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傍晚时分,媛媛从外面回来,走到公寓门口,习惯性地掏钥匙开门。轻轻一碰,门开了。她有些意外,悄悄走进屋,发现屋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厨房里飘出炒菜的香味儿,勾引着她的食欲。
一盘盘热腾腾的炒菜排列在案板上。许辉夹起一只大虾喂进媛媛嘴里,喜不自胜地说:“回来了,就好。”
许辉给媛媛和自己倒上红酒,举杯说道:“来,为我们之间有个崭新的开始,干。”
媛媛于了。
许辉又倒酒,媛媛拦住:“这杯我来倒。”她给自己和许辉的高脚杯里斟满酒,美酒的红色使媛媛恍惚间陷入对往事的回忆。
两人默默对视着。许久,媛媛开口说道:“许辉,这杯酒是为了你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谢谢你。”
许辉不安道:“我……我有点不敢喝。”
媛媛先喝了。
许辉问:“你还有话说,是吧?”
“许辉,最近我们有了些不愉快。”
“那全赖我,是我的错。”
“怎么会全是你的错呢?”
“我”
媛媛沉吟了一下,说:“我也肯定有错,我想,我们最好先分开一段时间,大家独自做自己的事情,等到……”
“不,我不。我离不开你!”许辉断然否决。
媛媛睁大了眼睛,“你是个男人呀,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许辉激动起来:“是你,是你变了,变心了。你利用完我,发现了更有价值的人存在,所以你就想转舵了,你抛弃了我,抛弃了为你牺牲一切的人。”
“我怎么会忘记你的帮助呢?一个男人怎么会说出被人抛弃的话呢?”
“我不是男人,早就不是了!”许辉指着一桌丰盛的饭菜,“这是男人做的事吗?可是我做了。为了让你高兴,我付出的太多了!你可以跳槽到别人那儿去,但是你不可以……”
电话铃声骤响,许辉一把抄起电话,吼叫道:“她在,但没空接电话。”说完把电话摔在桌上。
媛媛扑上去抢电话,许辉将媛媛推倒,“不是你爸爸塔马明远!”
媛媛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眼泪,“走,你走,我们之间全完了!完了!”
许辉怔了一下,猛地又扑到媛媛的脚下,抱住她的脚,“别,媛媛,别!我是一时冲动,但我不是有意的,是爱让我糊涂了,我爱你呀!”
媛媛咬紧牙关恨恨地说:“你更爱你自己!”说完一抬脚,挣脱了许辉的纠缠。
许辉猛地抄起桌上的红酒瓶,“哗啦”一声酒瓶砸碎了。殷红色的酒泼洒了一地,像流淌着的鲜血。
“你想让我死吗?好,我就死给你看!”许辉将带尖的一端抵住了喉咙。
媛媛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我怎么样呀?”
许辉扔掉瓶子,再一次扑上来抱住媛媛,“别哭,别哭呀哦不想让你哭的,我爱你呀!”
他疯狂地吻着媛媛。媛媛推搡着左右躲闪。她的抵抗使许辉越发失去理智,将媛媛死死地按在地上,撕扯着她的衣领,“我要得到你,我要你!”
“放开我!畜生!放开我!”
门铃急促地响起来,外面的人开始砸门。
媛媛喊:“救我!”
许辉用手捂住她的嘴,她狠狠咬了他一下。许辉疼得一闪,媛媛趁机跃起冲向门口。
门打开了,马明远出现在门口。他看到媛媛惊魂未定的样子,已明白了七八分,不容分说一拳砸向许辉,将他打得踉跄后退了几步栽到墙角。
许辉从地上抄起破碎的酒瓶,丧心病狂地扎向马明远。马明远从门边一闪,许辉连人带瓶扑出了门洞,媛媛砰的关上了门。
媛媛靠墙而立,用手揉搓着被撕破的衣领处。
马明远很识相地转移了视线,望着窗外说:“我从电话里听到他口气不对,不放心,就上来看看。”
“谢谢你。”媛媛小声说。
外面传来了许辉的叫嚣声:“雷媛媛,马明远,你们等着,咱们没完。”
马明远走到窗口关上窗户。从窗子里望出去,保安将许辉拉走了。
电话铃响,瞬间静默后,媛媛扑过去接电话。随即,她的声调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下变得欢快起来。“我很好,很开心。爸,你好吗?太好了,放心吧!我……现在……”她望了眼马明远,“现在正在吃饭,真香呀!好,再见!”她放下了电话,冲向卫生间。
马明远听到从卫生间中传出竭力压抑着的低泣声和淋浴声。
媛媛关了喷头,穿上大浴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她对镜检查了一遍自己,定了定神,然后推门而出。
十分钟前还狼藉遍地的客厅已被收拾干净,马明远已经离开了。
媛媛走到阳台上,朝远处张望。马明远的车子还守在楼下。她拨通了他的手机:“院中的车是您的吧?”
