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的伎俩-台湾情人

海南的环岛游,准确说只是半岛游。东线下来,中线返回。岛内中部多高山,不久车子就进入山区。三亚的早晨还万丈阳光,一进山区,天空就开始时阴时晴。过七指岭时还好点,晴空万里,七座尖尖的山峰并排耸立在不远的山脊,清晰可见,就像人的七根指头朝天而立。到五指山区就不同了,云遮雾罩,难辩西东。

车子停在一个路边的了望台前。那是观看五指山的最佳位置。叶桥带领一队人马走下车来,大家扭扭腰,伸伸胳膊,舒展浑身僵硬的筋骨。天阴下来,一股山区的清新凉风扑面而来,使人精神顿时一爽。四周是一片起伏的橡胶林。一些低矮的山峦种着茶树,梯田一样层层向上。叶桥习惯地举手挡在额前,仰起头来,海南的最高峰五指山就耸立在前方,可惜现在一片云雾。

“真遗憾,今天天气不好,看不见五指山,不过也好,留点遗憾,等你们下次再来还有得看。”叶桥歉意地说。

客人们跟在旁边,也伸长脖子朝前张望。前方果然云雾苍茫,什么也没有,就听有人在轻声说笑,“怎么,见我们来了,就不好意思躲起来了。”

“是功夫不够吧,见了我们才会不好意思。”

这帮客人,只要你开口,无论多么正经的话题,他们绕来绕去,最后总绕到那事上去。叶桥白他们一眼道,“是啊,连石头都会在你们面前感到害羞,你们的本事可真够大的。”

那一天,叶桥实在忍无可忍。她说,“你们就不能文明点吗?看着个个都挺绅士的,一开口呢,唉,我就不说了。知道人家在背后怎么叫你们吗?台湾炮团,这个名字好听吗?”

他们哈哈笑了,“好听啊。我们本来就是炮兵嘛,二十多年前,我们是一个炮团的战友。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雄风不减。只是武器换了,高射炮换成了追击炮。”

叶桥这才知道,叫他们炮兵,还真是名符其实。他们原本就是一个炮兵连的战友,那时驻守金门马祖,夏先生就是他们的连长。难怪他整天都在哼唱,“我们台湾兵――”

“叶小姐,如果我们是炮团,你就是我们的团长啊。你看看,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得听从你的指挥。不是吗?你叫我们七点半起床,我们不敢睡到九点。你叫我们看五指山,我们就都乖乖站在这里,看五指山――即使前面什么都没有。”夏先生拍打着自己的肚子,打趣说。

叶桥气乎乎地不理他们,一想到他们总喜欢拿她寻开心,如果她生气,他们就正中下怀,求之不得,她就走到一边,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上他们的当。旁边一溜小棚子,一些山民在卖些药材和水果。榴莲和木瓜堆成小山。两个客人买了槟榔在嘴里嚼着,嘴角立即浸出血似的汁液。这时,不知谁还在继续感叹,“五指山还是海南的最高山,见我们台湾兵来了,也矮下去了,还是没我们威风啊。”

叶桥感到一阵厌恶,转身朝他们大吼一声,“上车走了”,就率先上车。客人们见导游小姐气乎乎的,有心要再气气她,就在后面纷纷响应,“走了走了,团长有令,上车走了。”

一车小姐都叽叽在笑。

遇到这种客人,叶桥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尽量装聋作哑,少说话,少惹他们。并暗暗发誓,再也不带这种团了。公路两旁的相思树,开着细密的小黄花,细碎的小绿叶,密密麻麻,像铺天盖地的女人的眼泪。叶桥本来想给他们讲讲这美丽的树,又担心他们满肚子坏水,不知会引出什么可恶的话来,最后还是忍了忍,把话咽回肚子里,什么也没讲,只默默望着一笼一笼的相思树,雾一样从窗外忧伤地闪过。

中途的两个景点,一是黎村,一是苗寨,是海南最大的两个少数民族黎族和苗族的旅游村寨。一些穿民族服饰的青年男女,在村寨里表演民族歌舞。因为景点就设在路边,客人们到也乐意去逛逛。黎族的竹杆舞非常有名,节奏欢快,热情洋溢,不少客人受到感染,也牵着黎族姑娘的手,跟着上前一起跳,只有叶桥的客人们,一个个灰头土脑,精神萎糜,脚步晃悠,身边跟着妖冶的小姐,让人想起电影里所演的匪兵,花街柳巷泡了三天,出来就是这副样子。叶桥尽量离他们远点,她为自己竟然跟这帮人当导游而感到难为情。

