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仆二主-动什么,别动感情

佳音的腿已经好了,和她的狐朋狗友们在舞池里旁若无人地跳舞,廖宇坐在一旁心事重重地喝酒,低头看着旁边的椅子,好象在找什么东西,其实是贺佳期躺在那儿睡觉。廖宇想不通,这儿的音乐这么吵,她怎么能睡得这么香呢?

娱记和企宣们回桌,问:“我姐呢?”

廖宇指指凳子,又拍拍佳期,她莫名其妙地起身,显而易见又喝多了:“什么情况?几点了?”

廖宇看看手机:“十二点多了。”

佳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很高兴似的:“我先走了,你们接着喝吧,再开瓶酒,今天我来买单,谁也别拦我。”

没人想拦她:“真的啊姐?真崇拜您,您白领就是不一样,真大气。”

佳期美坏了,嘎嘎嘎地乱笑:“服务员再来瓶杰克,然后买单。”

廖宇看她那样醉,也跟着站了起来:“一块儿吧。”

佳期看他一眼,很不欢迎:“你是不放心我吗?”

“我不放心马路上的男青年。”

廖宇伸手叫车的时候,佳期就在他背后手舞足蹈。有出租车停下,看贺佳期那模样,马上开走了。廖宇回头劝她:“别美了。”

好不容易有车停,他强行把她塞了进去。可开没多远,车就靠边停下了。佳期从门里跌出来,冲到路边的树坑狂吐。

廖宇用熟练的手势帮她捶,一边数落:“不能喝就别喝。”

佳期嘴硬:“我不能喝,可我敢喝……服了吧?”

“服了服了。”

吐够了,她接过廖宇的矿泉水在前边摇摇晃晃地走,还咿咿呀呀地唱起来了:“为你我受冷风吹,寂寞时候掉眼泪,有人来说是与非,说是与非,可谁又真的相信谁……”她站到马路牙子上去走,为了保持平衡,伸直了双臂,但几次都要掉下来,廖宇想拉她下来,又拉不动,只好用手牵着她。

佳期觉得走得很直,很牛逼,狂笑。廖宇讽刺她:“你们中年妇女喝多了样儿可真够大的。”

佳期很不高兴,站住了:“我下个月才二十七岁。”

“真老。”

“成熟,这叫成熟,请注意你的措词。二十七岁,是全球女性黄金年龄,是收获的季节……”

廖宇不明白:“二十七岁为什么是全球女性黄金年龄?”

“因为我二十七岁,我多大,全球女性黄金年龄就多大。”佳期指指自己。

“可你收获什么了?”

佳期站马路牙子上想了半天:“我收获了一种直面惨淡人生的勇气。”她可能觉得自己的话特别深刻,站在那儿发呆,像是在倾听这掷地有声的话在深夜的回声,突然间,就呜呜哭了。

廖宇看不得醉女人掉眼泪:“你怎么了?”

“我下月就二十七了。”她哽咽着。

“好事呀,黄金年龄。”

“为什么我在黄金年龄里,还是事业没着落爱情没前途啊?”

廖宇答不上来这么深刻的问题,他能做的只是伸出一条手臂搂着她,任她把鼻涕擦了他一胸膛。他安慰她:“你不要跟比自己强的比,你得学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学会跟不如自己的比。我心里难受的时候,就想到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挣得比我少,生活条件比我差,顿顿吃不上肉,可我都吃烦了,只想吃素,然后我就知足了,知足常乐,我就乐了。”

佳期爬到街心公园全民健身的劈腿器上,大幅度地劈着腿,也不知道这些话听进去没有:“……甭往远的比,你就跟我比,你多幸福啊。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在一块儿住着,有一个现在上赶着要跟你结婚的男朋友,你学历也挺高,找不了特好的工作但是找一一般点儿的没问题……可我呢,我有什么啊?你说我有什么啊?你多想想我过得这么差,你会不会高兴点?”

“你过得差我为什么要高兴?再说你过得不差啊——那么多女的围着你,你多咱看见有一堆男的围着我了?”

“我不是说了吗,那都是虚假繁荣,泡沫经济。”

“可是至少你有选择的机会,我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你说女的活一辈子为什么?肯定不是为了事业,作为一女的,谁不把爱情婚姻放在第一位啊。为什么我就不能有选择的机会呢?也让我尝尝这种举棋不定的痛苦,尝尝伤害谁都不忍心的痛苦,多美啊。”

廖宇骂:“你神经病吧。那老彭对你,也算是有爱的吧。”

她不同意:“凭什么给我一个又老又丑又不靠谱的选啊?为什么不给我一个你这样的,又年轻又英俊还前途无量的选啊?”

“这位同学你的问题提得很尖锐,我回答不了,就像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这么有魅力一样。”

两个人皱着眉头,都是一付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佳期站在那劈腿器上,伸手叫他:“你过来,我看看。”她仔细看着他的脸,突然天真地笑了,她说了句心里话:“你还真挺好看的。”

廖宇从小到大,听到这样的话太多了,他很反感这种话和说这种话的人以及这种人说这种话时的口气和表情。

“……我还从来没和你这样漂亮的男孩谈过恋爱呢。”

“您这种姿色,不是什么都有机会试的。”

这话让佳期觉得很不入耳:“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呀?”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她脚下的器具一滑,突然上身前倾,结结实实地吻到了他脸上。

廖宇吓了一跳,仰头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很得意。他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意外。

佳期的口气是挑衅的,笑咪咪地问:“怎么着?小屁孩。”

廖宇从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贺佳期给非礼了,张口结舌。

“林青亲得,我亲不得?……嗯,我现在心理平衡点了。”

廖宇使劲擦着脸:“你这叫酒后无德!你这不是女流氓吗?”

