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画放下电话继续写日记:
……人世间最亲切的词是妈妈。妈妈是什么?妈妈就是割下自己生命中最美丽的一段埋在土里,再用自己全部的血浇灌,最后将自己腐烂成肥料,埋在小树根处的女人。
她抽出软盘,关了电脑,打个哈欠,进母亲屋里看看,进了谢天书的卧室上床睡了。大约过了两个小时,谢天书回来了。他见楚画睡在自己床上,便到母亲屋,在笑笑的床上睡了。
这一夜林香雨几乎没睡。开始,她对油布包做种种猜想,有时候眼前还会出现那个又高又瘦的大男孩。后来是无序地乱想,包括从母亲过生日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包括分析存折在哪儿?包括笑笑和牛地。想得最多的还是她和天书的关系。他们之间好像有了雾障。她早早起来昏昏沉沉地做好饭,然后拿着油布包昏昏沉沉地回家。她轻轻地开门。看见一双女士牛仔鞋,这使她的神经紧张起来。她悄悄走到卧室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见楚画睡在床上。林香雨低下头,再次向楚画看去时,两眼已经蓄满了泪水。她向外走,身子晃了晃,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想了好一阵子后,轻轻地出了门,再轻轻地把门带上了。然后向楼下走。她显得晃晃悠悠,下了一层以后终于支持不住倒下去。这一倒,便顺着楼梯往下滚。直滚到两个楼梯的接头处时才停下来。
她一动不动。
大闹从下面上来。他看见一个人躺在楼梯上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后来他又小心地走上去看了看,林香雨的脸背着他,看不着。他又转到另一面。再看。他一惊:四舅妈!他把她抱起来摇了摇,四舅妈!四舅妈!林香雨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说:大闹哇?
大闹说:四舅妈,你怎么了?
林香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不小心,跌了一下。没事儿的。她站了起来。
大闹问:摔哪儿没?
林香雨说:没。没摔着。
大闹问:是刚从家里出来呀?
林香雨摇摇头。想说刚从租房那来,还没进屋。没说出来。
大闹问:是刚上来,还没进屋子呀?我扶您进去吧?
林香雨:不用了。我就不进去了。叫你四舅看了说不定又认为我怎么的了。林香雨扶着楼梯往下走。
大闹又想下去扶她,却又没动,只是疑惑地瞅着。直到看不见之后,他才上楼按门铃。
谢天书起来开门。
大闹说:四舅,怎么还没起来呀?
谢天书看看手表:噢,可不是嘛?睡过头了。进来吧。
大闹进屋问:四舅,银河大酒店的设计怎么样了?
谢天书说:草图出来了。色彩稿也画了一些。
大闹说:草图出来了就行。昨晚11点半他们来电话,说是今天早上一上班就要看草稿,因为太晚了,就没给您来电话。我就知道四舅办事从来是认真的,只要答应了准办。四舅,咱们现在走行不行?
谢天书有点犹豫:我是怎么都可以,只是你姥姥……
楚画伸出头来:谢老师您走吧。大娘我护理。
谢天书:你不上班?
楚画说:不。您只管忙您的。
谢天书说:那好。大闹,你等我一会儿。说着,他去洗漱。
自从楚画出现,大闹就有些吃惊。他半张着嘴一直盯着楚画出现的房间看了好一阵子才到姥姥的房间看看。然后就在姥姥的对面床上坐下来,好像是看着姥姥,实际是在想着别的。眼睛还时不时地溜着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