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里突然弹出了一串顺口溜:儿呀,过去家里穷得秃光,你二十挂五还是光报一条,如今政策好,你走上了先明大道,钞票哗啦啦地往口袋里跑,吃饭穿衣不愁了,要嫁给你的姑娘真不少……
李丽萍认真地打量着陈正华的老爹,他与九年前判若两人,他那曾经肌肉松弛的身体被脂肪充实,显得是那样的壮健有力;他那曾经干皱皱的苍白脸孔被满脸胖肉所代替,显得是那样饱满和红润;他那曾经愁眉苦脸的寒酸相被精神抖擞所代替,显得是那样的容光焕发。他一走进门虎视眈眈地瞪着陈正华。
陈正华笑脸相迎地说:“爸爸,您怎样不打个电话告知我,让我去车站接您。”
老头子板着脸孔生气道:“你这个没有骨气的软蛋,有了婆娘忘了爹。实话告诉你……”他把话头刹住,用一双阴沉恼怒而富有穿透力的眼睛搜索着李丽萍的面容。
吴大妈猜到老头子肯定是反对儿子的婚事,话语必然会害伤自己的女儿,便对李丽萍说:“萍儿,给你大伯烧一碗龙眼桂圆茶来吧。”她看着女儿朝厨房走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轻言细语地说:“老爹,你一路辛苦了,坐下休息吧!”,“谢谢,吴大妈。当我女儿回家提起陈正华婚姻大事……”老头子看了一眼林勇。
林勇敏感地说;“陈厂长,我要回厂去。刚才一个女疯子闯进厂房,我必须把她赶走。”
陈正华点点头说:“你做得对,先走吧!”
老头子看着林勇远去的身影,才回过神来说:“我听女儿说陈正华要娶你儿媳妇,我就急匆匆地赶来了。吴大妈,我知道你老年丧子的苦处.愿意让儿子照顾你这位烈士的母亲。可你别把儿媳妇往我儿子身子推呀!你怎么忍心让我断子绝孙。”老头子气得心头一鼓一瘪像拉风箱似的。
“陈老爹,你早有孙子啦!”吴大妈喊了一声,“吴刚,过来。”
“奶奶,我来啦!”吴刚丢下手中的玩具小汽车,蹦跳到吴大妈身旁。
吴大妈把吴刚往老头子跟前一推说:“吴刚,喊爷爷。”
吴刚看着气势汹汹的老头,缩着脖子机械地喊了一声:“爷爷。”他就溜出门去。
老头子皱着眉头说:“吴大妈,批粑叶子哪能当耳朵,人家的孙子哪能当亲骨肉呢。”老头子看着陈正华张口就要申辩,他忙接着说,“短命儿子,你绣衣厂四五百名女工,何愁找不到一个黄花闺女,偏偏要个寡妇,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我苦命的老爹想想呀!你……你的魂落了,狐狸精摄去啦!”
“爸爸,我爱丽萍,我爱……”陈正华刚说出口,就被老头子抢过话茬。
老头子说:“爱?爱能当饭吃,爱能当衣穿,爱能当钱使,爱能……森木啊,爱情爱情,都是读书人闲着没事做思忖出来的。你老爹与你娘没啥谈情说爱,不是也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了吗?森木哎,你不要改啥革搞活啥婚姻,冲昏了脑袋壳。儿啊!过去穷光蛋呀,起早摸黑割青草,你娘死得早,没钱买棺材料,尸体用草包,家里穷得秃光,你二十挂五还是光棍一条,如今政策好,你走上了光明大道,钞票哗啦啦地往口袋里跑,吃饭穿衣不愁了,要嫁给你的姑娘真不少,啥香气毒雾冲昏了你的头脑?偏要找个寡妇搞……”
老头子这一串顺口溜把吴大妈和陈正华都惊呆了,他们面面相觑。其实老头子这串顺口溜上一部分是他一个人在海滩里干活时瞎编的。捞蜻子久了就想同谁说说话,可四周是白茫茫的潮水.他就自己跟自己说了,像精神病似的。后面这几句是临场凑出来的。
陈正华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说:“爸爸,您还有啥话要说?”
老头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寡妇肚子不许搞,娶个黄花闺女传个宝,高高兴兴奔小康……走!”他拉住陈正华的手说,“爸爸帮你找个黄花闺女……”
陈正华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像扫描器似的扫了屋子一圈说:
“吴刚呢?”
吴大妈朝院子里高喊了一声:“吴刚!”