佳期一点都不觉得寒碜:“林青凭什么就能亲你啊?”

“她不是故意的,她那会儿心里难受。”

“你以为我现在心里就不难受吗?”

说完这话,佳期想了想,仔细体会了一下自己的难受,又咧嘴哭起来了。

廖宇被她的又哭又笑满脸放炮弄崩溃了。看她站在劈腿器上哭得脚下不稳,他又赶紧得扶着她,她索性抱着他哇哇大哭起来。

后来,他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了,只觉得确实想起了什么。他来不及细究那是什么,小心翼翼地用嘴去吻干她的眼泪,她哭的样子,让他怦然心动,心疼极了。

然后,他们莫名其妙地接了一个长吻,直到佳期脸上的泪都干了。

看起来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经验似的,接吻的姿势相当怪异。

佳期奇怪地看着他,脸有点红:“我很久没……”

“我也是。”

两个人都有点尴尬,也觉得这事奇怪,万万想不通。

佳期突然又干嚎起来:“为什么情侣却不接吻呢?为什么万征就不肯接吻呢?接吻多好啊。”

为了让贺佳期安静下来,两个人只好又接了一次吻。

廖宇辗转反侧了一夜,不知道第二天应该怎么面对贺佳期。谁知早饭桌上,

贺佳期虽然脸肿得像猪头,目光却相当坦然,这让廖宇很紧张。

因为宿醉的原因,佳期稍嫌呆滞,问:“昨晚上谁结的帐?”

廖宇和佳音大惊:“你结的帐啊?”

佳期也大吃一惊:“我结的帐?”

廖宇说:“您大手一挥,拦着所有人说,谁也别拦着我。”

佳期张大了嘴:“我疯了?我为什么要结帐?我真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那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廖宇突然脸红了:“我看你喝太多,就跟你一块儿回来了。”

佳期歪着头想:“打车回来的?我怎么没印象?”

廖宇小心地提示:“走回来的。”

佳期看着他,努力地回忆着:“走回来的,对,走回来的,我怎么记得我上车了?”

“又让人轰下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帮她想。

“噢又给轰下来了……然后我就在马路牙子上走来着……后来我好象还锻炼来着?再然后……我怎么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廖宇失望地长出一口气。

可突然佳期问:“那谁哭来着?”

就在这一瞬间,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大惊失色地指着廖宇。廖宇吓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贺佳期放下碗就跑回房间,原地站了一会儿,抱出所有的皮鞋,摆了一地,戴上手套开始狂擦不止。

廖宇推门进来,递给她一封信。

贺佳期恍惚觉得这个场景是她见过的,她不接,努力地想什么时候见过。她以为信是他写的,相当抗拒:“干吗?”

他觉得奇怪:“你的信啊,欧亚广告来的。”

她连忙接了过来,拆开读了一遍,茫然地看着他:“他们要我了……昨天,我错了……我酒后无德,占你便宜,太不像话了。”

廖宇脸色一沉:“那你好点没有?”

“我好了,没事了。”

“那就行,我也没白牺牲。”

贺佳期一脸官司走进万征新公司的写字楼,也不往两边看,直往楼梯上走。

接待台后边的保安叫她:“你去哪公司?”

她没听见,或者听见也不知道是叫自己呢。保安脾气很大,冲上来拦她:“你去哪公司啊?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啊。”

佳期吓了一跳,没想到一个保安敢跟自己这么说话,不理,绕过他接着走。

这触犯了保安的威严和自尊,他再度冲上去:“你去哪儿?得登记。”

佳期想了想:“二零五。”

“公司叫什么?”

佳期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不知道万征新公司的名字,她发现自己并不真的像想象中那样关心万征,还背着他勾三搭四,不禁又愧又恼又急又气,一阵急火攻心,复杂的情绪正好发泄在这保安头上,她严厉地说:“走开。”

“你不能上去。”

佳期一瞪眼:“我就要上去。”

“你不能上去。”

佳期懒得跟他废话,推开他接着上楼。保安气急败坏地伸手拉她,她马上找到了借口,指着保安威胁:“你碰我一下?你敢碰我一下?”

保安倒也不敢碰她,但就是不让她上楼。很多公司的人探出头来看,她就这样径直走到了二零五,保安仍挡在前面不让她进。

她毫不客气地推开保安,大声嚷着进了门:“滚。”

里面的万征和廖宇以及另外两个小孩都愣住了。

她看见他在,突然就沉默下来。

万征批评她:“你就登个记怎么了?跟人吵什么呀?别的公司都看见了,以为你什么人呢?”

“我什么人啊?”佳期反问着,突然眼泪就无声无息地掉下来了。

大家面面相觑,两个小孩赶紧对着电脑干活。

廖宇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万征关心地问:“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她倔倔地说。

“你要心情不好,今天就别去我们家了,改天吧。”

廖宇一愣,他没想到今天贺佳期就要去万征家拜访父母了。他站起来对万征说:“我先走了,这书我下个月还你。”

万征也起来:“不着急,我也用不上,你什么时候不用了再还吧。”他把廖宇送到门口,廖宇回头客套:“行了别送了,我走了。”

她正抬眼看他。

万征的父亲是个很威严的老头,母亲却很低眉顺眼,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很像从前的万征和佳期。

佳期强打精神做出一付很乖的样子,故意显出生涩的尴尬,以期给人留一个单纯的好印象。

万父见多识广,问:“你是做创意的?听说你那公司在世界上还很有名?比我们中国的长城广告怎么样?”