马明远抬头看到站在阳台上打电话的媛媛,答道:“是。”
“马总,给您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马明远说:“没有,应该的,你是公司的顶梁柱,我当然要操心。”
媛媛说:“谢谢,马总,您回去吧!”
马明远不肯:“我再等等,万一他又回来闹呢?”
媛媛说:“我已经通知了门口的保安,他回不来了。”
马明远四下里观望了一下,启动了汽车。
媛媛仍全身心地投入演唱中。她的名气与日俱增,面孔一天比一天为人们所熟悉。商场家电柜台的电视中闪动着她的身影;大街小巷卡拉OK歌厅中回荡着她的歌声;她在各大电视台中频繁亮相,雷敬德几乎每天都能在不同的频道中与女儿相会;世军驾驶的警车上,几乎一开广播就能欣赏到媛媛甜美歌声的旋律。
韩笑笑充分施展自己的才华,设计了一幅媛媛的广告宣传画,画上的媛媛淡淡微笑着,好像要走下来与歌迷握手,配上典雅的色彩背景,不夸张、不矫饰地抬高着媛媛以及所在公司的品位和档次。广告迅速被贴满地铁、车站等人流熙攘处,眼看着媛媛的演艺事业在众人的栽培下即将走向巅峰。
阴影却不可避免地与光明同在。许辉无法忍受媛媛日益膨胀的成功,他像幽灵一样远远地注视着她,酝酿着报复的阴谋。
他终于再次找到马明远,拿出一叠合同,“马总,这些合同是在媛媛正式转到你这儿来之前就和人家签好的,都是有效合同。”
媛媛接过来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许辉冷哼一声说:“看好,上面有你的签字。”
马明远试探着问:“如果不执行这些合同……”
许辉面无表情地答道:“加倍罚款。”
马明远又问:“多少?”
许辉说:“三份合同,每份标的六万二。”
马明远望了媛媛一眼。媛媛哀求地望着许辉说:“求求你,放过我好吗?我什么时候签过这些合同?如果有我的签名那一定是假的。”
许辉往合同上一指:“有你的手印。”
韩笑笑忍不住讽刺道:“嘿嘿,还弄出个杨白老来了。”
马明远沉思片刻,说;“这样吧,这些合同是不是最后的合同?会不会以后又蹦出什么新的合同来了?”
许辉说:“那可说不准。”
马明远说:“如果以后你不会再弄出类似的合同来了,这次赔款公司出了。”
许辉终于达到了目的,脸上露出得逞的快意:“按我做人的原则是不该同意你们的要求的,但是既然媛媛不愿意去了,也就只好这样了。”
许辉无赖得连韩笑笑都快不认识他了。他一走出公司,韩笑笑忙拉住媛媛问清原委。她不由为媛媛担心,邀请媛媛回她那儿去住。想起那天晚上惊心动魄的一幕,媛媛担心给好朋友引来是非,婉言回绝了。
马明远听到两人的谈话。他在城里还有一处闲置的空房,原来是打算买给父母在北京定居的,现在看来也没那个必要了。他插话道:“我都听见了,媛媛,和笑笑一起搬到我的一处空置的房子住吧!也算你们帮我个忙,替我看看家。”
媛媛同意了马明远的提议。命运,再一次让她无家可归。
回去路上,媛媛仍深深地陷入沉思中不能自拔,她在记忆的每一个角落里搜寻,就是想不起什么时候竟按过手印。韩笑笑一语道破天机:“比如,比如你睡着的时候。”
媛媛痛苦地闭L眼睛。她不明白,一个人的灵魂怎能如此委琐,而自己居然和这样一个委琐的灵魂朝夕相处了如此之久。
雷敬德这一次的北京之行落下一块心病,他总是难以自制地牵挂马明远。这一天,他把马明远的名片在手中拿捏了好几个小时,一张薄纸似有千钧重。他拿起电话又放下,放下再拿起,终于痛下决心,一口气拨了十一位数码。
电话的那一端,传来马明远的声音:“你好,哪位!”
