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都是您知己-动什么,别动感情

佳期倒了两杯茶,放到廖宇面前一杯,廖宇说:“够熟门熟路的呀,来过?怪不得说你们俩有一腿儿。”

佳期瞪他一眼,又推开卧室的门看看,守礼鼾声如雷。

“他也挺可怜的,在这边儿连朋友都没有,心里难受了只好找咱们。”

廖宇不这样认为:“找我了吗?找的是你吧。”

“没有啊,说是咱俩。他一直管你叫兄弟。”

廖宇也动了恻隐之心:“嗯,开始我还有点不适应。”

“在大陆混的台湾人有好多种,他这种,其实还算是简单直接的,人不坏。”

佳期替守礼说话。

“他今年多大?四十几?”

“四十五。”

“年近半百了,什么都没有,真可怜。”

“他好象有女朋友?”

廖宇一笑:“不是你吗?”

看佳期好象被得罪似的,廖宇连忙正色:“他的那些女朋友,不作准的,大难临头各自飞。”

“明天到公司怎么说啊。他元气大伤,估计在大陆也待不下去了。”

廖宇倒不这么看:“也不至于,我觉得老彭这个人挺坚韧的,你还是不了解他。

他特别不服输,是那种哪儿跌倒哪儿爬起的人。虽然有时候爬的次数太多还是爬不起来。”

“你怎么好象很了解似的?”

“他特别爱推心置腹。以前我以为是表演呢,后来发现来来回回人生的座佑铭就那几条:对父母为孝对兄弟为悌对朋友为信对人则有爱心。”

佳期被他逗得笑:“现在往回一看,真像一场闹剧。你那会儿干吗急扯白脸地要来这公司?他那么剥削。”

“我以前认识一些‘隆业’出去的人,都一付训练有素的样子,把我给骗了。”

“训练有素那都是装的,在外边混,必要的保护色。你要不认识我,是不是觉得我也挺训练有素的?”

“你?”廖宇看她一眼,不言语了。

佳期追问:“我怎么了?”

廖宇直率地说:“你给人的第一印象,特坏。真的,事儿了吧叽的,跟一假正经似的。而且傲慢,好象特别瞧不起人。”

“你这话伤害了我。我脾气最好了。”佳期绷起脸。

“那还真是自夸了。你给人第一印象特别北京,就是那种有优越感的,恨不得管外国人都叫外地人的劲儿。”

佳期哈哈大笑:“是吗?我北京人我骄傲我自豪。”

“所以招人讨厌。”

“现在呢?现在感觉怎么样?”

“现在就不用说了吧,多可怜啊。纸母老虎的本质露出来了,不堪一击,而且没心没肺。”

“这我不承认,我认为我还是很有城府的,我每天精心设计很多事呢。”

“对,精心设计得让人都看出来了。起码万征就看出来你百忍成钢就为了一心嫁进他们家门儿,所以才门儿都没有。”

佳期露出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表情:“哼,现在他对我可好了。”

“真满足吗?”廖宇的眼睛是雪亮的:“其实我觉得你挺亏的。”

“对啊,你好象说是他配不上我。为什么?”

“不爱你的人,当然配不上你。”

这话说得很应该拿本儿记下来,佳期仔细回味着。

“只有爱你的人,才配得上你爱。”

“你谈过恋爱吗就一付很有经验的样子?”

廖宇嘿嘿乱笑:“没有。我也是见着名言警句就记下来,将来肯定用得着。”

“那你觉得我和万征能结婚吗?”

“结婚有意义吗?你的问题就在于把结婚当成一个句号,其实结婚很有可能是个破折号,引号,反正不是句号……”他看着佳期的一脸懵懂,失望:“跟你说你也不懂,你是一个爱情弱智。你还没谈过真正的恋爱!你跟万征结婚,现在看来是极有可能的,可是你甘心吗?你认为你们之间这叫爱情吗?要是我我就不甘心,我总是要谈一次真正的恋爱的。如果这恋爱的结果是结婚,就更完美了。”

佳期冷笑:“幼齿。”

廖宇最不服气别人当他是小孩子:“你们俩就是结婚了,也不一定就幸福。万一哪天苏非非不知道打哪儿又蹦出来了,把钱还他了,甚至是加倍还他了——人家比你精多了,三两句话就能让万征再度俯首贴耳。”

“胡说,我和万征,算是共患难过的。”

廖宇看她真是愚钝,懒得再和她掰扯:“对对对。祝你们白头到老。”

“大姨,没豆浆了?”建英连忙从厨房里跑出来解释:“今儿我去晚了,早上

一直背单词,给忘了。”

才智觉得自己家现在财大气粗,也该训训佳音了:“得了妈,您既然忙就歇着

呗,噢没您这一家子人还不吃饭了擎等着挨饿?”