吴刚抱着篮球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陈正华一把把他搂进怀里说:“爸爸,他就是林家的亲骨肉。”
“你发疯啦,森木!”老头子瞥了吴刚一眼说。
吴刚愤怒地擎起篮球朝老头子扔去,击中老头子的腿。老头子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才气呼呼地停住,两只眼睛不满地盯着吴刚。
吴大妈怕老头子的言语伤害了吴刚的幼小心灵,她抚摸着吴刚的头说:“小乖乖,你去玩吧!”
吴刚怏怏不乐地朝门外走去。陈正华看见脚下的篮球就抓起来喊道:“吴刚,接住。”便朝吴刚扔了过去。
吴刚敏捷地转过身,伸出双臂身体往上一蹦,接住篮球就往外跑。陈正华看着活蹦乱跳的儿子朝外奔去说:“爸爸,你咋伤害孩子呢?”
老头子不好意思地看着吴大妈说:“对不起,我心里有火气。”
吴大妈说:“人在火头上,出言就不佳了。唉,陈老爹,吴刚真是你的孙子呀。”
“咋啦?”老头子张开半个嘴巴问。
吴大妈叹了一口气说:“说来话长。”她就把李丽萍的身世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头子。
老头子低垂着头皱了皱眉,耳边响起了郑娟芝养娘的话:
“林森木,这个死白蟹,懒蛤蟆别想吃天鹅肉。哼,给我女儿当粪便纸擦也不配……”一会儿,又听见了郑娟芝咆哮的声音:
“我要控告他坐牢,坐牢!”突然,老头子愤怒地冲上的扭住陈正华的胸部说:“走,狗贼种,你魂丢啦,这个恶毒的女人不能娶,决不能娶!”
陈正华满脸不悦地推开父亲的手说:“爸爸,我娶李丽萍当老婆,是铁钉钉在木板上的事,要想我不娶她,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石头从水上浮起来。爸爸,你就看在吴刚的面上,看在传宗接代的份上,我恳求你同意我们结婚吧!”
老头子两眼充血道:“你这个臭死鱼,想当初我们冒着大雨,是咋样跪在她们面前求情的?想当初是咋样控告你坐牢的?森木啊,她是冲着你的钱财死皮赖脸地要嫁给你!你真是死猪脑袋瓜,好了伤疤忘了疼痛。那能要娶这个不能同甘苦只能共享受的女人,到时咬你一口就没命啦!”
此时,李丽萍捧着龙眼茶不懂细事地说:“老爹,喝吧!”
老头子火冒三丈地伸出手,“啪”的一声掀翻李丽萍手中的托盘咆哮着:“你这没骨气的骚精,别冲着我们家的钱财来。”老头子拉起陈正华的手说,“走!”陈正华把他的手一扔,依在李丽萍的身边,拉过她被烫得红肿的手,凑过嘴轻轻地吹了吹说:
“疼不?”
李丽萍两眼含泪地摇摇头。
老头子狠狠地瞪着他们说:“你真是没有骨气有眼无珠的大傻瓜。郑娟芝,你别见钱眼红。”说完拔腿朝门外走去。
李丽萍伤心地依在陈正华的怀里,吴大妈心疼地瞧着女儿的手,张开嘴刚想说什么。突然,林勇喘呼呼地奔进来说:“陈厂长,厂房起大火啦!是女疯子放的火!”