雷敬德犹豫了一下又挂了。
几秒种后,雷敬德手边的电话响了,话筒里再次传来马明远的声音:“你好,哪位刚刚给我打电话?”
雷敬德已无法逃避,吞吞吐吐地说:“马……马总吗?我是媛媛的爸爸。”
“伯父,您好呀!”
“哎,好。”
马明远问:“您有事吗?”
雷敬德答:“没,只是想,想向你问个好。”
雷敬德就这样把电话匆匆挂断了,马明远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莫非他有话要跟我说?想起他欲言又止的口气,马明远意识到其中必有文章。
大病了一场,雷敬德的身体明显衰弱了,记忆力也急剧减退,经常丢三落四的,甚至出门都会忘记锁门。但六月六日这一天,是个他只要一息尚存就不会忘记的日子——媛媛的生日。媛媛是个被抱来的孩子,没有人知道她的确切生日,雷敬德大概推算了一下,就把每年六月六日定成她的生日。六六顺,吉利的数字,他喜欢。他和媛媛在这个小屋里走过了十八个春夏秋冬,当然也就过了十八个生日。这天,他早早地出了门,到集市上采购,做蛋糕。
他出去两个时辰还没回来,刘嫂不放心,差大头前去找他。果不其然,大头在做蛋糕的柜台前找到了雷敬德。两人边看服务员挤花儿边聊起大儿来。
大头说:“我记得咱小时候过生日,一个鸡蛋一碗面,点滴香油都是奢侈的了。”
雷敬德一心一意地关心着那块蛋糕,问大头:“你说这种蛋糕媛媛会喜欢吃吧?”
大头觉得这问题很可笑,随口应道:“咳,反正她也吃不到,咱喜欢吃就行,是咱们替她吃嘛!”
雷敬德摇摇头:“那我想还是买她喜欢吃的那种,毕竟是给她过生日嘛!”
大头感叹道:“你呀,怎么越老心越重呢?人应该是越看越开呀!”
雷敬德低下头:“不瞒你说,我最近还经常梦到小超,梦到他问我为什么不要他,等醒来就一个人发呆,总想已经对不起一个孩子了,就别再亏待另一个了。”
“你呀,敬德,”大头说出了发自肺腑的一句话:“你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蛋糕摆放好了,莱也切出来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手艺最好的世军主动请缨操刀,却遭到雷敬德的断然否决:“不成,你不知道她的口味。”
大头嚷嚷道:“你这人,媛媛又不回来吃,让世军做,咱们吃就行了。”
雷敬德坚持道:“可今天是孩子的生日呀!”
大头嘀咕:“你可够唯心的。”
世军忙捅了大头的腰一下,示意他住口。
雷敬德倒笑了:“你说对了,我最近还真的很唯心。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不知为什么,只有这样做才能心里安慰一些,开心一些。”
大头只好赞同:“好好,我支持,举双手支持。能给媛媛她大头叔来盘葱花炒鸡蛋吗?我吃开心了,相信媛媛也会高兴的。”
雷敬德亲手张罗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大家朝北京所在的方向举起酒杯。雷敬德一手端杯,一手拨通了媛媛的电话。电话响了许久没人接,他有些失望地慢慢挂上话机。见雷敬德的不悦清晰地写在了脸上,大头忙打圆场说:“来吧,也许孩子正忙工作呢!”
“不。她知道她生日这天我会打电话给她。”雷敬德没有领会大头那句话的善意。
刘嫂说:“再等等,现在媛媛多忙呀,每天要接见记者。”
大头纠正道:“那叫采访,接受采访。”
刘嫂不同意:“是接见。一边死乞百赖地要见另一边,那最后见到的人就是接见。”
世军说:“是接见,我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叔,你放心吧!她会给你打电话的。”
“放心,放心。来,世军,上蛋糕。”雷敬德说完,认真地把蛋糕切下来,分到每个人的盘子里,自己留下了一只奶油小老鼠。媛媛是属鼠的,他得多看几眼这只看上去很调皮的小耗子。
雷敬德独自斟满了一杯酒,心里默诵道:媛媛,生日快乐!他仿佛听到了媛媛和他的碰杯声及清脆的笑声,发了一会儿呆,而后一饮而进。
恰逢媛媛生日这一天,媛媛和韩笑笑搬进了新公寓,媛媛把它看成一个良好的开端。马明远、韩笑笑陪媛媛精心选购了一盆盛开的君子兰,油绿的叶子托着橘红色鲜艳的花簇,昂扬着一股生命的活力。马明远把这盆名贵的君子兰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媛媛,媛媛十分开心,她感到这盆花中包含着一个男人对她的尊重。
雷敬德给媛媛打去电话时,她已和马明远、韩笑笑坐在饭店的包间里。一辆小推车将一个精美的大蛋糕推入房中。蛋糕上点燃的蜡烛一闪一闪显得很亮。马明远提议道:“媛媛,许个愿吧!”