佳期没想到:“啊……都不错吧。”

“你是学什么的?”

“我学中文的。”

万父失望:“中国人学中文,听起来不像有什么大用的。”

佳期玩命踩自己,给老头儿发挥的由头:“咳,混呗。”

“你二十……七?工作几年了?换过几个工作啊?听说你们年轻人都爱跳槽?”

还真没人这么关心过她,她想了想:“五个吧。”

“四年换五个工作?你可不踏实噢。”万父上套儿了。

“开始没有经验,不能随便挑,有地方要就不错了。工作几年以后,就能选自己喜欢的工作了。”

“我们都是在一个工作岗位上待一辈子的。”

万征插嘴:“他们年轻人,跟咱们不一样。”

“谁们年轻人?跟谁们不一样?”万父斜着眼睛问。

万征咧嘴笑,他在家里倒很像个儿子。

万父又问:“你身体怎么样?喜欢什么体育锻炼啊?”

“我不锻炼,一锻炼就胖。”

“那不行。我看你也像是挺弱的,将来结了婚,又得伺候丈夫,又得伺候孩子,还得好好上班。我们倒不用你伺候,我们身体还行,可你们自己的小家,也得你操心啊。”

佳期被他这通不见外给说颓了,不吱声,苦笑着,突然发现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她借口上厕所,遛达到厨房来,其实她什么也不会干,但似乎袖手旁观又不大合适。

万征捅她腰眼:“你学着点。别将来就擎等着白吃白喝。”

“哎。阿姨我帮您干点什么?”

万母更不见外:“不用,你坐着去吧。不在这一顿两顿的,将来你有的是机会学,以后我就把厨房让给你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只用想象的就吓坏了。佳期看见万征正得意地冲她笑,似乎只有这样才算是融入了他家,她来做牛做马才不是外人。

明天就竞选了,大家七嘴八舌地给姥姥出主意。佳音比比划划地说:“……

我就穿一超短旗袍,披一红绶带跟您后边,上边写着,人民的楼门组长人民选。他们就不冲您,冲我这么舍得自己来助选,也得投这一票。”

才智叹息:“姥姥这就是一辈子没当过官憋的,甭说官了,党员都不是。”

这可真让姥姥不服气。要知道她当年也是党组织重点培养的对象,要不是她嫌上政治课烦,也不至于现在挨小辈们这种挤兑,每每看见户口本上的“群众”二字,她就觉得刺眼睛,心里堵得慌。

佳音问:“那明天当时结果能出来吗?”

“能。当场验票嘛。”

姥爷好奇:“你有勇气面对失败吗?”

“我有……我凭什么失败啊?”

建英担心:“人二楼张老太太当得好好的,凭什么大家选您啊?”

建华马上说:“张老太太是文盲。”

姥姥连文盲都不放过:“什么文盲?是‘不识字’,比文盲还低一级。文盲是经过扫盲的,张老太太户口本上写的就是‘不识字’……不识字怎么帮大家占便宜……啊谋福利啊?”

看见廖宇进来,佳音连忙用屁股挤开旁边的才智:“坐这儿……什么书啊?”

“专业书,你不懂。”廖宇敷衍。

“不懂我可以看画。”

才智让她给拱一边,很不高兴:“张老太太也老这么说。”

佳音不理她:“说我姥姥明天选举的事呢。”

“噢,您肯定能选上。”

姥姥乐了:“真的?你也看好我?”

“咱家人这么多,票数也占优势啊。”

姥姥有点沮丧:“那不是,一家就一票。”

“那……噢。”廖宇不说了,他也觉得姥姥悬。

姥姥分析:“张老太太家庭内部也没咱们家团结,儿子那么不孝顺,他妈要找后老伴都不让……”

佳音有点愤青地说:“这岁数再找后老伴就不叫嫁人了……叫嫁祸。”

才智问:“那姥姥您能给咱楼门什么新面貌啊人家明天肯定得提问。”

“我能平息咱们楼门长期以来存在的邻里矛盾啊。”

建华说了句实在话:“咱们楼门的邻里矛盾主要是您跟人家的。你弄个小菜地,不让人停车,不让小孩在外边踢球……”

“所以我得当楼门组长啊,我当了,我就不好意思低标准要求自己,我把自己搞好了,咱们楼门不就好了吗?”

才智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那就跟让后进生当班干部一个意思。”

“说什么都行,让我当就行。”

佳期回家,扫眉搭眼的跟大家招呼。廖宇有点不自在,两人都只敢偷偷看对方一眼,可这一眼偏偏互相看见,连忙又看别处。

建华心里记挂着:“怎么样啊?说说,他们家怎么样?他们家人怎么样?”

佳期不愿意说,尤其是当着廖宇:“就那样吧。”

胜利问:“哪样啊?”

“还行吧。”

“对你好不好?”

“可以。”

姥爷的目光从老花镜后炯炯看来:“听这意思,你跟他们家人合不来?”

佳音也闻出了味儿:“不对头啊姐,你怎么没精打彩的?这不像待嫁的样子啊。”

“就是去他们家认认门,嫁不嫁还远着呢……”佳期停住,突然看了廖宇一眼。廖宇一直闷头听着,听她不说了,抬眼看她。

建英注意到了:“廖宇,有事吗?”

