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让爱重来

第六章

从清洁队下岗后来到制衣厂,大头不堪忍受领班不可一世的作风,炒了制衣厂的“鱿鱼”。而雷敬德却为了给媛媛攒学费,不得不继续留下来。时逢冬季,制衣厂取暖采用的是老式锅炉,每天产生的炉渣能堆出一座小山,而雷敬德的工作内容之一就是处理掉它们,先装上垃圾车,然后再卸到街区的垃圾处理中心。

这天,他又装好一车,正费力地试图推走垃圾车,领班走过来,满脸堆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雷,好样的,你干得不错,我们决定给你加薪,努力干啊!”

雷敬德听后赶忙说:“谢谢、谢谢。”话音未落领班继续说:“哦,高长顺不干了,他的活儿你来尽尽力吧!”

领班的话意味着雷敬德一天要做两个人的工作。

雷敬德刚要反驳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挥起胳膊用袖子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低下头又默默地干了起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入夜了,他满脸灰尘瘫软地靠在小车上,一动也不想动。

此时媛媛正在家里焦急地等候着,耐不住来到了小巷口的路灯下。只见雷敬德提着饭盒步履蹒跚地走回来,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被拉得长长的。见到媛媛他努力挺直身子,强打着精神说道:“单位有点事,回来晚了。”

媛媛看着爸爸疲惫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赶紧扶着他:“今天有你爱吃的红烧肉。”

雷敬德为了使女儿放心,一把挣脱开她的手:“不用扶,我还能跑呢!不信咱们可以比比。”

媛媛说:“比就比。”

就这样,父女两人在小巷中边跑边闹。

到了家,媛媛把雷敬德按在桌旁。雷敬德望着一桌丰盛的饭菜,累了一天也实在提不起胃口来。

“爸,怎么不吃啊!”媛媛见状,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在他的碗里,“菜要凉了,这是爸爸平时最爱吃的。”

雷敬德摇了摇头:“不饿,吃不下。”

媛媛着急地说:“回来这么晚怎么能不饿呢?是不是又在外面喝酒了。”说着她有点生气了。

雷敬德怕女儿伤心,忙说:“没有,没有。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喝酒,你先吃,让我歇会儿。”说着点了一根烟。

媛媛上前夺下他手中的烟,说道:“我想让你先吃饭,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雷敬德仰头看着媛媛:“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啊。”

“你刚才说我的身体对你很重要,那你知道什么对爸爸最重要吗?你知道你的学业、前途对爸爸的重要意义吗?”雷敬德连连发问道。

“我听你的话,好好考学,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这个我信,可你为什么背着我,一意孤行,非要放弃报考名牌大学的机会,你这是在听我的话吗?你曾说过咱们家最民主,可你却连告诉我一声都没做到,显然是不尊重我,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里。”说着他又拿起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媛媛委屈地说:“爸爸,你冤枉了我。”

“冤枉?不考虑爸爸的想法,只考虑你自己,那是不孝!”雷敬德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媛媛呆呆地站在原处,她万万没有想到爸爸会说这番话。

“做子女的有出息是对父母最大的孝。如果你因为我而放弃了更好的学习机会,我就永生永世地不能原谅你,更不能原谅我自己!”

媛媛听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爸爸,我想和你在一起。”

雷敬德也不禁老泪纵横:“你以为你那样就能和我在一起了,可实际上我每次见到你,就会自责、自怨,我会背上良心债的!所以我告诉你,让你填报名牌大学的目的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媛媛摇着头:“不,你不是。”

“我是,当然是!如果你仍不改变你的决定,那只能证明我在你的心目中是人微言轻,不中用了,也就只能随你便了!”

媛媛此时已哭成了泪人:“爸,我听你的,听你的!”

一轮明月挂在寂静的夜空中。

夜深了,雷敬德还想着刚才的话,辗转反侧睡不着。他起身轻轻地走到女儿床边,借着月光凝视着女儿。媛媛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其实她也没有睡着,耳边不断地重复刚才饭桌上的对话。

雷敬德俯下身,喃喃低语道:“委屈你了,好女儿,爸爸给你道歉了。”

说完,雷敬德转身离去。

这一切媛媛听得清清楚楚。她睁开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枕头湿了一大片。

第二天,阳光明媚,市第三中学的操场上人声鼎沸。媛媛和她的同学韩笑笑刚练完双杠,正在树下休息。韩笑笑的爸爸是北河市的市委书记,她是独生女,从小家里对她百依百顺。虽然她成绩很好,但同学们都不喜欢她的小姐作风,只有媛媛和她比较谈得来。

当听说媛媛改变主意要报名牌大学的时候,韩笑笑心里有一丝不快,“什么?你又改报名牌大学了?”

媛媛咬着嘴唇,点头答道:“是。可我担心爸爸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韩笑笑有些恼怒:“你怎么一会儿一变?”

