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20几天的所谓牢狱生涯,我大部分的思想活动都是在琢磨人生的反复无常和个体的无能为力。而对于把自己折近来的事件本身并没做多少思考。肉体和精神的痛楚显然会让人朝更严肃的高度思考问题,而不是汲汲于稻梁本身。所以,我讨厌思想高度,那意味着要失去世俗的幸福。起码对我而言,这是个真理。出来后,在老骆平缓的叙述中,我知道了部分真相。我们这次出事,不是出在企业身上,也不是出在被我们拉做大旗的轻工业部身上,而是被竞争对手给下了黑砖头。跟风是中国企业或者骗子最喜欢的行为。在我们做排行榜不足月余的时候,北京已经挂起了不少排行榜的大旗。有几家和我们一样,也盯上了家电这块肥肉。这就存在一个谁更权威的问题。本来你评你的,我评我的,各挣各的钱,互不影响,相安无事挺好,可两家一起出结果的话,问题就出来了。大家发力方向不同,我把年度公信力第一给了山东,他给了广东,到底谁是正宗的?企业花了钱,自然要较真。李方知道有很多人跟风,就把案子名称起做头三季度公信力排行,想赶在12月初出结果,不跟明年年初那些出结果的骗子们叫劲。可精明的李老师千算万算,也没能想到北京还有那么懒惰,不要脸的骗子,通过我们这里流失的员工,搞到了我们的案子,一字不改,依样画葫芦,连出结果都和我们在同一时间。结果呢,撞车再所难免,在各个单项的名次上,就出现了很大分歧。对方评出的企业率先发难,于是他们就到工商把我们点了,先下手为强。说到这里,老骆摇头叹息,连连自责,说出这个情况他预先也没料到,害我吃了不少苦。当时是在西八里庄我和小雪住的地方附近,饭馆门脸很小。就坐的还有小雪和乔敏,一月底鲁波就考研了,现在属于冲刺阶段,不能站用他时间,所以没叫他。酸菜汆白肉的锅仔很香,店主烤的养尾骨也很香,连小雪这个草食动物都吃的腮边沾满了孜然。我举起手打算帮她擦掉,到了半空又放了下来。跟着我,或许她一生都只能在这种街边小店里吃5毛一串的羊骨头了,那不是她该得到的啊!老骆抿了口二锅头,发出很大的声响。接着述说我们失败的过程。他说我还是太忠厚,读书读傻了。问我还记得不记得去拿评估费之前,李方都说了些什么?我依稀记得一部分,在老骆闪闪发光眼睛的注视下,猛得全明白了。李方为什么会让我事倍功半地去取评估费?为什么和老骆一样让我要现金?那是他给我预留的遣散费啊!正如老骆所料,排行榜在他心里就是一锤子买卖。习惯剑走偏锋的他不可能忍受跟风者众的环境,他早就做好了撤的打算。为了不让没什么心机的我乱了方寸,他不可能提前告诉我他的算盘。问我有没有和老骆交流过,实际上是试探老骆猜中了多少。我虽然没出卖老骆,却也没听老骆的话,最终让自己受了点专政教育。李方在保险柜里留了一定数量的现金,通过人疏通,承诺不再回来,不索要被扣押的车等物品,堵了工商的嘴,换回一身清白。我和老骆都知道,一辆破福特和柜子里的10几万现金,比起这次排行榜的总收入,差的有多远!李方老师在遥远的大洋彼岸,用釜底抽薪的决绝方法,给我上了金蝉脱壳的生动一课。我去外地的时间,正是他收缩投资的缓冲,我在局子里接受专政教育的时间,正是他疏通关节的契机。一块没烤好的骨头咯了我的牙,我摸着腮帮子对老骆说。两件事情,一,我是不是特傻逼,被李方卖了还帮他数钱?二,这次捞我你花了多少钱?说到第二件的时候,乔敏看向我的眼睛亮了起来,让我有些不太舒服。老骆剔开了牙“李方没卖你的意思,他暗示过你,你没领会。你大小是个头,你要是毛了,大家都会乱了阵脚。当时还有不少钱没上来呢,眼看就落袋的钱不能装进兜里,谁都会心疼的。再说,捞你这件事情,李方也出了不少力气。这是他在美国的新电话,你心情好的时候可以给他打一下。”接过老骆递过来的纸片,我真有撕了的冲动。他姑父的,老子那么忠心耿耿,为他的事情间接进了局子,他想办法联系的还是一心想眯他钱的老骆,这是什么世道?不过,看了看旁边的三个人,我还是把纸片叠好,小心地放进上衣兜里。锅仔下面的酒精已经快烧没了,看上去有气无力。我在心里想,自己就象这酒精,自以为着的很灿烂,实际上不过是给人加热的工具而已,注定是个失败者,世界是老骆和李方他们的,不是我的。小雪拽着乔敏上厕所,良人唧唧喳喳地走了。我趴到老骆脸上,小声说“捞我你丫花了多少钱,告诉我!”他把我按回椅子上“真没花多少钱,兄弟,你不过是打一傻逼,能花什么钱?”我知道他的秉性,只要不想说,没人问的出来。一晚上我们都没有谈老骆去世的母亲。有些伤痛绕过比棉队更能加深痛苦,可我们还是选择绕开,或许,我们内心深处都存在着自虐的本性?
吃到最后,老骆说他从排行榜上总结了一个新的玩法,问我有没有兴趣一起干。我已是心灰意冷,当即拒绝,我打算找份正当职业干干,我跟他说。老骆笑了笑,没说话。
夜很冷。回到屋里的时候,小雪说她的手已经冻僵了。我从床下掏出出事前买的电炉,插上,屋里变的温暖起来。小雪把手拢在电炉上方,满脸幸福。屋里明显是被她住过几次的样子。我的心再次抽紧。这个傻丫头,根本就不会照顾自己,那么冷的夜,她怎么睡的?我会照顾她么?我有能力照顾她么?已经失业的我,难道就让我的公主在这寒夜里用电炉取暖?缠绵完之后,小雪开始数落我做事情不计后果的冲动。并念叨她这次在虚拟投资大赛上的表现不错,加上自己平常成绩就很好,还有父母都已经同意她留京的打算了。估计留京应该没太大问题。并说她母亲元旦那几天来看她,让我去拜见一下。说到这里,刮着我的鼻子小声说“你可要好好表现啊,省得被我妈说我没眼光。”说完,朝我怀里一钻,面色娇羞无限,身体柔若无骨。我轻轻拂着她的头发,心跑的很远,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小雪渐渐睡去,枕着我的胳膊,发出微微的鼾声。我多么希望能永远被她这么枕着,再也不抽出来!起风了,它暴躁地拍打窗户,好象心中藏着无数无法释怀的失落和愤怒。风也厌倦甚至惧怕无边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