“啊……我正要说呢,我要搬出去住了。”

大家的注意力又转移到这儿来,佳音反应最大:“为什么呀?瞧谁不顺眼呀?”

“没有。我有个同学在美院旁边租了间房,我下礼拜就要去美院开的补习班上课了,住那边方便点。”

建英着急:“别别,别走,你爸不在,等你爸回来再商量。”

“反正我每礼拜还可以回来。住那边不是跟谁有意见,就是为了上课方便。”

佳期突然说:“这儿离美院也不远,为什么要走呢?”

廖宇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问谁:“能专心一点吧?”

佳音问:“在这儿谁又分你的心了?她的话里已经带着哭腔了:“别走,求你了。”

建英笑:“他们关系倒是挺好。”

和蔫头搭脑的张老太太相比,姥姥跟打了鸡血似的。台下面就数陈家人多势

众,姥爷、佳音、廖宇、建英、胜利……居然还有美刀,佳音说:“你算干吗地呀?”

“不能光自己吆喝,还得有外人的客观评价。”

廖宇笑:“你能客观吗?还不是只会说好话。”

美刀拍着他的肩膀:“重要的是有外人,不在乎外人说什么。”

居委会主任拍了两下手:“行了开始吧。大家反正都是街坊,也都认识,直接说吧,我也甭发言了。都是为了楼门好,对吧?谁先来?”

姥姥站起来:“我先来吧。”她抻抻衣服,很庄严,预备诗朗诵似的。

张老太太明显比姥姥衰弱,费劲地扬扬手:“我来吧。”

姥姥连忙有礼貌地一侧身,一伸手,门僮似的:“行,您先来。”

“我身体不好,也不站起来了……我就说啊,我儿子呢,经过你们隔三差五的批判,不知道是良心发现了还是磨不开面儿了,说要把我接到他那养老去。所以我都不住这儿了,还当什么楼门组长啊,老李你就踏踏实实当吧。行了我说完了。”

姥姥不干了,觉得让人给闪了:“啊?我还一肚子词呢,您不早说。”

佳音想得深远:“您儿子不是把您接到他们家虐待去吧,我们也看不见了,谁替您说话呀?”

张老太太一听傻眼了,直想哭,姥姥说:“就是,您别去了。我们大家互相照应着,这楼门组长您还当着,也有事干,分分心,打发打发日子。”

马老太是个暗托儿,马上赞扬:“嗯,老李这话说得不错,还像个有觉悟的样子。”

张老太太摆手:“得了,到底是自己儿子,我不跟他过跟谁过?老李你就别谦虚了,你当吧,你厉害,你当合适。”

居委会主任问:“那有没有别人现在自愿报名的?”

马老太挥手:“没了没了,就这样吧,散了吧。”

“大家什么意见?”

大家才没意见呢:“就这样吧,还回家看电视呢。”

居委会主任也懒得废话:“那那那就这样吧,你明天来居委会开个会,就算上任了。”

姥姥高兴地站起来:“行啊,谢谢大家,我说两句。”

“别说了,该开演了。”大家纷纷站起来往外走,剩下陈家人面面相觑,都有一拳打空的感觉。佳音扑上来:“祝贺您,姥姥,四百块钱算拿着了。”

姥姥偷偷指着居委会主任:“人还在呢。”

万征开始准备新房了,兴致勃勃地画了一堆效果图,向佳期征求意见。佳期接过来看了两眼,心不在焉地说:“我没有什么想象能力。”

万征比划:“这儿放书桌,这儿再做一组柜子,你衣服那么多,然后那屋放一单人床。”

“干吗用?”

“谁犯错误了可以进去反省。”

“你不如直说是给我住的。”佳期翻个白眼:“我就喜欢大,不如把这两间打通了吧,一览无遗,多痛快。”

“那不行,你整天无所事事就爱看电视,吵得慌。你要说你每天就几点到几点,固定一个时间段看电视,那行。”

“啊?那你跟电视台商量去,让他们把我爱看的都放一块儿播。”

万征对新生活的即将到来也有点紧张:“这俩人生活到一起还真有点烦啊。”

佳期连忙附和:“是啊,你受得了吗?”

“磨合呗……怎么了?你怎么意思?好象是想劝我知难而退?”他仔细看着佳期的眼睛:“你真是越来越不对劲儿了,自打从厦门回来,我看你整天魂不守舍的,要不就暴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崩溃,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佳期顾左右而言他:“没有啊,天气吧,天气太闷。”

看万征怀疑地看着她,佳期的脸开始红,谁知万征问:“那台湾人是不是又骚扰你了?”

“你第一次接吻是多大?初二?”

佳音脸一红:“那是你。我哪有那么早?”

“我怎么记得你什么事都在我前头?”

佳音大言不惭地说:“我是那种最难能可贵的、外表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是个大家闺秀的好孩子。”

佳期对这种自吹自擂很熟悉,也没往心里去:“什么感觉?”

“嗯……烦,觉得特脏。你呢?”

“我忘了。”

佳音不高兴:“你不能老这样,套我话,然后自己不说。”

“真忘了。都忘了跟谁了……你说,俩人要是谈恋爱,是不是应该特别喜欢那什么,接吻?”

“对呀。你跟万征不是啊?”