“怎么了笑笑?你生气了?”媛媛对她突如其来的恼怒感到不可理解。

韩笑笑忙掩饰道:“不是,我是想……你又不为你爸爸考虑了!”

“就是为了爸爸。如果我不这么报的话,他会伤心的。”

“这样也好。我想,咱们学校真正有能力考上名牌大学的也就是咱俩了。可你知不知道,学费很贵的。”她—边说一边眨着大眼睛。

媛媛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我要勤工俭学,自己解决学费。”

韩笑笑认真起来:“说真的,媛媛,我从小到大,就没遇到过真正的对手,现在只有你是我的对手。”

媛媛看了她一眼:“笑笑,可咱俩是好朋友呀!”

韩笑笑又说:“逗你玩呢!”

她们正说着,下课的铃声响了,体育课结束,操场上的学生们渐渐离去。两人回教室拿了书包准备回家,刚到校门口,世军骑车挡在了她们跟前。

“真巧呀!”

韩笑笑脸上闪过一种诡秘的笑容,拉长声音说:“天天都巧就不巧了吧?”

世军转头对韩笑笑一笑,礼貌地说道:“你好。”

“这是我的好朋友韩笑笑,就是你上次特意问过的女孩。”媛媛向世军介绍说。

韩笑笑扬了扬眉毛:“是吗?你问过我?”

世军道:“问过,长得这么漂亮谁见了不问。”

韩笑笑面无表情地说:“谢谢。我先走了。”说完转身离去。

媛媛瞪了世军一眼,责怪道:“世军,她生你气了,你说话也不注意点儿。”

世军摇摇头:“媛媛,你和她成不了朋友的,因为她和你,或者说是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背后说人不好吧?她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别人这么说她!”

世军瞧媛媛介意的样子不再做声。

媛媛回到家中,发现雷敬德的饭盒仍放在桌上。“哎,爸爸怎么又忘了带饭盒。”她拿起电话,拨通了市清洁队:“我找雷敬德,他又没带饭盒……什么?早下岗了。”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陌生,媛媛好像忽然明白了最近发生的一切。

媛媛通过大头终于找到了制衣厂。只见雷敬德正抱着一个大纸箱吃力地往车上装。眼看他一个人快要抬不上去了,媛媛一个箭步走上前拖起纸箱。雷敬德回头正想感谢,他愣住了:“媛媛?我……”他局促地站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媛媛却善解人意地说:“我都知道了,不就是下岗了吗,有什么了不起。”

“对,你老爸有的是工作要做。”雷敬德见女儿这么说,一颗心才落地。

媛媛拿出饭盒,“你老忘带饭可不行,干这么重的活,必须得吃饱。”说着她打开饭盒,里边露出了香喷喷的饭菜。两人坐到树阴下有说有笑地吃起来。媛媛心里明白,为了她,爸爸付出的太多,是他在用微薄的工资顽强地支撑着这个家。看着父亲鬓角日益增多的白发,媛媛的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感激之情。

制衣厂车间里,几百台缝纫机在隆隆的轰鸣着,像一群呻吟的怪兽。

雷敬德一边打扫厂区的卫生,一边不时抬头,看着在车间外不远处领班正在训斥几个女工。领班挥舞着手臂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而这几个女工低着头默不作声。

“把包都给我打开,我要检查。”领班咆哮着。

几个女工不得已名老实实地打开包。领班逐一将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翻出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但结果显然使他失望了。他铁青着脸,又对女工们吼道:“外衣,把外衣脱了,我要搜身。”

雷敬德低下头推车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雷敬德正在扫地,几名刚刚被搜过身的女工哭着从他身边跑了过去,看上去十分伤心。

雷敬德停下手中的活计,心中很不是滋味。

世军的探亲假已经到期了。他换上了军装准备回部队,刘嫂从衣柜中抽出一条红腰带,不由分说地系在儿子腰上。

世军躲闪:“妈,这是迷信,部队不让……”

“让不让的,在我这儿先系上,背着妈你再解了也行。”刘嫂着急了。

“妈,多保重。”世军忽然立正,郑重其事地向母亲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刘嫂的眼眶湿润了,她伸手帮儿子理了理衣领,拍了拍他肩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依依惜别地说:“孩子,你也要保重啊。不去向媛媛告个别?”