这话说得大家都一愣,佳音小心翼翼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才智?”

“啊?你说什么了?我没听见。”她若无其事地爆料:“昨天我跟廖叔去看房了,已经看好了一处,是我一个朋友介绍的,准备就下订金了。”

“啊?哪儿呀?”事出突然,大家都懵了。

才智冲大廖使个眼色:“到时候再告诉你们,等交完首期的。到时候我们搬走,还真没人做早饭了,所以现在开始,大家得锻炼自己的生存能力了。”

建华不爱听:“买房?你挣着钱了?”当然,她知道才智是挣不到的,又问自己的姐:“你挣着钱了?”

才智骄傲地抢答:“是我廖叔!”

大廖连忙冲大家点头哈腰。

建华惊讶地问:“大廖真的?怎么挣的?”

大廖不爱说这个,支支吾吾:“咳,就是我们家乡那边投资的小煤矿。”

“噢,我知道了,就是那种违规作业,砸死不少人的?”建华的职业病就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可以打击的对象。

才智不高兴了:“那我们不知道,反正廖叔把那个煤矿转手一卖,就是七十万。您见过七十万吗?”

佳音和自己的妈一拨:“你也是听说过没见过吧?”

佳期和廖宇都不吭声,不想裹这乱。但建华心里不舒服。在这个家里,建英家一向是弱势群体,从小到大都是她比姐姐强,这回姐姐家居然要买房搬出去住,这对她可是刺激大了:“咳,我们家没本事,也就能挣点辛苦钱。”

建英也有点不高兴:“大廖也很辛苦,这一年两边跑。”说完居然含情脉脉地看了大廖一眼,而大廖也含情脉脉地把这一眼给接过去了。建华更生气了,从来都是她说建英的份,哪轮得着建英说她。她想起廖宇现在还住在自己家:“那廖宇呢?廖宇肯定也跟你们走吧。”

这下大廖和才智倒是含糊了,建英不明所以:“那当然了。”

廖宇是非常敏感的小孩,听出自己不受欢迎,他马上说:“我准备回老家了。我想复习一年,明年考美院。”

才智首先就窜了,但脸上是挂着笑的:“你考美院?你考得上吗?再说美院一年得多少学费呀?”

“我可以勤工俭学,我工作过,有经验。”

大廖粗暴地阻止他:“你那点经验算什么经验?还不是要我供你。”

才智连忙拦着这话头:“廖叔,人廖宇都说自己勤工俭学……”

佳音急了:“忍心吗?忍心吗?你们住着大房子,让人廖宇在外边勤工俭学。”

廖宇连忙说:“勤工俭学挺好的,你别说得跟要饭的似的。”

建华看话题转了,颇为扫兴:“姐你们要搬了也好,家里宽敞多了。什么时候搬呀?”

一大早,守礼就一脸落寞地端坐在隆业的销售大厅中央,企划杨几个忠心耿

耿的老员工坐在旁边陪他聊天。佳期问:“业务员呢?

“没业务要什么业务员……我告诉他们我现在比较困难,只能每人赔两个月工资,他们很爽快地走了。”

企划杨说:“彭总没关系,我们支持您,再找新的案子来卖。”

守礼惨笑:“难啊,现在都是开发商自己直接卖房子,我们很难再找到案子做了……没关系,你们也走吧,谢谢你们一路以来对我的支持和信任,我给你们都写了推荐信……我不信偌大北京没有我彭总的容身之地。”他强笑着:“我最开心就是认识你们这班好朋友,朋友是人生最大的财富。兄弟,你们要好好混,说不定将来哪一天,还能帮到彭哥一把。廖宇,我最看好你,看见你我就想起我弟弟……”他说不下去了,眼泪快掉下来:“彭总最难过的时候,身边从没有过女人。只有你啊,佳期,我永远忘不了你为我挺身而出,追打那个李忠义。李忠义,最不忠不义的东西……”他还耿耿于怀:“……好了,我们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企划杨附和:“好好好,彭总,您别拦着我,这饭得我请。”