“极少,所以我觉得不正常。”

佳音也赞同:“对,你们俩瞧着是像不搭界的。”

“……有的人你就特麻木,跟吻自己的手似的。有的人,奇怪……”

佳音听着不入耳了:“还有的人有的人的,有多少人啊?”

“我觉得会接吻的人,嘴唇儿都特软。”

佳音纯洁地笑:“真恶心。”

佳期却很认真:“不会接吻的,或者你对那人没感觉的,就跟砂纸似的。”

“你是不是有艳遇啊最近?是不是你这新公司有帅哥?”

“啊?新公司?我没注意,太忙了,……你说人会不会因为原始冲动而喜欢一个人?”

“你别说文言文,说浅点。”

“我就是说啊,你会不会就看一人,长得特好看,笑起来特别好看,就喜欢他?”

“当然,我基本上就这样。”

“……也不管他有没有钱,有没有房,有没有车。”

“对呀,有没有这些有什么关系?”

“甚至就为了他是一把接吻好手?”

“那不就更好了。”

佳期沉默下来。

佳音肯定地说:“你绝对有问题了。你说的这人,肯定不是万征。到底是谁?我帮你分析。”

“我……有点……喜欢……廖宇。”佳期犹豫地说了出来,她实在是太想跟人分享这秘密了,就忘了分人。

贺佳音如遭雷劈:“说什么呢?他是我的。”

佳期装傻:“啊?是吗?什么时候的事啊?”

佳音真急了:“姐你没事吧?我一直说我喜欢他。”

“你不是开玩笑吗?”

“我我我……”佳音也结巴了:“你不能因为我老开玩笑就当我一句正经的没有啊。”

“谁知道你啊,真真假假的老掺着说。”

佳音急坏了:“我也是一女的,我当然得开玩笑地说了,要不然我特正经地跟人家说我喜欢人家人家把我撅了……啊,他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

“他要搬走跟这事儿有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佳音大喊大叫:“姐——!你可不能跟我抢,你可太不厚道了。”

佳期解释:“我没跟你抢。我心里乱,才跟你说说。”

“你们是不是在厦门,也没另外的熟人,就……”

“那倒不是,是回来以后的事……就那次我喝得失忆那次。”

佳音记得:“啊……然后他送你回来……你们俩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啊?我记不起来了。”

“真记不起来了?”

“真……的,好象……”

佳音百爪挠心:“好象什么?你最能装傻,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佳期一付问天问地的样子:“好象……接吻了?”

佳音瞪着她姐,咬牙切齿地说:“你太不仗义了姐。”她愤然起身,拉门就往外走,直冲进廖宇房间。廖宇正躺着看书,一看这阵势,连忙坐直:“干吗呀?”

佳音二话不说,冲到廖宇面前,冲着他的嘴吻了下去。廖宇被堵个正着,玩命推她。佳期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廖宇差点把佳音推一大跟头,幸亏后面有佳期接着:“你有病吧?”

佳音气恼地说:“我没病,我很健康。”

“你干吗呀?”

“你干吗跟我姐那什么呀?”

佳期很惭愧,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佳音伤心地说:“我早看出来了,跟你好好说还真不行,就得来硬的。”

廖宇简直要被气疯了:“你们俩怎么都疯疯癫癫的呀?”

“对不起对不起。”佳期拉着佳音就要回房间,佳音不干:“我不走,今天得把这事定了。你给个说法吧。你喜欢我姐吗?还是喜欢我?”

廖宇看了佳期一眼,她的表情十分暧昧,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他淡淡地说:

“我觉得都谈不上。”

佳期心里一紧,她觉得有点受伤害。

佳音先不干了:“你必须选一个,就只能在我们俩中间选一个。”

“我这就搬走。”廖宇收拾东西。

“不行!你告诉我姐,你们那是因为喝多了,我原谅你。”

“我干吗要你原谅啊?”

“因为我喜欢你,我一直说我喜欢你,你知道啊。”

“我不喜欢你,我是喜欢你姐。”他说完这话,自个儿都愣了。

佳音闭上眼咧开嘴准备尖叫,但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已经被佳期一把缛住,拎出屋门。佳音不甘心地对廖宇说:“我姐都要结婚了,人跟万征挺好的……”

“好吗?”

两个小孩征询地看着佳期,佳期不响,这种鸵鸟态度让佳音很不满:“你对万征到底什么态度?要不我把他叫来。”

“别呀。”佳期慌了。

“你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太自私了。”佳音转头对廖宇讨好:“你看,她一点都不真诚。她跟我不一样,我没主儿,所以我喜欢你我问心无愧,她呢?她这叫劈腿,脚踩两支船。姐我跟你说你这样不行,脚踩两支船的人,迟早掉水里,跟两支船全没关系。”

佳期惭愧地蹲在一旁,双手插在头发里。

佳音急了:“说话呀,你们俩怎么都不说话呀。”

谁都不理她,也不理对方。

“姐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接个吻不说明你是个作风有问题的女同志。谁都有喝多了情不自禁的时候,我原谅你。”

佳期闷闷地答:“我不用你原谅。”

佳音给气得直翻白眼:“如果说接吻能接出爱情,那廖宇你得对我公平点,你也认认真真跟我接一次。”

佳期喝住她准备欺身上前的身形:“你不要二百五了。”

佳音绝望地喊:“我不信!廖宇我不信你喜欢我姐,这不可能,你醒醒。”