世军的目光投向远处,下意识地说:“她该高考了,我就不打扰了。”

“儿子,好好干,自己有出息了才能心想事成。”刘嫂明白儿子的心意。

世军点点头:“妈,我会的。”

这时突然有人来敲门,世军打开门,见是媛媛。

“世军,我来送你。”他原本不想让媛媛知道自己今天就归队,并没有告诉她。

他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媛媛回答:“我爸告诉我的。”

刘嫂悄悄地退出了屋,她要把时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世军扶着媛媛的肩膀说:“好好考,雷叔把自己的理想和心血全寄托在你身上了。”

媛媛从背后拿出一盒磁带:“我会的。这是我自己录制的歌曲,就是你最爱听的那首《思念》,你带上吧!在海上航行寂寞的时候就听听我的声音池许会……”

“一定会的,好妹妹一定会给我带来快乐的。”世军显得特别高兴,他接过磁带,珍惜地把它揣进上衣兜里。

高考的日子来临了。第三大,最后一门考试已经结束,许多家长都等在考场门口,韩父、韩母、雷敬德都在其中。考生们陆续走了出来。他们焦急地在人群中找寻着自己女儿的身影。

“笑笑,笑笑,这边,在这边!”韩父向女儿招手,韩笑笑也发现了他们,她跑向父亲。

“爸,你怎么来啦?”

“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

韩母手提着精致的保温桶,里面是用上等的银耳熬成的银耳汤:“笑笑,快喝点冰镇银耳汤吧!”

韩笑笑美滋滋地喝起来。

“你说的那个很厉害的同学考得怎么样?”韩母关心地问。

“妈,小声点。”韩笑笑拉住妈妈,四下望望,没有发现雷媛媛。

“你做妈妈的,注意点自己的言行。”韩父也提醒道。

“本来嘛,我听笑笑说,她老成心在各方面和笑笑比,老想压笑笑一头,也不看看笑笑是谁。”说着声音已提高了八度。

这时媛媛从学校中走出来。“妈,她来了。”韩笑笑示意妈妈别再说。她挥手招呼媛媛:“媛媛,快过来,我妈带来了冰镇银耳汤。”

“笑笑,叔叔,阿姨。”媛媛高兴地跑过来。

“媛媛,你考得怎么样?”韩母早已收起了刚才的神情。

“笑笑考得好吗?”媛媛问。

“离满分可能得差一点。”韩笑笑骄傲地回答。

“太好了!”媛媛听了由衷的高兴。两姐妹乐成一团。

这时,雷敬德举着根水果冰棍跑过来,他满脸是汗,却挂着最关切的微笑:“媛媛!考得顺吗?”

“挺好,爸,我们回家吧!叔叔,阿姨,笑笑,再见。”媛媛替爸爸擦擦额头的汗,向韩笑笑一家人告别,挽着爸爸亲热地走了。

雷敬德对女儿故作神秘地说:“我给你租了辆车,今天搞一回特殊化,享受享受。”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是环保型,三个轮子的车。”

“哈哈哈……”媛媛笑了,“这种车坐着才过瘾呢。”

雷敬德也开心地笑起来,“快吃冰棍,小心化了,家里还有绿豆汤。”

韩母在背后皱着眉:“媛媛的父亲像个农民嘛!”

“我们的老祖宗都是农民,好像你例外一样。”韩父说完转身上了车。

韩母自觉没趣也不说了。坐在轿车里,她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看他们,不至于吧,穷的连辆车都打不起。”

“打不打车不能说明问题,我看这丫头会有出息。”韩父对媛媛父女倒是蛮欣赏的。

岂料这句话可得罪了旁边的千金大小姐:“爸,我好像从来没听你这么夸过我。”

韩父连忙转过来夸女儿:“笑笑,心胸大点儿。爸爸从来都相信你是很棒的。”

韩笑笑听了这才可心地往靠背上一靠:“这还差不多嘛。”

“爸爸,如果我考上了大学,就留你一个人在这儿了,我不放心。你干脆也到我上学的地方去住吧,晚上我好回家陪你。”媛媛坐在三轮车上对雷敬德说。

雷敬德立刻反驳说:“你别把我们当成大款了。”

“我可以勤工俭学。”媛媛提议。

“上学不许打工。”雷敬德坚决制止。

“为什么?现在连政府都提倡呢!”媛媛不依。

“我不许。我不能让你打工耽误了学业,你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

“可是……”媛媛还想再动员一下爸爸,可被雷敬德打住了。

“我们不争论。你现在就谈这个是不是早了点儿?”

媛媛自信地说:“不谦虚地告诉你,我没问题。”

“哎,起风了?”雷敬德忽然把脖子缩到衣服里,好像很冷的样子。

媛媛诧异地感觉了一下:“没有呀!”

雷敬德坚持:“有。”说完忍不住笑起来。

媛媛恍然大悟:“好啊!你说我吹牛。”她说着捶打起老爸的后背。父女二人在三轮车上嬉闹着。

制衣厂外闹闹哄哄的,一群要求采访的记者被门卫和保安拦在了门外,他们强烈要求进入厂区采访,但厂方以种种理由和借口拒绝,此举更激起了这些“无冕之王‘们的愤慨。

雷敬德在不远处望见领班费力地向大家解释着什么:“没有你们说的那种搜身的事,我们是讲人权的。这是独资企业,你们不能采访!我以良心和人格担保,那些女工是在撒谎!”领班信誓旦旦的神情不容置疑。

记者走后,领班笑呵呵地将雷敬德请进了办公室,一杯冒着香气的热茶端到了他面前。

“雷师傅,你请坐,喝茶。五百块钱一斤的铁观音。”领班依旧满脸堆笑。

雷敬德好像预感到了什么,问:“有事吗?”

