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恳地讲,我是一个很没品位的人。穿衣服,吃东西什么的咱且不说,仅从所谓艺术欣赏的口味就可见一斑。每看到艺术体操,尤其是我国的优秀运动员们表演时,我就替那些孩子伤心,本来有可能长的玉树临风或亭亭玉立,可为了这项艺术事业,楞是给毁的接近侏儒!还有芭蕾舞,我就搞不懂,好好的人为什么要用脚尖走路,美?把脚给裹小不也很美么?当然,这些个玩意离咱这俗人远点,就说近的,看电视吧。但凡有晚会,我主要看相声小品。歌曲什么的,只听耳熟的,至于舞蹈,当然要换台。可是,最最没品的事情却是,我正是看了郭晓雪同志的一场独舞而彻底爱上了她。那年冬天,是伟人诞辰一百周年,我们学校搞了次诗歌会。我和周坚合作炮制了一首《毛泽东,一个有勇气的中国人》,算散文诗吧。基本上是把老人家自己的作品和颂扬他的作品一勺烩,改头换面,变别的句子了。因为时隔太久,我只记得其中的一部分。比如“独立寒秋,你曾粪土王侯,雄踞六盘,你要指点江山”还有“挥手之间,你从容征服了四万万颗焦灼的心”等等。不过也有自各拼凑的“辽沈大地的震颤,是你决胜千里的序曲,滔滔黄河的咆哮,是你逐鹿中原的凯歌”。不成想,这玩意竟被周诗人用他带点河南口音的普通话“朗诵的激情四射,很有感染力”(引号中的部分是当时做评委的一位老师原话)。我作为作者之一也有幸上台领了奖,并被安排在前排观看。颁奖之后是文艺演出,我的爱情之花终于在那晚绽放。郭晓雪表演的是独舞,叫《木兰从军》。她穿着一套杏黄色的衣服出场,戴着顶有朵小红缨的帽子,宽松的裤脚被扎在那双米色的小靴子里头,很象一个英资飒爽的古代战士。一开始我是好奇,这个长于思辩的小姑娘还会跳舞?既而想起离上次吃饭已有十几天了,自己赌咒发誓要主动约她的念头总是被羞怯击退,顿感很没面子,看她的眼神也开始游离。小雪总是不肯告诉我那天她跳舞时有没有注意到我,直到分手我也没得到答案,不过现在我已经无所谓了。她跳的很投入,动作优雅而有力度。礼堂里很静,我感觉我都能听到她细密的呼吸,象酒,让我慢慢沉醉下去。看了会,我开始讨厌那顶该死的帽子,因为灯光的作用,它在小雪的脸上留下一丝阴影,让我很难受。当她跳完最后一个动作,摆了一个姿势谢幕的时候。一直比较严肃的脸舒展开来,笑容从心底漾了出来。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被击中了,雷鸣般的掌声我充耳未闻,骤然亮起的灯光我毫无感觉。我只想把这个娇小的精灵拥入怀中,帮她理顺帽子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当年有盘叫《校园民谣》的盒带很是火暴,其中有些关于同桌,上下铺的歌曲一直流传至今。但我最喜欢的一首是《青春》(我还记得词曲作者和演唱者都是一个叫沈庆的哥们,我一直希望他能在歌坛有所成就,因为他的作品那么精确地诠释了我年轻时的爱情)。“在那悠远的春色里我遇到了盛开的她,洋溢着眩目的光华象一个美丽童话,允许我为你高歌吧,以后我夜夜不能入睡,允许我为你哭泣吧,在眼泪里我能自由地飞,梦里的天空很大,我就躺在你睫毛下,梦里的日子很多,我却开始想要回家……”是啊,我高阳就那么不经意地遇到了盛开的郭晓雪,我要去读这个童话,去看她的世界还能给我多少惊喜。我已经没有耐心看余下的节目,把手里的东西塞给还沉浸在诗句激情里的周坚,绕到后排,冲向礼堂后边一个临时用来换衣服的小教室。没有雪的冬夜干冷而了无生气,可我的心里却燃烧着熊熊的火。我站在门口,搓着手,数远处楼群里的灯光。数到第三十五盏的时候,换完衣服的小雪出来了。穿了身白色的羽绒服,把后头的帽子也扣在了脑袋上,看到我她好象吓了一跳,那样子象只受了惊的小鼹鼠,与刚才舞台上刚毅的女英雄相去甚远。“你的舞跳的真好,能教教我吗?”一出口我就开始后悔,准备了一肚子表达爱慕的诗局,一紧张竟然全给忘了,就剩下这句明显属于油滑系列的。“我当是谁呢,黑咕隆咚的,吓我一跳。原来是高诗人,你拜师应该有点诚意,拿出激情来。”哈哈,小雪姑娘不以为杵,歪打正着!我立马随棍而上“那您老人家看这么说成么‘啊!夜幕笼罩着校园,漆黑占领了大地,一只高傲的白天鹅从我面前飞过,啊!怎么能不让我着魔!’”。小雪嫣然一笑,“你可真够贫的,不看演出了?”“要是能老看着你的笑,我愿意把全世界的演出戒了。”我没搂住,脱口而出,小雪脸色一沉。我心里发紧,完了,玩笑开大了,话说过头了。没成想,她把帽子往后一扒拉,盯着我看了会“我发现了一个激情流氓。既然如此,让流氓陪着上街,估计就不怕遇上流氓了。您能否陪我去把这套衣服还我同学?”她扬了扬手里的口袋。我还说什么,当然是求之不得,欣然前往了。爱情的最初就象开车从弯道上了直行,酣畅淋漓。但是,你迟早还会遇上弯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