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连滚带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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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可证把我安排到广告部,目的性太强了。他基本上天天都要问问我,关于广告部的一些情况,人来人往啊,广告额度啊,我由于只是做做广告设计(尚处学习阶段),又不善于观察和打听,所知甚少。关键是,我对许可证的所作所为是有抵触情绪的,不太热情跟他多说。不过许可证也有耐心,他跟我说什么话,都是在闲散中完成的。比如他在洗鱼(许可证最喜欢做鱼)的时候,会问,整版套红的广告多少钱啊?我说,正常价四万八,最低三万八,还有一种三万二。许可证又问,三万二是怎么操作的呢?我说,不知道,好像别人都没有这种权,主任没有,连副总编都没有,只有社长。许可证马上停下手里的活,说,噢。意味深长的。我马上知道许可证的意思了,这家伙,总是那么厉害,他肯定想到,社长在这一来一去的权力当中,是能谋取不少实惠的。

还有一次,他把一个月晨报的合订本搬出来研究,查那些做整版广告的客户,然后打电话给客户,问这问那的。

我还听过许可证给李景德打电话,让李景德帮查查移动公司签订的一年三百万的广告是怎么回事。我听出来,许可证被李景德好好地批评了一顿。

总之,我觉得,许可证在一步一步地实施着他的战略方针。

不过,我的工作却相对的清闲起来。也许他们都知道我是许可证的人吧,对我的要求并不严格。岂止是不严格啊,基本上就是放牛的状态,迟到了,早退了,中间溜出去了,主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我一整天不到单位去,也没有人过问我,这样一来,我对学习广告版面的设计,也没有多少兴趣了。

许可证另一个战略方针是针对江苏苏的,这一着更加阴险,连我都变成他的一枚棋子了。

这天,许可证让我到他家来,我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朱红梅。我虽然跟朱红梅不是第一次见面,可每一次我都有这种感觉,即,许可证怎么会跟这种女人相好呢。他老婆江苏苏那么美丽,难道还不够满意吗?真是不可理喻,他就不怕露出马脚?但是,我对朱红梅表面的态度还是很好的。我不能让许可证看出来我对他的朋友不敬。我对他朋友不敬,就是对他的不敬。

朱红梅坐在沙发上一个人打牌。她问我打不打。我说两个人怎么打啊。她说打八十分啊,两人也能打,叫夫妻牌。我说老许呢,你跟他打正配。她说做菜了,我跟你打也配,只要是一男一女,没有不配的。我说那好,我陪你打两把。

我跟朱红梅说话也就这么随意了。朱红梅这种人,还是蛮有趣的,嘴上说说笑笑不在乎,高兴了,还能把她和许可证的事,像说书一样说给我听。许可证在她的嘴里,有时候就不是人了。

但是,今天打牌时,我忍不住,又问她了,我说,那天在步行街上,你到底看没看到小麦。

朱红梅说,我都跟你说过一次了,肯定是小麦。

你不是说,不一定是小麦吗?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肯定啦?

我也想不起来了,那就不一定吧,你老问这个干什么?好吧,我再想想看,好像,看背影,确实像小麦。

你跟小麦认识几年啦?

什么几年啊,就是去年才认识的,赶巧是在美容店认识的,也不是联系太多,一般化的朋友,后来就联系不多了。

朱红梅把牌合在手里,说,小麦有什么好的,哪天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看你给她弄的,神魂颠倒,还以为小麦有多迷人了。

你不了解,不要乱说。

什么乱说啊,我就是在步行街见过她嘛,她身边还有一个男的,比你高多了。

我是宁愿相信朱红梅的话的。

关于小麦,我越来越不能理解了,我甚至都糊涂了。小麦有必要这么神出鬼没吗?她上海南,跟我断绝了任何联系,她回来,也不回自己家,不找我也不找朋友,她想干什么呢?她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呢?

我还想问点什么,问问朱红梅和小麦的交往过程。这时候,商业银行的老刘就来了。

老刘是许可证和江苏苏的媒人,从前许可证请客喝酒时,我们就在酒桌上见过。我的印象里,老刘不善于言谈。后来,只要朱红梅来了,老刘也过来。老刘还当着许可证和江苏苏的面,和朱红梅眉来眼去动手动脚的。我开始还纳闷,后来,偶然地听许可证和朱红梅说话时,才猛然醒悟,原来老刘是许可证请来的托,是做戏给江苏苏看的。赌钱有托,卖东西有托,没想到搞女人也要托,这应该叫情托吧。

你知道,老刘是

商业银行办公室主任,和江苏苏是一个单位的,江苏苏很信任他。许可证跟他也是多年的朋友。许可证专门找老刘来做情托,是给江苏苏看的。老刘真是好老刘,他当年经许可证介绍给张田地,贷款给张田地,吃了张田地不少回扣,很感激许可证这个中间人。所以,老刘投桃报李,也尽心尽职帮许可证。江苏苏下班回家,常看到坐在

客厅沙发上的老刘和朱红梅聊天打牌什么的,关系非同寻常。我倒是担心,哪天弄巧成拙,朱红梅不要真的投进老刘的怀抱啊。朱红梅那么厉害,要想把一个老刘搞上手,还不是小菜一碟?他们的戏,有时候太像了。有一次,蒙在鼓里的江苏苏还跑到厨房问许可证,他们这么在我家胡来啊?许可证大度地说,随他去吧,我也不好说。江苏苏说,朱红梅不是你高中同学吗,老刘也真是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许可证说,苏苏,这话可不许乱说啊。江苏苏小腰一扭,红唇一撇,酸溜溜地说,老同学都叫别人泡上了,我看着不忍呗。许可证说,我和朱红梅什么都不是,只是一般朋友,你懂不懂!江苏苏说,懂不懂都让你说了。又不失时机地打击一下朱红梅道,这个姓朱的越来越胖啊,那两片嘴唇,够切两盘冷菜了。老许,你不要买猪头肉了,你就切一盘猪嘴唇给他们下酒得了。