媛媛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许下心愿。
媛媛睁开了眼。她望着一簇簇如心跳动的火焰,心想,让它们就样燃烧吧!但愿这火焰永不熄灭!
三人从饭店里出来,马明远要送两位小姐回家。媛媛坚持要自己散步回去,她想在这美好的夜晚独享这一刻的孤独。
马明远开车送韩笑笑回公寓。韩笑笑说有件东西落在公司了,请马明远陪她去取。马明远也没多想,车子掉头回了公司。
走进房间时,韩笑笑没有开灯。马明远问:“韩笑笑,你什么东西落在我办公室了?”
韩笑笑从身后抱住了他:“你。”
马明远一怔:“笑笑。”
韩笑笑将脸贴在马明远的背后。马明远轻轻挣了下没挣脱,他低声叫道:“笑笑,笑笑,别这样!”
韩笑笑贴得更紧了,动情地说:“我爱你,这世上除了我爸我妈,我第一次爱上了一个人。”
马明远使劲挣脱了她,大步迈向房门口按下开关,房间里顿时大放光明。“笑笑,我曾经对许辉说过,一个老板和自己的下属如果有什么不正当关系的话,那是在犯一件可悲的错误,注意,我指的不仅仅是男女关系,但,男女关系又是最可怕的。”
韩笑笑脸红了,仍嘴硬道:“我不明白。”
“韩笑笑,你明白,许辉能保住我私生活的秘密吗?他能不跟你说?不会。笑笑,你的东西找到了吗?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马总,你是我认识的最冷酷的一个男人,我领教了,我自己可以回去,谢谢你的好意。”韩笑笑说完转身走了。从没有一个男人如此深刻地伤害过她,她平生第一次尝到被拒绝的滋味。
许辉坐在仅剩下他一人的酒吧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他当然记得今天是媛媛的生日,给她打了很多次电话,手机中告之对方未开机。想起那年媛媛给他过生日的情景,忍不住失声痛哭。店员提醒他酒吧要打烊了,请他结账。他瞪了店员一眼,将吧台上的七八个扎啤杯扫荡到地上。
酒吧里立刻涌出几个店员,你一拳我一脚地围攻许辉,许辉抱头蹲在地上,招架着雨点般的拳头的袭击。他哭得更响了。店主终于发了恻隐之心.吩咐众人停手,把他轰出去。
他就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过了一夜,六月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暖融融的,抚慰着他鼻青脸肿的面颊。手机响声将他叫醒。许辉眯着惺松的睡眼接听道:“我在啊?蓝天下,你是谁?见我?”
半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准确地停在许辉所在方位的马路边,一个时尚女子款款走下车来。韩笑笑望着许辉,皱起眉头。
两人坐在长椅上,远看倒像是一对恋人。韩笑笑单刀直人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辉冷笑道:“好奇心太强了吧?”
韩笑笑说:“实话实说,咱俩可以互相帮助。”
许辉说:“媛媛是你的对头,想让我帮你?”
韩笑笑不屑地一撇嘴:“就凭你现在这样?”
“我现在怎么样?”
“在媛媛面前不堪一击。”
“未必。”
“还嘴硬呢。”
许辉拉长声音:“当然。我掌握着她的命门。”
韩笑笑放声大笑。
许辉急了:“你不信?告诉你,她偷税漏税多了,我一捅一个准儿。”
韩笑笑说:“你还不至于把这些全栽到媛媛身上吧?”
许辉阴险地望着她说:“你来到底是为什么?”
韩笑笑正色道:“帮帮忙,别这么胡闹,放过媛媛好吗?”
许辉警惕起来:“是她让你来的?”
