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喜欢过一阵宋词。还研究发现,词作者们不但风格迥异,而且擅长表达的感情方向也不一样。比如辛弃疾吧,就最喜欢怀旧。能用各种笔法,表达对已逝时光的追忆。有淡然中见辛酸的,比如‘老来情味减,对别酒,怯流年。’调侃中有不甘的‘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觉新来懒上楼。’刚强中见凄苦的‘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狎兴中藏真情的‘楼空人去,旧游飞燕能说。’假设我能有辛氏才情之万一,迎娶的或许就不是举案齐眉的酒精,而是红袖添香的小雪了。可惜生命不是折返跑,也不可能被假设,是不是?他姑父的,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不过呢,我的爱情之水没能流走,只是蒸发掉了。哈哈我还沉浸在和小雪的柔情蜜意里的时候。老骆的家电排行榜已经开始试行了。而且很快就开展的如火如荼。让我不得不佩服李方老师的选题能力,老骆的策划能力。现在说起来那活特简单,可什么骗局在后人看来不简单?就如同老骆最喜欢用来打比方的空城计。李方臆造了一个不存在的家电机构,以她的名义委托我们新注册的公司进行全国范围的调查。评选本年度各类家电排行,当然,传真上一本正经,电话里则暗示他们名次跟交纳的评估费用有关,尤其是对那些有点名气的家电企业。当年的他们可爱叫劲了,把这个虚名看的挺重,上钩的真不少。现在想想,在中国做个企业真不容易。不但要对付时松时紧的政策,还要应付形形色色的各路骗子。该机构还要戴上轻工业部的大帽子,并找人租住轻工部的招待所,从那里接转电话。这样,当外地企业打进电话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轻工部的总机,到了分机,负责接的人再报上某协会的名字,基本没什么纰漏。我私下以为,李老师臆造及操作的这玩意,比后来电视或报纸广告里长出现的,也是莫须有的,跟某器官有关的什么防啊,抗啊组或会高明多了。老骆呆在普惠桥的办公室里,拿着有全国各地企业的电话号码本,用不同颜色的笔圈下各个要对付的家电企业。把它们按照品种,名气,地域特点等分门别类,打成一个个小工作包,交给手下的电话和传真大军,让他们四处撒网,最后广种不薄收。由于前期准备充分,他们的成功率极高,这样的话,老骆就特别忙。再加上李方已经从学校辞职,办好了绿卡,需要到他向往的那个国家呆一阵。我显然不堪大任,劲松那边的日常工作也只能交给老骆打理。丫就更没时间了。害的我在北京呆的最后两天,终于没能见到他准备结婚的那个女友乔敏。不过,那姑娘显然对老骆很上心,我去黑龙江之前到普惠桥,要劲松办公室的钥匙取摄象机,刚好见到老骆接她打过来的电话。他姑父的,连老骆一顿吃几个馒头都关心到了,真够细腻的。老骆胖乎乎的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到幸福。我说我们小雪从来不管我吃多少饭,这姑娘对你可够好的。老骆笑着说,小雪学证券分析,搞宏观。乔敏学会计,就能折腾点微观。小雪会跳花木兰,乔敏只能蹦迪斯科,层次有差别。我也嘿嘿一乐,媳妇是自己的心头肉,冷暖自知,我才不讨论呢。老骆执意要开李方的车送我到劲松,然后把我和摄像的学弟送到火车站。我看了眼他办公室外忙碌的姑娘小伙们,听着嘈杂的电话声,知道他要跟我说点悄悄话了。摄像的学弟家就住十里河,离劲松很近,我在老骆办公室给他打了个电话,告知我们大约几点到劲松。然后和老骆上了李方那辆老福特。我是第一次坐这辆车,老骆一打火,安全带自动就把我给捆上了,吓了我一跳。“这车坐着怎那么别扭,有种请君入瓮的感觉?”我对老骆嘟囔道。老骆的车本是在河北买的,根本没进过驾校,不过老小子就有股让你镇定的气势,丫就算不会开,往驾驶位置一坐,你也相信丫能把你送到目的地。事实上,老骆车开的很臭,我学车比他晚多了,开的都比他溜。只不过他开车小心,在我印象里,好象连剐蹭的小事故都不曾有过。“高阳,这趟从东北回来,咱俩一起干吧。那边让李方再找人。”我弹了几下勒在身上的安全带“他现在在国外,找谁咱能放心啊,我还是先扛到他回来吧。”老骆的眼神很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有点不耐烦“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面,有什么就快说吧。”他咬了咬嘴唇“我总觉得排行榜这活不是很地道,钱虽然来得快,可风险太大。你要是能过来,咱们来快的,把我圈定的几个大项搞定,咱们就不玩了。我现在自己玩吧,好多大项自己没精力做,又不舍得让那些小孩子给毁了。再说,就算他们够聪明,弄成了,钱也流别人兜去了。你知道,李方的奖励条款很细致,我也不能随意克扣啊。”我不知道老骆大项的细节,但我知道,他要是说有钱赚,那就一定有钱赚,而且他这么着急拉我,说明绝对比我现在挣的多。想想北京去年特流行皮大衣,我和小雪一直想弄两套,可手头老不宽裕。现在天又凉了,是该琢磨琢磨了。到了劲松办公室楼下停车场,远远望见摄像的学弟已经等在那里,我小声对老骆说“等我回来,咱们跟李方商量商量。”老骆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只要你下了决心,李方的工作我来,没问题。”
在办公室给小雪宿舍拨了个电话,运气出奇的好,立马通了。传达室老太太那“郭晓雪接电话”的破锣嗓子显得很是亲切。小雪刚吃完晚饭,正要去图书馆看书。并问我有没有多带点衣服,那边很冷。办公室电话的音量很大,老骆在旁边听的很清楚。“你们小雪也很细致啊,还怕你冻着。”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的确很甜蜜。那边电话传来小雪同伴催她走的声音,我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火车票是早就预定好了的。老骆早有预谋的从后备箱拎出一大兜子水果和吃的,递给我,没陪我们朝里走,笑了笑“我他妈先撤了,你们一路顺风。”火车里人不多,相对很安静。我在摇摇晃晃中进入了梦乡。梦中,我和小雪穿着皮大衣站在回音壁前。笑得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