“想请你帮个忙,出面做个证。有几个女工说我带头搜身,还说你当时在场,现在她们把我告了,你成了很关键的证人。”

雷敬德沉默了,他明白了一切。

“我替你写了个情况说明材料,麻烦你签个字,按个手印。”说着,领班赶忙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材料和印油,放在了雷敬德的面前。接着掏出一个信封扔到桌上:“听说你女儿学习成绩很好,要L大学了是不是?这一千块钱是以奖金名义发给你的,是我的一点心意。”

雷敬德放下材料,迟疑了一下问道:“到底是奖金还是别的!”

领班愣了愣:“怎么讲?”他原先还以为雷敬德会乖乖地在材料上签字,然后领走那急需的一千块钱。

雷敬德摇摇头:“奖金我领,别的不行。”

领班听后解释说:“可以定为奖金,但你要心里有数。”说着向他意味深长地努了努嘴。

雷敬德听罢将钱放人衣兜中,说道:“我觉得我于的工作也应该得到奖励。”

领班指着材料:“那这个呢!”

“这个材料和我干活儿没关系。”

“老雷,没想到你还挺有头脑。你是这个厂的员工,应该爱厂如爱家,让你签名做证,正是为了维护这个厂的利益,怎么样?签吧。”领班没想到看上去老实木讷的雷敬德竟然会给自己个软钉子,不禁有些生气了。

雷敬德慢条斯理地说:“爱护集体,却让我做伪证。”说完轻蔑地看了领班一眼。

领班火了:“你他妈的耍我!”

雷敬德本想离开,听到骂声后转了过来,猛地一把将桌子掀翻。领班见状有些怕了,结结巴巴地说:“你要干什么?”

雷敬德一笑,然后吼道:“这桌子太碍事,看我怎么揍你!”

领班吓得赶紧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见雷敬德挥起拳头以为他真要打下去,领班见势不妙赶紧求饶道:“别动手,求你别动手,算我刚才没说。钱你拿走,就算奖金。”

雷敬德捡起地上的纸和笔,大笔一划打好收条,扔在领班的身上扬长而去。这一刻,他知道他将永远地失去这份工作了,但他心中有说不出的痛快。

雷敬德拿着这些钱,请他那些工友们美美地吃了一顿,很晚才醉醺醺地回了家,一进家门就大声喊道:“媛媛,刘嫂,我回来了。”

媛媛和刘嫂都跑出来,见雷敬德的样子不禁愣住了。

“我今天喝酒了,喝得还挺多,知道为什么吗?”

刘嫂赶忙说:“我给你倒茶去,媛媛你扶着他,小心一会儿又在门口睡着了。”

媛媛伸手扶着雷敬德,有点责怪地问:“爸爸,你今儿是怎么啦?”

“今天开工资,爸爸高兴。”他从兜中掏出一把钞票举起来,在媛媛眼前晃了晃。

媛媛不想看到爸爸这样,于是扭过头去,掩饰着内心的难过,她知道爸爸为了她的学费已经绞尽脑汁了。

雷敬德发现了,用手掰过媛媛的脸:“怎么不高兴?钱又不咬手,多好的事。”

媛媛说:“老爸可真能逗女儿开心。”

这时刘嫂端着茶跑来:“快喝了这杯糖茶水。敬德……”这时候,雷敬德已经躺在长椅上睡着了。

第二天,太阳升得老高,雷敬德还在酣睡,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了。他被惊醒,猛地坐起了起来,然后一把抓起了话筒。

“喂,我是雷敬德……哦,是淑琴啊,上次寄的钱收到了吧?我知道还远远不够,请你再容我一段时间,你知道媛媛现在也要用钱。”

淑琴在电话的另一头说:“敬德,我不是逼你要钱,我是想问问媛媛的考学情况,听说你下岗了,我很难过,所以小超留学的费用你就别操心了。”

雷敬德紧紧地抓着电话:“这不行,小超是我的儿子,我有义务。媛媛肯定能考上大学,虽然经济紧张点,但我能够处理好,再说媛媛特别懂事,从来不给我增加额外的负担,所以请你不要可怜我。”

“你还在记恨我。”淑琴说。

“没有,我早就把过去的事情忘了。”

“那就好,媛媛如果能考上大学,最好让她到北京来,你也别在那儿待着了,我给你们在北京找个住处,换换环境。”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可能去不了,但媛媛一定要去北京的。”

“等她考上大学来北京,我去看她。”

雷敬德听后赶紧说:“千万别去,求求你,我不想打乱她平静的学习生活。”

“那好吧。还有一件事儿,我想跟你商量,请你能够理解我。”

“你说吧,不存在理解不理解的问题。”

淑琴停顿很长时间:“……算了,还是不提这事儿为好。再见吧。”

雷敬德放下电话思索着淑琴的话,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感到身上的担子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了,于是从怀里摸出一根香烟,点上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雷敬德和以前的工友们一起来到劳务市场,只见不大的一块空场上人头攒动,乱哄哄的。看着来来往往的全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大头失望地说:“全是外地民工,咱这岁数的没竞争力了。”

雷敬德面无表情地说:“忍住点气,哀兵必胜。”

大头不解地问:“哀兵是什么意思?”