“随你怎么想,我只是想警告你,玩火自焚,别再和媛媛胡闹,马总现在可护着她呢!”韩笑笑边说边观察着许辉表情的变化。
许辉果然被激怒了,叫道:“你告诉雷媛媛,别以为有了马明远她就可以天马行空,我许辉也是个男人,也是有脾气的。”
“我劝你最好别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好自为之。”韩笑笑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许辉冲着她的背影吼道:“好,好,你们不让我好过,那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韩笑笑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然后咬住了唇。
想到媛媛可能正在和马明远说笑的场面,许辉克制不住怒火,气急败坏地拨通了雷敬德的电话。雷敬德向他问好。许辉恶狠狠地冲着听筒嚷道:“我不好,很不好。但你女儿也快不好了,而且下场会比我更不好。”
未等雷敬德来得及追问,他狞笑着掐断手机信号。
雷敬德大病未愈的身体岂能承受如此刺激?他拿电话的手剧烈地抖动起来,身子慢慢地滑倒了。
世军、大头、刘嫂把他火速送往医院抢救。一路上,雷敬德从始至终喃喃着一句话:“救我女儿,救我女儿!”
马明远和媛媛正在紧张地筹备记者招待会,为媛媛转人公司后的第一盘磁带做宣传。时间还差半小时,马明远站在公司落地窗前,看见记者已经陆陆续续走进大门。他感觉今天来的人似乎比预计的多,心里有些不安。韩笑笑的通报印证了他的直觉,他们决定换个大会议室发布新闻。
与此同时,许辉的车子也停在门口,他不时将单子发给匆匆而过的记者们。单子发送得差不多了,他不动声色地望着马明远办公室的窗口,气定神闲地等待着一出好戏的上演。
招待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马明远找到媛媛,说道:“今天的记者发布会,你要有个准备,来的记者很多。”
媛媛淡然一笑:“没关系,习惯了。”
马明远沉思片刻,说出自己的顾虑:“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紧张,总觉得有哪点儿不对。”
媛媛倒安慰起他来:“没关系,我爸爸常说,事情找到你头上,你想躲也躲不掉。我会迎上去的。”
马明远笑了:“好样的!”
一楼会议室里记者云集。有的在找摄影位置,有的在调试镜头的角度,有的在看文宇资料,更多的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同行间传递着门口发的单子。
韩笑笑好奇地凑上前,心里陡然一惊,纸上打印的是新闻通稿,标题是《关于雷媛媛涉嫌偷逃税金的问题》。
已经来不及挽救了。马明远和媛媛走了进来,闪光灯一片乱闪,晃得媛媛眼前通亮。
媛媛和马明远落座后,记者举起单子发问:“今天我接到一份新闻通稿,列举你雷媛媛数次演出偷逃税款的问题,是不是真的?”
来者不善。马明远沉着应对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那种消息?也不知道还有哪些谣言?劳驾,能给我一份欣赏一下吗?”
又有记者问:“为什么这份通稿上的事写得那么清楚?是不是有人内部捅的消息?”
马明远反问道:“你觉得写得详细的东西就一定是真实的吗?”说完接过传上来的稿子。
又有记者问:“对不起,我想请媛媛自己回答!”
媛媛用手遮住眼睛以挡住不停闪烁的闪光灯。
马明远扫了一眼单子马上明白这是许辉一手策划的,“其实这些事你们最该问的是雷媛媛的第一个经纪人许辉先生,因为那些事都是他经手办的。”
韩笑笑注视着媛媛,她看到媛媛痛苦的表情,低下了头。
一记者嚷道:“这份通稿就是许辉发的。”
另一记者说:“我们来之前就接到了通知,说贵公司的新闻发布会有重要消息公布。是不是公司事先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要进行辟谣?”
马明远保持着一贯冷静的口吻说道:“对不起,公司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个东西扰乱会场,我们希望各位记者本着职业道德和新闻法规,在事情弄清之前不要轻易地相信不实之词,以免被人利用,伤害无辜。”
这时,有几个身穿制服的税务工作人员走人。立刻,闪光灯又疯狂闪动起来。
马明远望了一眼媛媛,媛媛咬着嘴唇不语。
记者们全散了,只有媛媛目光茫然地呆坐在位子上。马明远轻轻走过来,拍拍她说:“走,散散心去吧?”
媛媛好像没听见,仍望着前方出神儿。
马明远坦然说道:“这样的事早晚会来,早来了,早结束,也不见得是坏事。”
媛媛突然泪如泉涌,“是他干的,他那么恨我吗?”她不是在向马明远寻求答案,而是在凭吊永不再来的往昔。
媛媛事后认识到,许辉和她分手只是早晚的事儿,他只认钱,不认人。他们本来就是在两条轨道上行进的列车,只能平行,不能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