守礼瞪圆了眼睛:“你敢!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不要瞧我不起……哎,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车丢了。”

姥姥和姥爷顶着难看的旅游团帽子,紧跟着导游欢天喜地出来了。万征连忙很会来事儿地掏出相机给他们照相,姥姥摆出各种“V”的POSE给万征拍,得意得眉飞色舞。

午饭是小李美刀做的,看他一盘一盘往桌上上菜,佳音不耐烦地问:“行了行了,做完了没有?完了赶紧走吧,我们家要聚餐。”

姥姥觉得不合适:“说什么呢佳音,人家刚做完饭你就轰人走?怎么也得吃完饭再走啊。”

美刀不在乎:“没事,我可以走,我其实不太饿。”

姥爷连忙说:“别别,坐下吃吧。来坐这儿。”指着自己身边。

佳期和万征坐对面,建华说了句让大家都别扭的话:“终于来了。”

万征硬着头皮解释:“前一阵儿太忙。刚弄了个公司,接了点乱七八糟的活儿。”

姥姥赶紧派礼物,拿出一堆贝壳串的破项链:“佳音的……佳期的……才智

呢?”她特意拿出一件蜡染的文件衫,神秘地给廖宇:“给你的跟他们不一样,比他们的都好,有文化。”

廖宇说“谢谢您”,打开一看,蜡染布上印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字:“天涯海角”,忙说:“真好看。”

佳音盯着他:“真好看吗?”

廖宇不搭理她,收好。

“还有万征的,看在你接送我们的份上。”

万征受宠若惊:“不用不用……谢谢谢谢。”

姥姥看着小李美刀:“就没你的。”

美刀觉得自己替姥姥下台呢:“不用有我的,这种玩艺我们家一堆,没地儿放。”

姥姥懒得跟他计较,兴奋地汇报心得:“我头回坐飞机吧?可一点都不害怕,

就你姥爷,使劲咽唾沫,还拿那垃圾袋问我吐不吐?我哪儿能吐啊?我吃了两份飞机餐呢。”

“你是舍不得吐,又咽回去了。”姥爷阴阳怪气的。

“这飞机上真有意思,比火车强多了,真的,还有卫生巾呢。我给你们拿了几个。”

佳期哼哼着:“姥姥。”

姥爷揭发:“哼,她还拿酒店里的洗发水,连擦鞋布都拿。”

“怎么了?花钱住店,用不完的还不让拿?”

姥爷补充:“还有一次性拖鞋。”

陈家人的头越来越低,小李美刀笑出了声:“真不开眼。您头回出远门吧。”

姥姥知道这人说话不靠谱,也不往心里去:“佳音你这腿怎么弄的啊?”

“咳,天灾人祸呗。要不是这倒霉事,这人怎么窜进来的?”她一指小李美刀,美刀得意地挺挺胸:“骂吧,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姥爷夸:“这孩子厚道。”

大家都白姥爷。

建华说:“还有更大的事呢。”

“什么事?”姥姥看着佳期万征:“你们俩要结婚?”

佳期马上斥责:“您说什么呢?”

“姐他们要买房,搬出去住。”建华笑咪咪地汇报:“瞧不上咱这地儿呗。”

姥爷问:“真的吗?廖宇?”

“我不知道。”

建华说:“人大廖可不是一般人,人在老家的小媒矿一卖,可挣着大钱了,觉得咱家太挤,所以要搬出去住。人都这样,一有钱,就看哪儿都觉得小,我理解。”

廖宇满面通红:“还没定呢吧。”

美刀插嘴:“搬就搬呗。这房子是不怎么样,这都什么啊都不扔,跟一有顶的垃圾站似的。”

“你不说话会死啊?”佳音骂。

姥爷想不通:“一家人住在一起不好吗?热热闹闹的?……他们又出去看房了吗?……倒也是,我们什么事都靠着建英,她也够累的……”

建华替大家申辩:“她也没说不乐意。”

姥爷又说:“她整天这么忙,还要管家里这么多事……”

姥姥的刁劲上来了:“对,再加上我们都事多。”

美刀觉得有人的地方,就得有人说话,要不就该冷场了。他说:“对对对,你们家尤其的。”

“你烦不烦啊?”佳音真想抽他。

姥爷叹口气:“要说不累,换你们谁试试。”

建华不同意:“大姐干惯了,不累,她习惯了。”

“习惯了不代表不累,日本就有过劳死。”

姥姥一拍桌子:“她还会在我们家过劳死吗?”

