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的北京

头顶传来高跟鞋与地面交战时尖利的声响。凭经验,我知道现在应该是上午7点左右,楼上的女主人已经盛装待发,要送孩子上学了。要不是昨晚太兴奋,喝了些白酒,我就不会在口渴和噪声的双重摧残下这么早醒来。摸到遥控器,努力睁开眼,石景山有线台正唱着“爱一个人好难”。我赶紧消灭掉它,转换频道。还好,有教健美操的。相对于苏永康那份尊容,漂亮姑娘的大腿更符合我的审美观。再说港台歌手的靡靡之音,也不适和通过昨晚壮举培养起的豪情感和大局观。听着带操姑娘那抑扬顿挫的声音:1234,跟我做,1234,用力。我在生理上起了变化的同时又沉进昨晚的一些细节里了。谁先冲上去的?好象是周坚,要么是鲁波,他英文最好。反正不可能是我。

唉,还是从头再想一遍吧。昨天周坚辞掉了老家的工作,在毕业5年之后第3次返京。并宣称这回是下决心赖这了。于是鲁波,骆石平,我,自然又一次成为这次宣言的见证人。因为鲁波醉心于考研,回京后一直住在母校招待所。一是生活费用较低,二是居住于此的大多是其同类,学习气氛浓厚,还可互通消息。考虑到奔赴酒局会浪费学子的时间,我们把吃饭地点定在学校的一间饭馆。席间鲁波给我们介绍了他的室友:一内蒙壮汉。叫什么名字我给忘了,不过这主虚有其表,说话以嗫嚅居多。又是一被考试流水线锻压成型者,非我群类,于是给他要了瓶啤酒后我们就恢复了饮酒旧貌。

我和周坚喝啤酒,坚持一杯最多两口干掉,鲁波抿二锅头,进程随意,但当我们喝到`10瓶时,他须不低于8两。至于老骆,只喝茶水。他有两个特冠冕的理由,一是酒后驾车不安全,二是有我和周坚,一旦开喝,必醉无疑,势必会影响夜生活质量,进而影响夫妻感情。前有国法,后有家规,况且老骆是大伙中的买单专业户,我们一般都能容忍其特殊化。老骆一迭声解释,之所以来这,是为了照顾鲁学子,而非为省钱。在他絮叨的过程中,我跟周坚每人已干掉了5瓶。开始哥俩还叫劲,都崩着不上厕所。可当第六瓶下去一半时,我首先缴了械。拔拉开坐我旁边的老骆向门口冲去,正当我在一小片冬青林边上大放其水时,周坚不知何时已与我并肩作战了。我于是笑说,当年乔帮主与段花痴是“杏子林外,商略平生义”咱俩这叫“冬青丛中,怒撒英雄尿”。他还没及说话,我们就听见背后想起咔嚓咔嚓的快门声。我一回头,雪亮的闪光灯狠很刺了我一下。灯灭后我仔细一看,饭馆与冬青林间的便道上有一挺高的家伙,因天已全黑,没看青脸。哥俩都有点蒙,眼睁睁看着那厮装起相机,转身跟旁边一矮个嘀咕了几句什么,怎么听都不象中国话。我跟周坚对视了一眼,“是英语。”周坚晃着脑袋说。突然他一激灵“遭了,哥们,咱让老外给拍上了。”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他已冲了过去,指着高个鼻子高喊:“把胶卷给我!”那高个耸肩白手,表示听不懂他说话。我过去时老骆和鲁波都已倒位。估计是被周坚那声怒吼招来的。的确是俩老外,那高个男孩一脸无辜,旁边的矮个女孩则冲周坚呜里哇啦的说着什么。周坚根本不理那丫头,憋出一句英语:givemeyourphoto!“应该是film,要么你直接说相机那英文也成。怎么拼来着?”鲁波把头扭向那为与老板一起出来的室友。见多识广的老板已猜出了大致情形。拉过鲁波“兄弟,这俩是今年新来的美国留学生。让你朋友千万别冲动,要注意国际影响啊!”我这时也缓过劲来了“让丫把我们俩路边放水的照片登在《纽约时报》上影响就好吗?再说了,怎么着这也是在中国,中国是哪?是咱自各家。我跟自各家后花园撒泡尿,他一串门的美国鬼子凭啥拍照?”这时老骆出动了,他把周坚一直停于半空的手按了下去,严肃地说:“在对外交往中,要坚持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原则。老板说得对,不能冲动。不过,大哥你最好能把老外哄进去,否则呆会保安来了还以为怎么回事呢。”于是老板比画着把他俩拖进饭馆。进来后在鲁波他们的蹩脚翻译下,老骆开始与老美交涉。可这俩家伙死活不肯交出胶卷。看来需要点核威慑了,“周坚抄瓶子!”周坚当然心领神会,拎起一空瓶奔桌上一磕,同时一声怒吼,将犬牙交错的瓶子指向老外,作势欲扑。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说句题外话,作为大学时代小有名气的诗人,他的第一任女友竟是凭这一动作而非情诗搞定的。)老板赶忙过来拉住周坚。不过微慑还真起作用,俩老外嘀咕了几句,最终由女孩把胶卷交给老板。老骆掏出一张五十的票子递给那女孩,那女孩犹豫者接过去,并准备找钱。“甭找了,算小费吧”。老骆说完冲我们一乐,估计在丫心里此小费非彼小费吧。待那两位一走,整个饭馆只剩我们一桌了。大概因为不是周末,学生门散的较早。不过离我们的娱乐时间还早呢,更别提回家睡觉了。再说刚刚搞了次成功的外交谈判,不但避免了家丑外扬,还在斗争过程中以实际行动捍卫了民族尊严,取得了既定战果后适时地羞辱了对手,扬我国威,长我志气。怎能不痛喝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