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4月6日-女人的战争

今天市里召开综合治理工作会,会场在巴顿酒店,我打听到杨华书记参加会议。我考虑再三,决定到会场上去找她,这样随意一些。为了找个有利地形,我早早就到了会场。我在前排记者席上正对着主席台上杨华的位置坐着下来等她到来。因为心里有事,坐在那里并安稳,看会场上稀稀拉拉,领导们都还没有到,估计会议不会很快开始,便走出会场,想独自一个人理理思绪。酒店后边的小花园是个幽静的去处,我一进去,就意外地看见杨华一个人在那里散步。我走上前去向她问好,她亲切而不失风度地和我打了招呼。和她闲聊了几句,便趁机提出给她送信的事:“杨书记,上次我们去您办公室里以后,一直想去看您,但是又怕太冒昧了,总不好意思再去。”

她笑着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到时间了,我该进去了。”

说着,便向着去会场的方向走去,我只好跟在她的后面。将要走进会场,她突然说:“你那事回头再说。”

我看杨华走进会场,就转头回报社了。见了杨华以后精神恍恍惚惚的,猜不透她“回头再说”意味着什么。还不如不见她好,不见还有个想头,见了觉得她那态度就像是完全拒绝了一样。我正在办公室里怔怔地思考这次和她短暂见面的每一个细节,花儿打着手机进了办公室,她满面春风地对着手机说:“我马上就去。”

她还没有在办公桌前坐稳就急急地说:“河弯区法院要我去采访,你和我一起去吧?”

因为见了杨华书记心里正有着诸多郁闷和不快,她要我和她一起去采访,就想和她一块儿出去转换一下情绪。我顺口问道:“一点准备都没有,去采访啥哩?”

她说:“去了再说,法院里典型案例多,说不定还有一条鲜活的大鱼哩。”

花儿和公检法一向很熟,她这方面的朋友多,她要去哪儿,跟着她去就是,不会白跑的,采访的内容她会寻找,采访的一切她都会安排好的,这些我都不必操心。我们一起走进院长办公室。院长已为我们泡了茶,这说明她已经和院长联系过了。我和院长也认识,只是不太熟悉。院长五十多岁,白净,说话慢声细气,一看便是一个追求雅致生活的人。他把我们让到沙发上,他自己也从大板台后面走出来,与我们面对而坐。花儿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水说:“让我品品院长的好茶,也想不起来送给我一点。”

院长目光暧昧地望着花儿,微微地笑着说:“给你准备的有,就等你来拿呢。你不来,我每天一看到报纸就找你的名字。”

花儿向他瞟去深情的目光,慢腾腾地说:“真的。”

院长一脸笑意地凝视着她。

我坐在一角看他们叙旧,直到他们把闲话扯完。他们那些看似叙旧的话其实倒不如说是一种调情。花儿说:“今天俺单位的头儿派我去采访会议我都推了,就专门来你这儿,看看有啥需要宣传的没有。这是我的好朋友,你们认识认识。”

他们说到我,我连忙搭话说:“是,是,花儿把今天约好的事儿都推了,专门来看院长的。”

院长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不亏我天天拿起报纸就找你的名字。”

我本以为很快就能进入采访了,谁知正说着花儿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接通手机,兴奋地说正在法院采访哩,又大笑了几声说等会儿再联系,便挂了机。她挂机后的情绪明显还处于通话的兴奋中。她问院长:“你想宣传哪方面吧?”

院长说:“如果方便就把我们执行案件质量年活动的情况宣传一下吧。”

院长说完,花儿就急着说:“你这儿有材料吧?先给我们找点文字材料让我们拿走看看再说。”

院长听她的话是马上要走的意思,很遗憾地说:“别慌着走啊,中午咱一块儿吃顿饭。”

花儿坚持说:“你给我们找材料吧,我真的还有事,改天我们再来。”

院长只得打电话让人送材料来。

从法院出来,花儿大声地笑着说:“我操,现在这无聊的笑话编的都不敢说话了,不定说句啥话就骂住自己了。”

我莫名其妙地问:“又咋了,有啥典故骂你了?”

她说:“刚才那电话是葛忠良打的,他问我在哪儿,我说正采访哩。他说那你正忙着哩不是?我一听他那语气就知道骂我哩,他给我讲过一个笑话:一个农民家里有个小孩儿,喂了一只狗,平时小孩儿拉了屎大人懒得收拾,总是狗舔舔就算了。有一天,孩子他姨,也就是孩子他爹的小姨子来了,小孩儿又拉了屎,小孩儿他爹说,他姨,出去看看狗跑哪儿了,把它喊回来。小姨子便出去找狗,找了半天,好不容易在一个胡同口找到了,他家的狗正和另一只狗交配,赶又赶不开,只得回去自己收拾,正收拾着,姐夫问她,狗哩?她想了想没法说,便含糊其词地说,正忙着哩。”

其实我不觉得这个笑话有多可笑,但还是和她一起笑起来。笑过之后我说:“你还就是正忙着哩,采访也是忙啊。”

花儿没有再说这个笑话,而是问我:“你觉得这个院长咋样啊?”

我不知道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想也没想就答:“不错啊,不缺鼻子不缺眼的。”

她看了我一眼,像是不太满意我的回答,但还是禁不住的她说:“我认识他好几年了,一直对我不错,有事找他没有不办的。”

我问:“他是不是对你有啥想法?”

她说:“管他有想法没想法哩,少不了这样的朋友。”

她轻描淡写的回答,像是唯恐我继续追问,又像是唯恐我不再问下去。

我们各自惴摩着对方的心思又走了一段路,她终于又说:“中午我同学请我吃饭,咱们一块儿去吧?”