她摇晃着廖宇:“我告诉你们两个,我就是一个字,不服,姐,我要跟你竞争……”廖宇刚要说话,她马上指着廖宇:“你别说话!公平竞争!你见我姐一次,就得见我一次,你现在让人给非礼了脑子糊涂,慢慢你就知道你应该跟谁好了。”

“我不觉得这里边有该跟谁好的问题。”廖宇强调着“该”。

“那你说说,你喜欢我姐什么?她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她岁数那么大,装得那么傻,心眼那么多……”

佳期被说得无地自容,但廖宇迟疑地说:“她……软弱。”

佳期一愣,没想到自己跟这词有关系。果然佳音就先炸了:“她软弱?她软弱你们俩以前为什么掐成那样?噢我明白了,你是想报复她。姐你别上他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坏呀,你不能对我姐这样……”

佳音已经有点疯了,佳期和廖宇都担心地看着她。

“佳音,你太小了,你是那种……反正不太适合我。我喜欢那种,就是比较成熟的,懂事的,啊……”他看了佳期一眼:“……包容的。你说喜欢我,可你喜欢我什么呢?我最讨厌别人说我好看。”

“难道我姐不是喜欢你好看吗?姐你不是吗?你不是天天嚷嚷着‘女人也好色’吗?”

佳期不敢接廖宇的目光:“我不太知道。”

佳音俩手一摊:“你看,她说不上来。”

廖宇很烦:“我听见了。”

“可我喜欢你就多了,我喜欢你好看是第一,还有,聪明……”她没词了,干看着廖宇,看了半天,突然把蹲在那儿的佳期推倒在地上,扭头跑了。

佳期坐在那儿,看着佳音消失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廖宇把手伸给她,她看了看,握住,站起来,廖宇就势把她拉到身边。

廖宇鼓足勇气,目光看向黑暗的深处:“那是我的初吻。”

佳期很沮丧,她真的没想到:“我知道……对不起。”

“真意外。”

“真的对不起。”

“可是我觉得……挺好的。”

“我也是。”

廖宇有一点惊喜,他看着佳期。但佳期手忙脚乱地解释:“所以我不知道我这是因为好久没接吻了还是怎么着,咳。”她干笑着。

廖宇咬咬嘴唇:“你这么说,好象是我对不起你,大惊小怪,你们北京人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是吗?”

佳期大惊:“不是不是不是,这跟北京人没关系。”

他站起来:“就这样吧,我走了。”

“那以后……”

“我不知道,我看你也不知道。”

佳期很消极:“我对你的喜欢是那种……”

廖宇飞快地替她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你说你对我的喜欢不是爱……我只想提醒你,你对万征,根本就连喜欢都没有。”

一语惊醒梦中人,佳期喃喃:“是啊。”

“所以……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一定要真的幸福才行啊,别再糊里糊涂的了,你跟他,那是一种惯性。我知道不会是我,但我肯定那也不是万征。”

万征在卖床的地方左看右看,又和售货员聊了几句,回头看见佳期在一边没事人似的站着,问:“哎,你什么意见啊?”

“啊?我没意见。”

“多少给点。”

“啊……非得买吗?”

“这是什么意见?什么都不买,床得买一新的吧?”

“啊……为什么呀?”她这种心不在焉的回答有点像抬杠,万征索性不搭理她了。

佳期看到旁边有卖床上用品的,倒是大感兴趣。

万征看见了:“看那干吗?家里有几套新的呢。”

“我喜欢纯白的。”

“不经脏。”

“勤洗着点呗。”

万征不爱接受别人的意见:“花的,有家庭的温暖感。”

“让你一说,家庭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万征往前走了一会儿,回头看她还在那儿看呢,又走回来:“别乱花钱啊。”

“我花我的钱。”

“哟,你不是说经济不要分开吗?分开显得生分吗?”

“我说过吗?”

万征从头到脚打量她一圈,一拉她手:“走吧。”

他把车停在陈家楼外,体恤地说:“赶紧回去吧,我看你在欧亚好象特累。”

佳期推门刚要下去,想起个事,又上来,关上门坐好,也不说话。

“怎么了?落什么东西了?”

“没有。”

“那怎么了?”

佳期突然探过身去,吻了万征的唇一下。

万征一愣,他与佳期很少有这种亲热的动作。

佳期停在半途,思索地看着他。

万征觉得好象应该有所表示,犹豫了一下,慢慢迎上前去,和佳期接了一个情侣间的、正式的吻。

贺佳期从始至终,一直睁着眼睛。

她发现自己确实一点感觉没有,味如嚼蜡。

她从万征车上下来,站在路边挥手,直到车开到看不见了,才打了一辆车。

廖宇打开门,看佳期拎着那套雪白的床上用品站在门外,两人都没说话。

“谁呀?”佳音连跑带颠地从屋里跑出来,看见是佳期,也没当回事。她手上拎着块抹布,正在帮廖宇收拾新房间。

佳期把床上用品递给廖宇:“送你的。”

“谢谢。”他一侧身,示意她进来。

“我不进去了。”

佳音在里面喊:“进来吧姐,你也帮我干会儿。”她像女主人一样冲佳期招手:“进来吧。”

屋子很小,床,桌子,画具,就挤满了。佳音正跪在床上擦半旧的木质床头,三个人在屋子里就更觉逼仄。

佳期讪讪地问:“还缺什么吗?”

佳音抢着说:“差不多了。”

佳期又看看:“没电脑你怎么画图?”

