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浩半倚在床上生气。
谢天红坐在椅子上生气。
大闹一边用拖布擦地,一边用眼睛溜着他们。
兰芳在唠叨:该说不说,头好几天就睡不好吃不好,盼着进城给老妈好好过一个生日。可倒好,一到楼底下就见咱妈要跳楼,一进屋就发现妈的五万块钱存折没了。登一下倒了。住了四天院,一次不来,头影不露。不来就不来,还说来,一定来,哄得咱们一夜不睡盼着他们。该说不说。当初他二哥恨不得把脑袋插地里趟出钱来供他四弟上大学。现在咱们一个穷农民,没知识没文化没钱,也没用。该说不说。想想叫人心寒。谢天浩大吼一声你闭嘴!兰芳掉眼泪,就说。打死我也说!谢天浩举手要打,大闹忙拉住。兰芳继续数叨,想想咱供他念书那时节,全家人口挪肚子攒,有一分钱都交妈手里。生咱大林子那会儿,月子里一天只让我吃一个鸡蛋,多吃一个他爹都生气。就为着卖鸡蛋给老四凑学费。今天还是因为他家的事上一股急火才犯病的!他老四就是拎一个鸡蛋来看咱一眼,也叫咱们心里好受点啊?谢天浩又吼你闭嘴!兰芳不怕,该说不说。他奶说存折叫香雨拿去了,香雨不承认。我16岁就进你们家门,跟他奶过几十年,他奶是啥人我不知道哇?该说不说,他奶从来就没说过半句假话。那五万多块钱就是叫老四他们用了。该说不说,他们买那么大的房子,装修那么漂亮?大冰箱、大彩电、洗衣机、沙发、地毯、洗澡间,他们哪来那么多钱?
唠叨是女人摧毁一切的法宝。是火暴男人的点火器。
谢天浩大叫一声:收拾东西咱们走!
谢天红说:二哥,病还没好利索呢?她没劝完二哥便急着转过来损兰芳,你该说不说就别说啦!还说啥?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谁不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兰芳不服:你从小就护着老四。
谢天红说:我稀罕他就护着他。如今他都是45岁的人了。念大书,教大学生,大画家。他做事能没道理吗?你不劝二哥还火上浇油!你想咋的?想把二哥气死再嫁一个呀?
兰芳哭了说:她姑哇,当姑娘时你就邪乎,二嫂不说了。该说不说。
姑嫂俩吵架的时候,谢天浩在摔东西。一边摔一边说,走!再不走气也气死了。大闹不理会两个老太太吵架,他把重点放在二舅身上。他一边拉一边劝:二舅,您老别生这么大的气,也兴许是我姥姥出了什么事,四舅也是三天两夜没睡。谢天红啪地抽了大闹一个大脖溜子:我整你个死娘的!咒念你姥姥啊?你姥姥好好的能出啥事还三天两夜不睡;大闹笑说,妈,您老人家歇一歇再打第二下,儿子等着。他伸着脖子等第二下,扭头对兰芳说,二舅妈瞅着没?当姑娘时就邪乎,如今一下岗更邪乎了。武则天慈禧太后!妈,打一下就拉倒了?谢天红说整你个死娘的!谢天浩正要摔一个茶杯,谢天红拉住谢天浩的手。谢天浩的气消了一点,说,天红,老四对我咋的都行。我要是看见他对咱妈真的不好,我就砸了他家,然后把咱妈带走!那时候你别拼死拼活地拉我。你眼睛不好。谢天红说,二哥,你先别生气。咱们上他家去,到那我问问香雨,准弄清楚。香雨这个人我从小看大,她不会说谎。这一点我特别清楚。我就盯住她问。要真是那样,我跟你一块该打打,该砸砸。
大闹溜了出去急切地打手机,四舅,不好啦!二舅和咱妈要去砸你家,然后把姥姥接走。四舅,我姥姥的事你不叫我说我也不敢说,刚露个头就叫我妈嗨一撇子。四舅,我妈和二舅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二舅像我姥爷,暴烈。我妈像我太姥,邪乎!我看你还是先把门锁上躲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