我问:“哪个同学?”

她说:“就是那个公安局长。”

我说:“你们是同学,我跟着去不太合适吧?”

她说:“有啥不合适的,正好咱俩一块儿采访就一块儿去了,再说我想让你和我一块儿去。自从我和张国宝约会有你们给我当观众以后,我已经适应了集体恋爱,就觉得单独谈恋爱没意思了,我现在谈恋爱得有人当观众,去吧,啊,我需要你给我喝彩。”

花儿真让人惊叹,她竟把自己的恋爱冠之以“集体恋爱”,她这种气度和坦荡的个性的确是太少见了。

中午葛忠良按花儿的要求,开车来接我们。上了车,她大概真的嫌我一个观众太少,又分别给秀芳和雪儿打电话,让她们都在单位门口等着。葛忠良只好又去接了秀芳和雪儿。他请我们吃饭的地方是他们县北郊外环路上的沙苑酒店。

在饭桌上,他告诉我们那个奸淫幼女的老头儿已经被抓,批捕报告已经报到检察院。花儿端起酒杯说:“在这个所有的人都在堕落腐败的社会里,我的同学还保持着惩恶扬善、为民除害的工作作风,我真敬佩,我敬老同学一杯。”

葛忠良看着她,端起酒杯,一伸胳膊,两只酒杯便碰了。花儿开了头,我们三个也都端起酒杯向他表示敬意。喝到半酣,葛忠良开始痛讲他的革命历程。他激情万状地说:“我一个农民的儿子除了靠死劲儿还能靠什么,我靠死劲儿考上大学,靠死劲儿工作,刚穿上这一身公安服的时候确实神气了一阵儿,可是没过两年看看那些有靠山有关系的提的提、走的走,而我在那偏僻的农村派出所当了三年警察,尽管年年当先进,可就是没有人想起你。你还不能有半句怨言,不敢丝毫懈怠,只有像傻瓜一样一如既往地工作,一如既往地拼命,努力把自己打造成为立于鸡群中的鹤让领导看见你,想起你,给你出头的机会。如果不是在一次执行任务中避免了一起恶性案件,为我的上级、上级的上级立了功,露了脸,即使我年年当先进、年年当优秀共产党员,又年年被老百姓评为好民警,也照样没有我今天的出头之日。我的父辈几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家里穷得吃盐都得省着点,我上大学之前没见过柏油马路,没坐过火车,谁看得起我呀。”

他正激动地痛说奋斗史,花儿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嘿嘿笑着对我们说:“我揭发,他夸大其词。其实我们班的同学都喜欢他,尊重他,好多女同学偷偷给他递情书。”

葛忠良说:“你还是我的月下老人哩。”

他这一说,大家都笑起来。我们三个都叽叽喳喳地寻根问底。花儿解释说他爱人也是他们的同学,她让花儿给他转过几次情书。

葛忠良是在官场中历练出来的人,他看花儿口无遮拦地往下说,便很巧妙地截断了。他说:“花儿是我的同学,她最了解我,这些事以后再慢慢说,凑到一块儿不容易,来,喝酒,喝酒。”

他自己先端起一杯又说:“你们都是好姊妹,以后咱可都是自己人了,我责任重大,全县的稳定和安全都在我身上担着哩,当然了,责任和权力是对等的,全县一年经过我的手花出去的钱差不多上亿元,以后哇,隔一段时间咱就一块儿聚聚,一切都由我安排。”

这些话说完,他把手里端的那杯酒倒进了嘴里。

花儿拉着我去了一次

卫生间,她在卫生间里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前天给我打电话说,我上学的时候就偷偷地爱上你了,就是不敢表示,你那么漂亮,怕你看不起我。我说,你爱着我的时候不向我表白,现在你不爱我了还给我说这有啥意思?他说,我对你的爱一天也没有中断过,真的。我说,那时候你跟李娜谈得不是挺好吗?他说,中间有一段我不想再跟她谈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还一个劲地在中间撮合,你记不记得我约你到校园后面的花园里,我说我有话给你说,结果我又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来,你问急了,我只好说,其实也没啥事,就是想告诉你,我看着你的面子和李娜再谈一段看怎么样。你知道我为了把你约到花园里,我整整辗转考虑了一夜,我下决心想告诉你,我爱的是你。可是,我太自卑了,没有勇气说出来。后来我就想,既然我没有勇气追求你,我就娶你为我指派的人当老婆吧。

我听了她这番话,还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她又接着说:“他老婆是个传统型的人,对他痴情得不得了,我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天天在校园里截他,摆她对他的好,说她的可爱,我软磨硬缠终于把他说动了。谁知他是因为爱我才娶了她。”

我问她就没有感觉到他爱的是她,花儿说:“没有,他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他爱的是我,我操,现在都人老珠黄了才说他爱的是我。”

我试探着问:“如果那时候他真的追求你你会不会和他结婚?

她果断地说:“不会,因为那时候我爱着别人哩。”

我又问:“现在要有机会你会不会和他结婚?”

她断然地说:“我现在才发现他还是挺可爱的,但是我俩注定走不到一起。”

我们离开包间时,大家都故意把花儿和葛忠良撇在后边,看来,花儿正在开始的这场恋爱已是姐妹中心照不宣的事了。

花儿的一场爱情剧又要上演了。她第一次和她这位同学相见我就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曲曲弯弯的事,秀芳还不太相信。罢,罢,由他们爱去吧,自己的事还是让我烦恼透顶,不说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