楚,直到他点头明白了所有步骤,我才放心地让他和他龙华的那个叫小龙的警察哥们通了电话,把我的意思和具体的情况说了一下。

小龙说了,开警车来没问题,正式警察只他一个,但所里招聘的治安员要多少有多少。飚子要求二十个,他说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