徒弟插嘴说:“‘哀兵’肯定是一个伟大的常胜将军,要不然怎么必胜呢。”

雷敬德瞪了他一眼:“不懂别瞎解释。”

大头笑着说:“不愧是我的徒弟,水平在向我靠拢啊!”

雷敬德的视线不停地在来往的人群中游移着,突然一个穿着西装的胖子吸引了他的注意用队正在人堆里挑人。果然不出他所料,此人是工地上的包工头,来为他的建筑项目招工。

不一会儿,雷敬德、大头和徒弟等一大批人在胖子的带领下来到工地,胖子说:“按理说这儿的活你们这体质够戗,但是你们非要做,就试试。我也给你们个机会,看见了,一人管一个。”只见胖子手指的是正在施工的大楼为了方便运输材料而搭建的简易电梯,他们的任务就是操作这些电梯。

雷敬德上去后就后悔了,因为他有恐高症。

下来后,他晃悠了两下,立刻呕吐起来。考试自然没有通过,工友们搀着他回了家。到家后,大头等人将他扶到床上。

“水。”雷敬德有气无力地说。

大头忙倒了凉白开水递过来。

雷敬德嘱咐说:“别告诉我女儿,你们快走吧!媛媛回来看到了会起疑心的。”

大头赶紧答道:“没事儿,我们又没下岗,是不是?你们说是不是?”说罢他向其他工友们挤了挤眼睛。大家。0领神会,众口一词地说:“下岗?对对,没下岗,我们都没下岗。”

大头说:“我给你说,明天你千万不能再爬高了,这恐高症可不是玩的。”

徒弟多嘴道:“我听说恐高症根本不能控制,一旦发作就会一头……”

大头瞪了他一眼,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呸呸呸!”

徒弟问:“于什么?”

大头教训他说:“对不吉利的话必须连呸三口才成。说话没水平就别乱掺和。比如上一次,非要把‘哀兵’说成常胜将军,露怯了吧。”

“师傅,露怯也是跟你学的。”

大头还是不服气:“你能跟我比吗?我是谁,我是高长顺、高大头、高家庄的高、实在是高的高,所以我的学问就是高……”

雷敬德听着他们的争吵笑了,烦恼好像暂时离他远了一点点。

高考发榜的日子到了,这一天对雷媛媛来说是一个终生难忘的日子。她和韩笑笑以并列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北京同一所名牌大学的同一个专业。雷家和韩家同时沉浸在一片喜悦中,但不同的是,媛媛在欢喜当中还掺杂着复杂的感情,因为她毕竟要为筹措巨额的学费而绞尽脑汁。而韩笑笑的欢乐确实是不打折扣的。

在韩家,韩笑笑的妈妈给女儿和媛媛端来一大盘零食。韩母看着女儿快乐的模样不禁喷喷赞道:“真好,你们又能成为同学了,来,先吃点儿小吃,等你爸回来了我们一起到外边的大饭店庆祝庆祝。”

韩笑笑一努嘴:“我不去上次那家,虾不新鲜,吃起来肉不紧。”

韩母见女儿不高兴了,立刻改口说:“不去不去,去霸王蟹海鲜城。”

媛媛听着母女俩的对话,好像这一切都离自己很远,觉得无趣:“阿姨,笑笑,我得回去了,我爸爸还等着我呢!”

韩笑笑一把拉住媛媛的手:“媛媛,叫上你爸一起去吧!霸王蟹的环境可好了,女孩子穿着白衣服在蓝色的餐厅中就像仙女一样飘来飘去。”

媛媛摇摇头,沉思了一下,面有难色地说:“我爸不会去的。”说完把脸转向了别处。

韩母接着道:“就是,媛媛爸爸可能吃不惯……”

“妈,我专门想让媛媛的爸爸去霸王蟹品尝品尝。”韩笑笑冲妈妈眨眨眼。

韩母心领神会:“那当然。他不去,我们去请。”

无奈之下媛媛只得回家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不料雷敬德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而且为了这次聚会,他还特意从箱子里找出一件一直舍不得穿的新衣裳,对着镜子照照。媛媛在他身后,犹豫不决,她拉了拉雷敬德的衣角:“老爸,咱还是不去了吧,我对海鲜没兴趣。”