廖宇指隔壁:“他有,我可以借他的。”

佳音看了他们俩一眼,出去淘抹布,佳期才有机会说:“这儿还行,就是小点。”

“够用。”

佳期再也想不出什么话来:“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

佳音淘完布进来,看两人往外走,好象很大方似地说:“送送吧,送送还是可以的。没事。”

楼道里很黑,廖宇使劲跺跺脚,灯亮了。佳期在前面,廖宇比她高两级台阶。

转弯的时候,佳期突然回头说:“我是想……再验证……”

“知道了。”他不用她再说下去,两个人一个使劲探着身,一个玩命弯着腰,撑着楼道落满土的扶手,姿势非常别扭但结结实实地接了一个吻。

那一刻,佳期的眼睛是闭着的。

很久才分开。

她如梦方醒:“明白了……再见。”

下班后,万征和佳期约好去挑戒指,虽然她心里不情不愿,但实在找不出推搪的理由。

廖宇发了一个短信:在哪儿。她随手删了。

“谁呀?”万征注意到了。

佳期张口就来:“卖发票的。”

万征不疑有诈,对售货员说:“您拿那个我看看。还有那个。”

佳期都戴上,伸开来给万征展示:“你也试试。”

“我不要。”

“啊?结婚戒指就买一个?”

万征嘿嘿笑:“咳,咱们能省则省,我一男的戴这个也不好看。再说在苏非非那儿亏了那么多钱……”

这让佳期心里真不舒服:“没有买一个的。”她抬头问售货员:“都是一对一对卖吧?一个卖吗?”

售货员甩片汤儿话:“卖,您买三个我们都卖。”

佳期开始没明白,仔细一想,啼笑皆非。但万征没什么幽默感:“我们买三个干吗呀?”

俩人从金店出来,万征看佳期没精打彩,以为是因为没买到称心的戒指,连忙安慰:“没事,明儿我接着看。总有一款适合你。”

佳期却说:“明儿我加班。”

“我自己看,反正你这人也没什么品味。”

“对,我没品味,所以看上你,你有品味,所以看上我。”

万征现在对佳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搁以前早窜了。

佳期给廖宇买了一套台式电脑,但廖宇非但不领情,还很不快:“你真把我当小白脸了?”

“说这种话有什么意义呢?物质不能衡量什么。”佳期说:“贵的物质跟便宜的物质,感情是一样的。能收便宜的,就能收贵的。”

廖宇沉吟了一会儿:“我说不过你,但是我不要。”

佳期着急了:“我觉得你在这事庸俗化。”

外边有人敲门,廖宇的同屋把佳音放了进来。佳音本来想乐呵呵地打招呼,看见桌上的电脑,都快哭出来了:“姐,这招太损了啊,用物质打垮我?你欺负我没钱?”她手里拎的是超市里买来的可乐、方便面。

佳期觉得头疼:“得得,我宁肯跟明白人吵架,不跟糊涂人说话。”

“见谁去了?婚前好友?”

“啊?”佳期装听不懂。

“我买了戒指了。”万征亲昵地拍拍她脑袋,把一个红锦盒扔了过来。

并没有佳期从文学作品里看来的跪地求婚之类的举动,她只好自己打开看,是一枚很细的白金戒指,交接出衔着一枚小钻,式样很简洁大方。

万征掩不住地丑表功:“好看吗?找熟人打了六折呢。”

这让佳期十分不爽:“啊?结婚戒指还打折,不太好吧?不吉利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们就是专宰你这种磨不开面儿的人。你不知道这是暴利行业?打六折他们也有赚。不能把婚结得跟上当似的。”

佳期“噢”了一声,随手把盒子放下,万征诧异:“你怎么不戴上试试啊?”

“啊?噢。”佳期连忙戴上,戒指有点大,钻偏到一旁去了。她很高兴,伸手给万征看,傻气地说:“大,得拿回去改吧?”

“不用。粗的细的价钱一样,粗了还赚了呢。”

佳期要疯了:“可会偏到一边儿去呀。”

“把底下拿红线缠上。我看好多人都这样。”

佳期气馁:“啊?我没见过人缠白金戒指的。再说多难看啊。”

“在底下,又看不见。”

佳期生气了:“不行。”

万征看她不像好对付的:“行行行,我拿回去改去。”

佳期稍放了点心。她总觉得这戒指收下的话,这事就不能再改了。

万征心细如发,笑着问:“你怎么好象长出了一口气啊?”

佳期没想到让他给看出来了,矢口否认。万征观察她:“佳期,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结婚啊?我看你最近老没精打彩的,跟一大号的童养媳似的。”

“没有,我刚去‘欧亚’,特累。”佳期敷衍着。

万征在她面前蹲下,手放在她膝盖上,很动感情地说:“我对你是真的。”

佳期害怕了。她真希望万征像以前一样对待她,她就能找茬儿拍屁股就走了。

“我也是经了好多事,才有今天结婚的决心的。”万征的声音有点哽咽:“对我来说,认定一个人,不容易……我……哎,我不太会说话,但是我觉得结婚是表示诚意的方式。你觉得呢?”

佳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点点头。看万征仍在观察,佳期告诉自己要直视对方,眼神不能散。

万征没看出太多问题,站起来,坐到她身边,搂着她问:“你是不是婚前恐惧症啊?”

这是个好借口:“有可能。”

万征觉得自己怪聪明的:“其实我也恐惧。人小时候都对自己将来的另一半有幻想,反正我小时候想的那个跟你一点边儿不沾。”

佳期提醒他:“跟苏非非沾吧?”