万征觉得开眼:“你们家够闹的啊,斗争够复杂的啊。”

佳期也烦:“以前不这样,就自打廖叔挣了七十万以后,钱来了,矛盾也就来了,其实大姨确实挺辛苦的,搬出去也好,过过舒心日子。”

“你在家不做家务吗?”

佳期摇头:“没做过。我们家一直是我大姨和我姥爷干活。”

“那可太不像话了。你要是想跟我结婚,就得学会做家务。”

佳期一听结婚,又不抻茬儿了,万征试探:“怎么了?你不想跟我结婚?”

“啊?没有啊。你说认真的?”

万征强撑着装出笑脸:“我发现你最近有点奇怪啊,一提结婚就闪。”

“没有啊?”

“我还不了解你吗?”

“你了解吗?”佳期索性摊开了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颜色吗?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花吗?你知道我穿多大的衣服和鞋吗?你知道我内衣的尺寸吗?”

这一串问题真把万征问住了,他嘟囔:“就跟你知道我似的。”

谁知贺佳期一一道来:“你最喜欢黄和黑,你最喜欢黄玫瑰,你穿M号的衣服,四二的鞋,你只穿内裤不穿背心,也是M号的。”

万征听到佳期答得一样不差,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上心。这就是咱俩的区别。你的所有一切我都上心,但你对我,没有。”

她突然觉得廖宇说的对,这算怎么回事啊,她真应该谈一次真正的恋爱。

一大早,姐儿俩让一股怪味儿给熏醒了。佳音问:“什么味儿啊?你闻见没有?”

佳期耸着鼻子闻了闻:“说不上来,像是海鲜。”

姥姥在一楼的窗户下面搭了根绳,正在晾自己从海南带回来的海白菜。以前总跟她吵架的马老太太从边上过,客气地搭两句话,其实是给熏坏了,来问问缘故:“哟,这是什么呀?”

姥姥一反常态的热情:“海白菜,见过吗?”

“噢。在哪儿买的?”

“不——是。我们家佳期不是孝顺我和老陈去海南玩吗?我在海边捡的。”

“噢是吗,真好。”马老太正准备走开,姥姥热情地拦住她:“给你点给你点。”

马老太不爱要,但客气:“不用,我们家有。”

姥姥一脸惊讶:“啊是吗?你也从海边捡的?”

正在楼上扒着窗户听的两姐妹翻个白眼,呻吟一声,又躺回床上。

佳音说:“发现没?姥姥开始与人为善了。”

“咳,她不是要竞选楼门组长吗?”

“就为那点钱?”

“也不是,还是闷得慌吧。姥爷整天在外边玩,跟她没交流。”

佳音叹气:“你说结婚有什么意思啊?不也就是一时新鲜,到了还是得自己找乐。”

“你知道美国人形容俩人特合适,就说他是她的龙虾……”

佳期细瘦的手臂在空中比划着:“就是说两个人老了,腰都弯了,像龙虾似,可是还特别好。你一辈子可能会遇见很多乱七八糟的玩艺,三文鱼,乌贼,海蛰,水煮鱼,酸汤鱼……可你不一定会遇见你的龙虾。”

佳音看着她垂涎欲滴的样子说:“遇不着,能吃着也幸福。”

万征坐在沙发上抽烟发呆看报纸,廖宇在电脑上作图,回头问:“你看这样行吗?”

万征过来看,然后摇头:“有点怪看着。”他笑笑,不想让廖宇觉得他很独断:

“可能我岁数大了,落伍了?”

“这也不是特前卫吧?”

“我还是觉得,这种杂志的版面应该弄得规矩点。”既然说不通,万征也不打算和他讨论:“活儿紧,你还是按着我那个版式做吧?”

廖宇到底年轻气盛:“会不会有点土?”

话一出口,觉出不合适了,又跟万征闲扯:“万征你是哪儿毕业的呀?”

“我?我没念过书。”万征最不爱人问他的学历:“从小就喜欢,小时候老画小人书。我听佳期说,你明年想考美院?哪个系?”

“环艺。”

万征很明戏地笑:“想挣钱?”

廖宇知道和他说不通:“也不是……咳,也是……以前就从来没考过吗?”