“去,一定要去,吃不吃海鲜不重要,主要是给你庆祝一下。”

媛媛听后很高兴,她明白这是父亲对自己的一片心意,于是不再坚持,欣赏着他的新衣裳,开玩笑地说:“今晚准下雨。”

雷敬德嘿嘿一笑,随手拿出一把伞:“我有准备。”

霸王蟹酒家门前,一个螃蟹型的霓虹灯矗立在餐厅的屋顶温得格外抢眼。食客们来来往往,店里一片红火景象。装饰豪华的包间里,韩、雷两家围坐在一桌丰盛的宴席前。韩父端起酒杯:“来,敬德,为咱们俩都有个出色的女儿干杯。”

雷敬德也举起酒杯:“好。”

“我陪着。”韩笑笑调皮道。

韩父瞪了她一眼:“你行吗?”

韩母推推丈夫:“笑笑什么不行呀?来,媛媛,咱俩喝可乐。”说着拿起可乐就要给媛媛倒。

雷敬德说:“今天破例,媛媛也喝酒。”

媛媛看着爸爸高兴的劲儿,拿起酒为自己斟满了一杯,痛快地端起了酒杯。

两家人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

卡拉OK的包间里正播放着京剧选段,韩母忍不住跟着来了一段,可谓是字正腔圆,颇有几分票友的味道。唱罢,大家不禁鼓起掌来。韩母擦擦额头微微渗出的汗,笑着摆摆手:“不行了,放了十多年了,不比当年了。”

韩父将话筒递到雷敬德面前说:“敬德,你也来一首!”

“你就别难为人了,人家一个工人不经常唱歌。”韩母不经意地说道。

媛媛听了,赶紧说:“阿姨,我爸的音乐感觉很好,他的口琴是一流的。”雷敬德在一旁微笑着默不做声。媛媛的话倒是刺激了韩父的好奇心:“是嘛,敬德,今天一定欣赏欣赏。”

雷敬德开口了:“我特意带来了口琴。今天为媛媛和笑笑献上一曲。”

韩母说道:“那就给我们吹个《咱们工人有力量》吧!”

“不,我吹个日本民歌《红蜡蜒》,这是1921年一个日本诗人为自己童年的一段往事而写的。”他开始吹奏起来。包间里变得静悄悄的,只听见雷敬德的口琴声抑扬顿挫、跌宕起伏,在场的人完全陶醉在优美的境界中。媛媛仿佛在听父亲叙述心事,慢慢地眼睛湿润了。韩家一家人也听得人了迷。韩父边听边和着乐曲的节拍用手指轻轻地在腿上击节。韩母看到如此优雅姻熟的吹奏竟然出自于一个清洁工人,心中也不禁多了几分敬意。

当语言无法准确地表达心中感受的时候,人们常会用其他方式抒发情感。雷敬德在这次聚会上的吹奏,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他那发自灵魂深处的震撼力。

韩笑笑平时在家里是千金小姐,父母对她百依百顺,考上大学后,更成了高高在上的小公主。这天,媛媛到她家做客,韩笑笑看到家里十分凌乱,嘟嚷着小嘴说:“妈妈,你怎么不找个保姆呢!看看咱家乱成什么样了?”

“那不怪我。市场上的保姆太土、太丑,看着不顺眼。再说我觉得也不可靠。”韩母没事的时候的确也去市场上挑过,就是没有中意的人选。

说着,电话铃突然响了,韩母起身去接听。媛媛和韩笑笑在一旁闲聊起来。

“笑笑,你们家雇保姆给多少工资?”媛媛有意无意地间道。

韩笑笑答:“一月五百,管吃不管住。我妈不愿意外人住我们家,可保姆全是外地人,所以找起来特别麻烦。”

媛媛听后沉默了,低下头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韩笑笑伸出指头捅了捅她:“哎,想什么呢?”

“笑笑,能帮我说说,让我来做一个月的保姆好吗?”媛媛从嘴里吐出了这几个字。五百块钱对于她的确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数目。

韩笑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愕地问:“什么?”

媛媛说:“我想帮爸爸挣点钱。他现在没工作。笑笑,我真的很会收拾家的,保证让你父母满意。”说完,还冲韩笑笑坚定地点了点头。

韩笑笑这个时候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说和妈妈再商量一下。她从来没有想过大学生会和保姆联系在一起,更何况对方是自己的老同学。

媛媛走后,韩笑笑母女俩又说起这件事。韩母犹豫地说:“这合适吗?传出去让人议论。”

“传出去好呀,我们全家在帮她呀!”韩笑笑不禁提高了声调。

“你爸会反对的。”

“不会,咱们是在帮她,我爸一定支持。”

韩母还是犹豫:“碍着你的面子,我也不好使唤她呀!”

