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需要一些身外之物才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苍老,正在逐渐力不从心,比如女人,比如酒。一天之内连续两顿暴饮,让我除了疲倦之外还感到昏昏欲睡。果断地否决了小江他们酒后运动一下的提议,摇摇慌慌地站到了三环路边上。我知道不在玉渊潭留宿而给出租事业做贡献愚蠢至极,可公园里的蚊子的确让我想而生畏。夜已经很深,鲁谷街边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发廊,全亮起了暧昧的粉红色灯光,挠的人心里痒痒的。有大胆点的姑娘,勇敢地站到了路边上,向过往的男人和车辆发起进攻,不屈不挠,周而复始。要不是脑袋太疼,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我非下车照顾她们的生意不可。就冲这种在严打的狂风骤雨中还知难而上的勇气,也值得破费一把。李静的音像店已经打了佯,灯箱的电源也拔了,从车里看上去,象老女人除去化装的脸,晦暗枯涩,毫无生气。电梯早就停了,连走带爬的上了9楼,身上仿佛散了架。掏钥匙的间隙,靠在门边的墙上喘息,象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已经顾不上爬楼梯时沾上的一身尘土,我蹬掉鞋子,把自己摔向了可爱的床,接触绵软床垫的瞬间,幸福感溢满全身。想起了老妈一句常说的话,折腾一辈子,不就图睡几个塌实觉么?被倔强的电话铃声惊醒,已经接近11点钟。原来是电视台的老乡把核酸一事落听了,催我们快去签协议。冲完凉水澡,我就势在地板上做了几十个俯卧撑,感觉精力充沛。昨晚的疲惫烟消云散。站在阳台举目四望,大有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气势。乔敏在电话那边显得很是惊喜,连说马上让老骆接我来,我赶紧说不用,我还得去单位晃一圈,再说,这点去电视台,明显又得搭顿饭。后半句显然起了关键作用,乔老板娘改口说那就下午去吧,签完协议晚上请我吃家宴。我打趣说,不要求吃家严,只希望她能把老骆借给我一个整晚。到了单位,内勤的姑娘偷偷把我拉到一边,说台里要把库存的一些MOROLA机型降价甩掉,缝挺大,让我抓紧时间动手。哈哈,看来平日的糖衣炮弹还真起作用。更运气的是,那哥几个都还没到。我照着内勤给的表格,狠很填了几张出库单,找头签了字,送到永远哭丧着脸的库管手里。推销电话是不能跟台里打的,虽说中间拼缝已是公开的秘密,但领导的面子是要给的。我正琢磨着是否去老骆公司打这些电话的时候,二哥急匆匆赶来了。“高阳,要甩机器知道了吗?还不快填单子?”我心里暗笑,你丫要是真有心何必等看到我再放这马后炮呢?我说不劳他惦记,兄弟捷足先登了。然后问二哥这阵怎么不组织局了。二哥说主要是方庄老何的父母回来了,没有根据地。我于是自告奋勇,大伙要是不嫌我那远的话,我倒是可以提供场地。二哥一乐,就等你小子这句话了,这一两天我就组织。给老骆拨通电话,说要和他去中央台签合同,顺便去他那打几个电话。老骆的声音很疲惫,正从顺义往城里赶呢,让我别动换,在台里等着他,他刚好到我们这来结笔展板的帐,已经跟我们头说好了。二哥可能已经联系好分销商,拎了几口袋机器,开上台里那辆破桑塔纳骗钱去了。我陪着前台几个大姐磨了会牙,夸了夸她们昨天打电话的聪明,顺便讲了几个荤段子,博姐姐们一乐。我们单位有自己的厨房,专门雇了有师傅做中饭,手艺很好。我怀疑很多销售人员没事要赶在中午过来转一圈,就是冲这顿饭。尖椒腊肉,鸡蛋西葫芦,排骨汤都很可口,吃的很是过瘾。老骆还是没到,天有些阴,象是要下雨的样子。起了点风,往院子里一站,特舒服,跟空调底下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我乘兴去报摊买了本8月号的小说月报。很多人,包括邓一光自己,都认为他有英雄情结,以军旅题材见长。而我喜欢的却是他笔下的城市边缘人群,象这期的“怀念一个没有去过的地方”。农村的哥俩在武汉闯天下,走了不同的路,却殊途同归,最后一死一生,离开了这个原本不属于他们的城市。故事很弱智,比他的“狼行成双”差的很远,可我就是莫名其妙的喜欢,或许,我不知道自己一直很弱智?我愿意把那哥俩假想成我们,不管怎么努力,这城市有道门始终对我们紧闭。不知道我和我的兄弟们将以什么方式把她留在身后?老骆的电话把我从小说里拽了回来。说他已经结完帐,怕我们头看见我们一起走不好,把车停的稍远让我快点过去。空气已经很湿,雨随时会下,我夹紧小说月报,小跑步来到车前。老骆坐在副驾的位子上,手里的电动剔须刀嗡嗡做响,脸上透出很难看的青黑色。我说我没带本,他轻轻摆了摆手“你就是没带脚也得开,为了这批倒霉的体恤衫,我他妈两宿没睡!”原来前两天印坏了的体恤衫是给某个建材城的,就错了一个英文字母,人老板没看出来,帐都结了。可他们那一刚毕业的大学生,楞看出大汉字下面一排小英文单词有一个拼错了字母,整好赶上他们明天开业,老骆不得不亲自督工,做礼品,名声比什么都值钱。“要不曾国藩几百年前就说了清议误国,这些读书人,让他们干点什么吧,屁都不是,挑起刺来,就象打了鸡血似的兴奋。”我边系安全带边嘟囔。“是啊,其实他们就是找拨人穿上这身满北京城骑车晃悠,谁他妈认真看那英文啊。”老骆也有点委屈。我打着车子,上了二环辅路,正想问问他彻夜不归是如何向乔敏解释的,鼾声已响。老骆太拼命了,这样不好,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