万征突然想起了苏非非,想起她总是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一起去补习班,他有点伤感:“考过一次,差十几分,第二年岁数就超了。我以前当兵,退伍回来考的,就在那时候认识的苏非非。”

廖宇回头看了他一眼,万征没察觉:“十几年了……要有个孩子都成人了……

后怕。”

“现在好象北京的女孩都没有什么跟真的当过兵的人谈恋爱吧?”

“是啊,佳期开始就觉得特别新鲜。”

“是个人崇拜啊?”

万征笑:“她不正常。”

古装的一一从威亚上下来,腰都快勒折了,直想掉眼泪。胜利迎上来,心疼地问:“有点疼吧。”

一一强忍着不哭:“没事。”

“太不像话了,让你吊这么长时间。”胜利给一一找了个凳子,一一不敢坐,胜利按她肩膀,她这才坐下了,但胜利仍在回味着手感,一一的柔弱无骨让他浑身一激灵。

“一一你多大呀?”

“十九了。”

“你为什么不考北电或者中戏?当北漂可不太好混呀。还是科班出来起点会比现在高。”

一一是人精,笑咪咪地说:“贺老师您以前是老师,所以特别愿意鼓励别人念书吧。”这恭维真让胜利舒坦:“我会一直记得您的话。”

胜利脸红了,有点臭来劲:“咳,你红了以后,再遇上,能跟我打个招呼就行。”

佳期扶着佳音从楼道出来,看见小李美刀正从“捷达”上卸轮椅下来,佳音

一看,脸色就变了——那个轮椅居然是下面有洞的。佳音骂:“你有病啊?这是什么?你下边不直接接个尿盆?”

美刀解释:“哎呀我也没办法,这是最后一个了,我就租来了。我一片好心,你就别挑了。”

佳期也批评他:“那你去买一个啊。”

“啊?买一个?佳音你要现在说你跟我一辈子我就买一个——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我呸。人家后面唱的是‘坐着摇椅慢慢摇’,又不是轮椅慢慢摇。”

佳期在旁边哈哈大笑,更让佳音觉得没面儿,她觉得一碰见小李美刀就说不出的倒霉。她狠狠地说:“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看你一人儿慢慢变老。”

公园里有很多老年人,仨一群俩一伙的凑堆打扑克,这些人和老干部活动中

心的不一样,一看就是工人出身。佳期美刀推着佳音在公园里转悠,突然发现旁边一堆老头儿里,干部出身的姥爷很是乍眼,耳朵上正夹着夹子,一手出牌,一手还拿着烟卷,骂骂咧咧的:“他妈的。”

佳期连忙过去:“姥爷。”

姥爷抬头看是佳期,也不觉得特别寒碜,因为旁边的老头们耳朵上都有夹子。

“您怎么不去老干部活动中心了?他们还不让您回去呢?”看姥爷不爱理她,她只好说:“早点回去。”

美刀称赞:“你姥爷还真没架子,真看不出来以前是党的干部。”

佳音替姥爷挣面子:“我姥爷平易近人,跟群众打成一片。”

佳期叹气:“哎,姥爷真是沦落了。”

美刀电话响,他一边掏电话一边说:“哪玩不是玩,能玩就行,就怕有一天玩不动了。”

“你不说怪话会死啊?”

“不会死……啊喂?什么杂志?……什么内容的采访啊?……跟谁对话啊……我跟她有什么可说的?我不去……抱歉,我没空,下次吧。”

看他把电话匆匆挂了,佳音好奇:“跟谁呀?”

美刀支支吾吾地说:“小柳。我跟她有什么可对话的?”

佳音心里酸着呢:“人现在腕儿这么大,跟你对话是提携你呢,你还敢拿搪。”

“我其实无所谓对不对话,可一来没稿费拿,二来我怕你生气。”

佳期看看他们两个笑:“你也太不会说话了,说怕她生气就完了,还说什么没稿费拿。”

美刀很实在:“确实没稿费拿,我不去。”

“不要那么无情,老情人见个面,说不定百感交集抱头痛哭呢。”佳音不屑地说。

“不会的不会的,打女的不合适。你,我了解,说一套做一套,说不生气,我要真去了,你估计就跟我绝交了,我不,我就在你这棵树上吊死了。”

“你甭想。”

“佳音,得饶人处且饶人,当着你姐的面儿,你告诉告诉我,到底我怎么做你才能接受我?”