韩笑笑说:“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韩母不解地望着女儿:“笑笑,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来做保姆,是我们在施舍她,是在做善事,我心里有种满足感。”韩笑笑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最后韩母还是拗不过女儿,答应让媛媛来试试。

这天一早,媛媛要去韩笑笑家上班了,她怕雷敬德不高兴,就对他说:“爸爸,我想去笑笑家玩。”

雷敬德没在意地说:“考上大学了,是该放松放松了。”

媛媛走到门口有些犹豫:“爸爸,你不要再去工地于活了,好吗?你身体不好,比不过那些小伙子。”

雷敬德无奈地答道:“我想去也不行啊,人家不要我了。”

媛媛开玩笑地说:“你可以不要他们,他们不要你他们就是糊涂蛋。”

“别这么讲别人,别学得这么偏激,我不去就是了。也好,我在家里买菜做饭,要不然想伺候我的娇小姐都没有机会了。”看到爸爸能够想得很开,媛媛欣慰地点了点头。

从那天开始,媛媛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周末,韩母一边倚在厨房门口,一边看媛媛用油拖布拖着地板,说道:“媛媛,阿姨让你做事心里还真是不舒服。”

媛媛很懂事地答道:“阿姨,您是在帮我呀!”

韩母笑了:“笑笑就是这么为你说情的,我想想也是。媛媛,有些碗筷没刷,麻烦你一会儿抽空收拾收拾。”

媛媛点了点头:“我马上就洗。”原来,这天韩笑笑请了很多同学来家里吃饭,厨房池子里的碗筷已经成堆。媛媛二话不说,橹起袖子就干起来。

客厅里,韩笑笑和同学们正在打电子游戏机,电视屏幕上美女和猛兽打得难解难分。

“笑笑,媛媛给你家做小工给她多少钱呀?”一个同学随便问了一句。

韩笑笑听后,纠正她说:“什么小工呀?是勤工俭学。她家穷,帮帮她。我妈给他五百块钱呢!”

另一个男生笑嘻嘻地说:“那我也来吧!”

“让媛媛做这些合适吗?”大家七嘴八舌地问。

“合适,各取所需。大家玩好啊。”就在这个时候,媛媛正好端着西瓜盘进来,同时也回答了刚才这个问题,然后继续收拾其他地方。

见媛媛走远,韩笑笑压低声音对大家说:“媛媛求了我好几回,后来她都哭了。你说本来都是同学,好朋友,我能怎么办呀?”

说话间,游戏中的怪兽猛然间出重拳将美女打倒了,引起了人群中一阵不小的骚动,没多久,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游戏机上。

晚上大家都离去了,韩母走到正在洗碗筷的媛媛身边说道:“媛媛,阿姨真没想到你做的饭菜这么香。”

韩笑笑跟着叫道:“媛媛,你嫁给我吧!以后我就能天天吃到你做的菜了。”

媛媛一笑:“那不成同性恋了?”

“现在时兴这个。”韩笑笑不依不饶地说。

韩母拍了拍女儿的头,说着又取出一百块钱:“去,去。小孩子胡说什么,媛媛,你干了一个星期了,阿姨先给你一百块钱,好好干,最好再学几道拿手菜给阿姨尝尝。”说着将钱塞到了媛媛的口袋中。

“媛媛,你为什么每天都不吃晚饭?”韩笑笑好奇地问。

媛媛说:“晚饭是一定要陪我爸吃的。”说罢她礼貌地告辞,她要赶回家给爸爸做饭。这大是第一次开工资,媛媛在路上还特意跑到副食店买了爸爸最爱吃的红烧肉,准备让爸爸好好地吃一顿。

家中,雷敬德倒了两杯啤酒,正坐在桌边等着女儿。门开了,媛媛提着快餐盒走了进来。

“我的疯丫头回来了。”雷敬德看到女儿格外高兴。

媛媛举着快餐盒:“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红烧肉。”说着打开了盒子,一股肉香立刻飘了出来。

雷敬德问:“喂,发财了?”

“啊?我就不能攒点儿零花钱贿赂贿赂老爸。哎,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呀?”

“今天做了件挺得意的事,另外还捎带着解决了自己的工作,不是扛重活,是很体面的那种。”

媛媛听了也很高兴,睁大了眼睛说道:“真的?”

原来,这天雷敬德帮助工商局的同志在菜市场中抓住了不法经营的小贩,得到了菜市场管理人员的赞许。当听到他现在还没有工作的时候,就答应让他帮助管理市场秩序,这对于雷敬德来说,是一项非常不错的工作了。

雷敬德接着说:“军中无戏言。像我这样的老人家,还能扯谎?”

为了表示祝贺,媛媛举起了酒杯:“来,小女子敬老前辈一杯。”

雷敬德赶忙挥了挥手:“慢,喝酒前我先问问小女子,最近一个星期来行踪诡秘,是不是在外面干了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媛媛生气了:“爸,什么意思吗?你把我说成什么啦!”