万征把这话听成玩笑:“还真是。我从小就喜欢那种说话柔柔的,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个子小小的……总之是小鸟依人型的。”

佳期还是被这话气坏了:“你跟我想象的也差特远,我想的是那种个儿高高的,皮肤黑黑的,眼睛大大的,牙白白的……总之是阳光运动型的。”

万征一想,果然跟自己不一样,不服气地说:“那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型啊……我说的是苏非非那样的,你说的是谁那样的呀?你认识过这样的人吗?这种人在学校里特抢手,怎么也轮不到你吧。”

“看来咱俩都没实现理想,找错了……”

万征倒安慰她:“理想没实现,不等于找错了。现在我觉得你也挺好,虽然说话傻傻的,眼睛怪怪的,皮肤挺牙碜的,个儿也人高马大的……没事,我挺满意。”说完了,他还拍拍佳期肩膀,差点儿把她鼻子气歪了:“我觉得咱俩应该再分头找找,说不定出门就遇见理想中的那个了呢。”

“会吗?”万征想了想:“我有可能,你估计没戏。”

美刀殷勤地递咖啡给佳音:“腿好了就不理我了,真冷酷。”

“腿坏的时候能理你就不错了。”佳音对美刀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是是是是是,最近干吗呢?”

“谈恋爱呢。”

美刀装出一付莫名其妙的样子:“没有啊?”

佳音懒得跟他逗:“没说跟你。”

“你不能这么狠心啊,过河拆桥。你忘了我租了轮椅推着你满世界转悠。”

佳音还生气呢:“少跟我提那轮椅。”

“为什么我老好心办坏事啊……跟谁谈恋爱呢?”

“廖宇。”

“噢那我就放心了,你没戏。那孩子一看就不喜欢你这样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美刀是随口一说,但没想到竟然说中,他装神弄鬼:“他肯定有恋母情结!那么小就离开家,长得又好,肯定被女的宠的什么是的。”

佳音第一次佩服美刀:“真让你给说中了,他居然喜欢我姐。”

这还真让美刀大跌眼镜,他眯起了小眼睛,频频点头:“太好了。”

戒指改好了,万征马上送到陈家来。看着他、廖宇、美刀都在,佳期头都大了,她问:“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她不知道怎么在家人面前拿捏与万征的关系,灰溜溜地坐到一边,离万征很远,离廖宇倒很近。

万征问:“今天比稿怎么样?”

“啊?我就是去听听。”

“你那创意呢?”万征很关心地问。

“我那创意多不靠谱呀。不过我们公司的人说了,不靠谱就对了,不靠谱才有可能出奇招,靠谱就太行活儿了。”

佳音突然说:“对,靠谱是相似的,不靠谱是各不靠各的。”

美刀兴奋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哎,说得好,我得记下来。”

万征把装戒指的锦盒掏出来,故意当着陈家人的面递给佳期:“改好了,你试试。”

佳期下意识地看了廖宇一眼。

姥姥大喜:“戒指啊?给我看看。”

佳期从廖宇面前递过去,廖宇只看着前方。

大家轮流传看,传到廖宇,他也不好意思不看,看完又递给美刀。美刀自认为机警地观察着。

万征巴结地问:“姥姥,听说您喜欢旅游?那您出过国吗?”

“哎哟,那还没呢。”

万征讨好地说:“那不如咱们一块儿出国玩吧。去……泰国吧,太贵的地儿我也请不起,顺手我跟佳期也渡个蜜月。”

佳期觉得这“顺手”二字实在是太不顺耳了。

姥姥大乐:“真的假的?那多不合适呀。”正看武侠小说的姥爷贼贼的双眼也从老花镜后看过来:“那你们什么时候办事呀?”

万征看了佳期一眼,又转而问建华:“阿姨定吧。”

建华很意外:“别我定呀,你们定吧。”

“叔叔拿个主意。”

胜利连忙说:“我也没主意。还是看你们。”

万征这才又看回佳期。

戒指传回她手里,她像拿着炭似的:“我刚到这公司就歇婚假,不合适吧?要不然,明年吧。”

万征不吭气,指望陈家人反对。果然,想出国的姥姥反对:“干吗明年啊?明年还有明年的事呢。新公司就不让人结婚了?真是的。”

万征赞许地颔首微笑,又对胜利讨好:“您接新的戏了吗?毛导是不是跟您挺熟的?导《两双小鞋》那个。”

提圈里的事真让胜利高兴:“熟啊,特熟,哥们,老一块儿喝酒,喝多了特德性,怎么着,你也认识?”

“我给他设计过电视剧的海报。”

胜利顿感亲切:“咳,也是圈里人。”

俩人一付对上了暗号,相见恨晚的样子。胜利因此说:“佳期你赶紧结了吧,要不然我下边不定接了什么戏,不知道在不在北京呢。”

佳期没想到万征巴结起人来这么有一套。

“就是,我查查黄历,今年赶紧结了。”姥姥戴上老花镜。

佳期拦着:“您都楼门组长了,别搞封建迷信。”

姥姥却说:“哎呀不要用完人的标准要求我。”

佳期垂头丧气地把戒指递还给万征,万征眼神很犀利:“干吗还给我?”

“现在就我拿着吗?”佳期慌慌张张地问。

万征怀疑地看着的她,在另外三个人的紧张注视下,缓缓把锦盒放进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