“整容,变一模样再来。”

美刀为难:“这太难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再说我也不是特别难看。”

佳音想了想:“那……等我谈一次恋爱吧,扯平了以后你再来。”

万征虽然对佳期的态度与从前有天壤之别,但他骨子里爱训人的毛病是改不

了的,趁着晚饭的当口,他又忍不住说:“我觉得你应该赶紧找工作,人都是越待越懒,越待越想待,就不想出去工作了。”

佳期想探探他的底:“你觉得女的结婚以后还应该出去工作吗?”

“那当然了。”

“可是小说上说,一个男的要真爱一个女的,不会舍得让她那么辛苦。”

万征不理解:“工作有什么辛苦的?要是干两份工作可能还辛苦。你怎么?

不想工作了以后?”

“没有啊,我就是随便一问。”

万征防着她呢:“你可甭打这主意。我觉得不仅要工作,而且婚后也要经济分开,分得清楚一点比较好,省得离婚的时候掰扯不清楚。对,结婚前还要做一个婚前财产公证。”

佳期接受不了这些新思想:“啊?就跟你有什么财产似的。”

万征精明地数着:“车啊,房啊,这都是我结婚前买的,要不公证,一离婚让人分走了。”

佳期莫名其妙地问:“可买卖不成仁义在啊,就算这女的不要,我觉得这男的也应该把车和房给这女的。”

万征很警惕:“我一贯觉得你有物质至上的倾向,果然。”

佳期明白过来:“你防谁呢?噢,防我呢?我不要。我只说这个理儿……俩人结婚前去财产公证是伤感情的事。爱一个人为什么要公证?”

万征跟她掰扯上了:“爱一个人,如果这个人想公证,为什么不能公证?”

“那这人爱那人吗?”

“哪人爱哪人吗?”

佳期批评他:“你真计较,人说老处女有怪僻,我看老处男也一样。”

万征咧嘴一笑:“可能,我是过独了,一个人过惯了,你要愣插进来,我还真得适应适应。”看她不痛快,万征又说:“你还是赶紧找个工作,我觉得女的要是没工作就肯定生事儿,再说你找到工作才好见我父母吧?别到时候我爸妈问你干吗的,你说你待业,我们家人肯定得嘀咕。”

佳期没想到这个事这么快就提到议程上来了,倒是一呆。

美刀在追求佳音之余,也时不常出席一些社交场合。有个时尚杂志搞周年酒

会,听说有出场费,他二话不说准时来了。当然,还因为这家杂志颇有几个姿色不错的女编辑。

小柳在签到处骚首弄姿拍了几张照片,也袅袅娜娜地进来了。女编辑们一看,起哄地拉小柳过来:“哎柳小姐,好久不见。”

美刀扭头想闪,女编辑们才不肯:“别走啊,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

小柳微微一笑:“我最近忙得很,在写第二本书。”

美刀问:“噢是吗,是跟哪名人啊?”

“我本名人,跟什么名人?”

“噢对,我怎么给忘了。这人一有名,就恨不得把以前知根知底地都给灭了口了。不过你也没辙,全国人民都知道你的根底。”

小柳还真不在乎:“那是承蒙全国人民看得起我……我听说你那新书,人给你保底才两万啊?”

美刀一提这个就烦:“我又不荤着写。我要像你那么荤着写,早给禁了。我不靠写下三路出名,那不叫文学。”

小柳也给戳了心窝子了:“禁了说明我火了,有些人倒想禁呢。”

女编辑们打哈哈:“不要文人相轻嘛,同行要相互友爱,扶持。”

美刀不管那套:“她这滩烂泥还不是我扶上墙的。”

女编辑们笑死了,她们本来也不喜欢小柳,故意说:“美刀你这人就是心直口快,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不能这么说女士。”

美刀呲牙一乐:“我分人,对你我就不这样。”说完一搂人家小蛮腰,女编辑飞红了脸,转个身从他怀里出来,佯怒:“你不写下三路的书,可你干下三路的事。”

看小柳妒火中烧,美刀成心问:“怎么样?把名声写坏以后,没男的敢冲你了吧?”

“别逗了,前仆后继。”

美刀说着自以为特逗的话:“都是智商低于八十的吧?我知道你也看不上,真着急吧。”

“你发整版的求爱信,也没得着好脸啊。”

美刀也生气了,俩人乌眼鸡似的互相瞪着。

小柳先松了一步,叹口气:“哎算了,不与你分辨,浪费时间。有这功夫我还搞文学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