就这样,许可证把他和朱红梅之间的事掩饰得天衣无缝。

我一直认为,许可证做领导也许不是什么好领导,是好人做什么领导呢。但是,他搞点歪门斜道,还是有点办法的,他居然就把江苏苏的眼睛蒙上了。

老刘进了门,看到我和朱红梅在打牌,也许就没他事了,他就对许可证说,老许,我可以走了吧?

许可证说,什么话,吃过饭再走。

我赶快推了牌,我说不打了不打了,老刘你来打。

老刘摆着手说你打你打。

老刘坚持不在许可证家吃饭,坚决说自己有事,走了。

老刘在出门时,正巧碰到了回家的江苏苏。

江苏苏一眼看到我在和朱红梅打牌。江苏苏诡秘地笑着说,老刘这就走啊,怎么,没和朱小姐打几牌?

老刘说,没有,她生我气了。

朱红梅嗲着嗓子说,谁生你气啊,你那么小心眼,乱吃醋,吃不相干的醋,阿陈,你出牌啊。

我这才知道坏了,老刘和朱红梅一起把我卖了,我是身不由己,要成为许可证的托了。

果然,朱红梅在江苏苏面前,对我甜言蜜语起来,还时不时举起粉掌,在我身上的某个部位打一下。我是想躲也躲不了了。我想,既然要我演戏,我就演一场吧。

倒是江苏苏,在朱红梅跟我发嗲的时候,和老刘那会心的一笑,让我有一种悲哀感,难道不是吗,会心一笑的,应该是朱红梅和许可证。

我在海马的旧书摊上,把许可证的这些情况和我对他的印象告诉达生和海马时,他俩都是不屑一顾。

海马说,你还去操这份心,没得事翻翻卵皮玩玩都好的。

达生更绝,他说,老陈你应该趁势而上,把朱什么梅的拿下,看许可证是什么感觉。

对呀对呀,海马乐了,不拿白不拿,你一腿伸进去,叫许可证后悔吧。

我说我哪有那本事啊。

你天天在他家吃来吃去,嘴叫封住了吧?

说到许可证在家研究菜谱,我说,你们没吃过许可证的菜,这家伙真做一手好菜呢,奇怪不奇怪?

海马说,我不相信这家伙能在家安心琢磨这个事,他想吃什么没有?做样子的吧,要不,就是太张狂!

我说,他那些鬼心思,我不敢说,据我观察,他喜欢做菜,纯粹是个人爱好,就像达生喜欢下棋,你喜欢写作,我喜欢画画,还有人喜欢嫖娼、赌钱一个道理,许可证喜欢做做菜,喜欢研究研究小菜,喜欢在菜谱上变变花样,是他真心喜欢这个事。

我对许可证这点认识,还是有的。

可海马摇着头,他说,反正,我怀疑他不可能这样。

我说,就算他是装出来的,也不简单了。

海马说,你崇拜他,你跟他玩好了,我是不准备跟他啰嗦了。我这儿还有一些关于做菜的书,你拿来去给他看看,一来你能套套近乎,二来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觉得海马的话有道理,我就收罗了一大捆南北

菜谱,送给了许可证。

许可证果然对这些灰头土脸的破书感兴趣,可以说,让他受益匪浅,一度,他受《豆腐300吃》和《大白菜的1000种做法》的启示,准备编创一本《吃在海城》的书,资料都开始准备了,根据经验,他都动手写了几十道关于海鲜的菜谱了,可因为在南京上学的儿子许小晖忙着要转系,他在两个城市间往返奔波了好几趟,弄得他身心疲惫,还心烦意乱,一搁下来就不想动手了。不过他只要想出什么好花样,做出什么好菜,还是喜欢让朋友们来分享。时间一久,朋友们都摸透了他的脾气。要是有熟人或朋友想给他送点小礼,都直截了当问他缺些什么菜,他也不客气,说,你上街,到菜场去转,买几条好鱼来,踏板鱼或者狗腿鱼就不要买了,要有青黄季或活蹦乱跳的海鲜对虾,给我搞几条,我做虾丸子,串汤下,你等着吧,不要把舌头都鲜掉了。

许可证动这些脑筋做菜,不少人都知道了,朋友们知道自不必说,就连市里的一些领导,也都知道许可证新学了这一手。许可证也经常很有心得地对朋友们说,做菜和做艺术是一回事,只要你入行了,入迷了,你就会身不由己,一天不做菜,心里就发慌,做一桌好菜,从构思,到买菜,到制作,整个过程,就像听一首交响乐,结果是明摆着的,而那过程,就是享受。

他的话,没有人再将信将疑了,只有海马,还顽固地认为,许可证决不是甘于寂寞的人,狗改不了吃屎,你等着看吧。

其实,我还是佩服海马的。只是我没把许可证暗中用力的那点心事抖落出来。许可证是以赋闲者的身份,要达到他个人的目的。但是,说实在的,他在

美食上下这些功夫,我真怕他弄巧成拙,让领导真的以为他不思进取了,那样的话,许可证不但社长当不成,还落了个鸡飞蛋打也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