村寨里不少卖纪念品的小摊点,摆满花花绿绿的手工艺品,各式银制首饰、扎染织物,吸引了不少远来的游客。旁边的蛇园,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帮神异之人,他们赤裸着上身,先表演莽蛇缠身,将一条六十多斤重的碗口粗的青黄大花莽蛇,缠在身上,又像围巾那样,绕过脖子,将吐着黄信的蛇嘴放在自己嘴边,面带微笑最亲吻状。再玩一条小青蛇。玩蛇人让小青蛇从自己的鼻孔里钻进去,再从自己的嘴巴里钻出来。每次看到他一手拉着从嘴里钻出的蛇头,一手还攒住露在鼻孔外的蛇尾,像锯子那样两头扯动,面对观众拉来拉去,叶桥都会吓得周身冰凉,浑身直冒鸡皮疙瘩。她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只见小姐们吓得哇哇大叫,花容失色,客人们摇着袋脑也不忍目睹,到是旁边的各类蛇酒,品种繁多,壮阳强身,吸引了他们。他们纷纷掏钱,买了几杯当场喝了,再买上几瓶带回台湾,他们相信这种蛇酒能帮助他们强身健体,恢复阳气。

旅游终于接近尾声。下午回到海口的宾馆,把客人们一一安顿下去,看他们领了房间钥匙,拖着疲惫的脚步,朝电梯间走去,叶桥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团还剩最后一夜,第二天中午送机后,就告结束。看了看时间才四点多钟,离晚餐时间还有段距离,叶桥就站在宾馆大堂,考虑是否该抓紧时间,跟朱董联系,让他赶紧把钱送过来。这人好不容易才松口,答应要一起投资炒股。叶桥想趁热打铁,不然就可能夜长梦多,计划泡汤。

站在前台拨电话,办公室电话总占线。打手机也没有人接。叶桥想他也许正忙,就决定先去房间休息。正拎着行李准备上楼,就见娜娜背着双肩包,穿着超短裙,露出两条修长的美腿,哼着小曲,从电梯间一蹦一跳出来了。

“娜娜”,叶桥叫住她,“怎么,你现在就走?不管你的客人了?”她想起人家付的是四天的工资,说好明天送机后才算结束。

娜娜扬了扬手中的二张美金,冲叶桥笑道,“不是我不管,是他不让我管。这不,刚一进房间,又给我加工资,二百美金,让我赶快买机票,回家看我生病的妈妈。”

说完她拉过叶桥,低声笑道,“刚才我跟他说,我妈病危通知都下了,我爸叫我赶快回去。我也会装,说着说着就哭了。他就信了,说你赶快走吧,就坐今天晚上的飞机回去。除了那天给的两百美金,他又给我两百。哈哈――叶桥,这次我运气不错吧,珍珠场帮你立了大功。自己也收获不小。下次来了台湾炮团,一定跟安妮说,要再叫我哟。”

“你妈是不是真病了?”

“病什么病?骗他的。我看台胞还真是呆胞,这么容易就受骗了。告诉你,我妈现在好着呢,刚分了房,整天正忙着搞装修。”

说着她机警地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对了,叶桥,今天晚上客人还去不去梦悠悠?我今天晚上想回去上班,怕他们再去,让林先生碰见了不太好。”

“不晓得。”叶桥说,“旅行社是没有安排。至于他们自己去不去呢,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叶桥突然笑了,“他们还有钱去潇洒呀?腰包里的钱,怕早被你们收刮干了。”

娜娜咯咯咯地笑开了,得意地瞪着叶桥说,“你还别说,也不知这帮人在台湾到底是干啥子的?个个都好像很有钱呢。不像以前我跟过的那几个台湾炮团,不是渔民,就是杀猪匠,种菜的,档次特低。这次来了个大翻身,个个都像是大老板,告诉你吧,林先生身上带的美金,有这么厚一叠,还没用完。”

“你怎么知道?”

“我还会骗你?亲眼见的。”

说完她又一蹦一跳出了宾馆,钻进了门外的出租车。叶桥看见那辆红色的出租车迅速消失在外面的大街,脑子里突然萌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碰碰这个神秘的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