“别生气,别生气,我开个玩笑。”雷敬德满脸堆笑地说。

媛媛也顺势撒娇道:“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

“我向你保证还不行吗?”雷敬德说着做了个宣誓的动作。

媛媛被他的举动逗乐了,笑着说道:“留家察看察看,以观后效。不行,爸爸找到了体面工作,那就解除察看,自我监督。”

雷敬德孩子般地敬个礼:“是!”

这天一大早,媛媛来到韩笑笑家,推开门,只见屋里乌烟瘴气,韩母在和几个男女正在打麻将。

韩母突然大声叫道:“和啦!”

几个牌友逐一将钱递给她,韩母随手将自己桌前的几张百元大票放到了茶几上。

一个人说:“你今天的手气真壮,玩了一宿也没见你背过。”

韩母得意地说:“那是,豪华七小对就弄了两把。”

这时韩笑笑抱着猫,睡眼惺松地从自己卧室中出来:“妈,你们还有完没完?太阳都出来了,媛媛等着打扫卫生呢,不能我爸一出差,你们就这么闹吧?”

几个牌友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韩母赶紧说:“行行,我的小祖宗,最后一圈还不行嘛。”说完大家又继续玩起来。

韩笑笑气恼地将怀中的猫扔在地上,转过身一摔门,回到自己卧室中。猫跳到韩母身边的茶几上,“啪喀”一声将钱全扫到了地上,由于洗牌的声音太大了,谁也没有注意到。

快到中午了,打了一宿麻将的人们渐渐散去,韩笑笑也起床了,一边喝牛奶,一边看着媛媛拖地。“媛媛,你在干活,我在休息,你心里真的就没有一点别的想法吗?”韩笑笑好奇地问道。

媛媛摇摇头:“没有。”

“怎么会?”韩笑笑有点不相信。

“我拿了你家的工资,也就是说付出了也得到了。要是有想法的话,就是希望报到的时间能再往后拖拖,让我多干几天,多挣点钱。”

“我还是不信。如果是我,让我到同学家去打工伺候人,我心里肯定委屈。”

“能替爸爸分担点压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韩笑笑叹了口气,然后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媛媛一番。

媛媛问:“哎,你为什么叹气?”

韩笑笑有些失落地说:“真摸不透你是什么样的人呀?”

“干吗摸不透?我不诚实吗?”媛媛有些奇怪。

韩笑笑赶紧说:“开个玩笑。”

这个时候,只见韩母神色匆匆地走来,不时地低头看看,好像在寻找什么。终于,她一脸凝重地说道:“媛媛,你刚才收拾屋子时看见茶几上有什么东西吗?”

媛媛摇摇头,然后关切地问:“怎么?什么东西丢了?”

韩母犹豫了一下,然后闪烁其词地说:“没……没什么,你忙你的去吧!”

媛媛去另一间屋子的时候,韩母悄悄对韩笑笑说:“笑笑,我打牌赢的钱丢了,我刚才问媛媛,她说不知道,可我看她的神情不太对。”

韩笑笑惊异地说:“不会吧?她不应该是那种人呀?”

韩母哼了一下:“穷山恶水出刁民呀!笑笑,你还年轻,社会经验不多。傻孩子,看人的好坏不能光看表面。这钱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没了,我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不成。”

媛媛没有料到,一场飞来的横祸正在向她逼进。终于,这天的工作完成后,韩母把她叫到了跟前,毫不客气地训斥她。

媛媛百口难辩,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阿姨,我没拿你的钱。”

韩母声色俱厉地说:“媛媛,你和笑笑是好朋友,所以我才给你留点面子,如果这事发生在以前的保姆身上,我都不和她废话,直接送派出所,让警察审她。”

媛媛听后倔强地答道:“警察也得有证据。”

这时,屋门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韩笑笑躲在外面偷听着。

韩母不客气地用手指着媛媛的脑门说:“雷媛媛,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到我们家来打工吗?还不是可怜你!你以为这些天你真的于得很好吗?你是做什么什么不行,那饭简直就是给猪吃的。”

媛媛再也忍不住了,反驳道:“阿姨,你该尊重自己。”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今天这钱你不给我吐出来,我和你没完。”

媛媛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她呜咽着说:“您……您怎么这样不讲道理?”

韩母吼道:“什么叫道理,证据就是道理,你敢让我搜身吗?敢吗?”

媛媛说:“阿姨,我本来很尊重你,不过你的要求太过分了,好,好,我自己搜给你看。”说着她压抑着怒火,忍受着屈辱将自己的衣服逐一脱掉。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这是媛媛平生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侮辱,从此,她终于明白了钱对人的重要性,也慢慢地感觉到了生活的艰辛与世态的炎凉。但是,不管怎样,爸爸一贯的教育让她始终坚信,人穷不能志短,否则,他的尊严必定会打上折扣。正是这种信念,支撑着她渡过了很多生活中的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