天空的半角染得通红通红,像一块红布笼罩住层层叠叠的群山和高耸的房子,红得人们心里发慌,喊声、哭声、“啪啦啪啦”的燃烧声、交织在一起,氛围十分紧张。
陈正华和李丽萍奔到绣衣厂,厂房上上下下“劈啪啪啦”燃烧起来。陈正华像猴子似的蹿上高楼,喊着工人们马上离开,还亲自帮工人们下了楼。随后,又返回去要把女疯子也救出来。那时工人们喊他,说女疯子在屋顶。只见她站在屋顶上挥动着胳膊,大喊大叫:“姜阿基,你这个鬼东西。哈哈哈……,你找到了郑娟芝,就把我丢掉啦。姜阿基,我烧死你。郑娟芝,我烧死你,……哈哈哈……哈哈哈……”女疯子的声音一里外都听得见。只见她散乱的长发在火光中飘动,陈正华穿过天窗爬上了屋顶。人们听他叫了一声:“胡丽珍!”他朝疯子走去。疯子高嚷着:“姜阿基,我来找你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纵身跳了下去。刹那之间,她脑浆进裂鲜血四溅地躺在路上。当疯子跳下屋顶后,陈正华确信工人们全都逃出来了,他才下了那个大楼梯,就在这时,“轰隆”一声,熊熊烈火燃烧着的屋架塌了下来。李丽萍高喊:“陈正华,陈正华!”她便向熊熊烈火扑去.可被工人们扯住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救火车风驰电掣地驶来,消防队员们扑灭了火,把陈正华从废墟底下拖了出来,放上担架,急匆匆地送往医院。
李丽萍哭喊着守在担架旁,看见陈正华血肉模糊的样子,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脑海里闪出了吴善伟临死前的一幕。突然,李丽萍患了中度昏旋症,特别怕光、怕风、怕吵闹。吴大妈害怕她癫疯病发作,急忙将她送进医院治疗。经过三个多月的治疗,她的病情有所好转。有一天黄昏,她依在窗口看见了满天红霞,闪着红红的光,突然眼前出现了烈火熊熊,人声鼎沸的幻影,她惊叫了一声:“陈正华!”便清晰地回忆起了绣衣厂被火烧的情景。她自言自语地说,“陈正华咋样啦?咋样啦?”她眼睛一亮从窗口爬了出来,奔向了回家之路。
李丽萍在路途上费了两天时间,才精疲力竭地到了火灾后的绣衣厂,看到的是一片焦黑的废墟。入口的大门张着,剩下了贝壳似的一堵墙,高高耸立却岌岌可危,布满没有玻璃的窗孔,没有屋顶,没有围墙,没有天窗——全都倒塌了。这里笼罩着死一般的沉寂和旷野的凄凉,她徘徊在断垣颓壁之间。黑森森的石头诉说着厂房遭了什么厄运——火灾。除了灰浆,大理石和机器零件,还有什么其他损失呢?陈正华的生命是不是像财产一样遭到了毁灭?这个可怕的问题眼前没有谁来回答。她抬头望望天,天气潮湿,雾气迷蒙。白昼溶入了黄昏,她想起了母亲和儿子,走出残破的厂房。突然,她看见入口处废墟里现出了一个人影,那人伸出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摸着破废的机器。
虽然是黄昏,她还是认出他来了——那不是别人,恰恰是陈正华。
李丽萍停住脚步,几乎屏住了吸呼,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着他,而不让他看见。“他怎么看不见我,双眼瞎啦!”她心里想。这次突然相遇,巨大的喜悦已被痛苦所制约,她毫不费力地压住了她的嗓音,免得喊出声来,控制了她的脚步,免得急乎乎冲上前去。
他的外形依然像往昔那么健壮,腰背依然笔直。他的面容没有改变或者消瘦,任何哀伤都不可能在灾难中消蚀他强劲的力量,或者是摧毁他蓬勃的青春。但在他的面部表情上,她看到了变化。他看上去是那样的绝望而深沉,一只手拼命地搓摸着废旧机器,透露出他是多么的心疼。她伴随着哀痛,心头浮起了温存的希望,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喊了一声:“陈正华!”便踮起脚尖捧起了他被火烧的满是疙瘩的脸,雨点般地亲吻着他岩石般的额头和额头下冷峻地封闭着的眼睑。
陈正华伸出手挥动了一下,可是看不见她站在那儿,也没有碰到她。“谁呀,谁呀?”他问,极力睁大那双失明的眼睛,好像这样可以看到似的大声说,“回答我,你是谁?”
“陈正华,我是李丽萍呀。”
“天哪!我是在痴心梦想吗?”
“不是痴心梦想,不是。陈正华,你的头脑运转得非常正常,不会陷入痴心梦想。你身体十分强壮。”
“这位说话人在哪儿?难道只是个声音。呵!我看不见,不过我得摸一摸,不然我的心会停止跳动,我的脑袋要炸裂,不管你是谁都让我摸摸,不然我活不下去了。”
陈正华摸了起来,她抓起了他那只摸来摸去的手,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她仿佛觉得他的脉搏与她的心脏一样跳动着,是多么快而又合拍啊!
“丽萍,这是你的手指。”他叫道,“你纤细白嫩的手指?喔,要是这样一定还有其他部分。”这只强壮的手从她握着的手里挣脱了。她的胳膊被抓住,还有她的肩膀、脖子、腰,她被搂住了,紧紧地贴着他。
“上帝保佑你,你还活着,正华!”
“丽萍!丽萍!”
“好啦!你搂着我。陈正华,你搂着我,搂得紧紧的。”
“你是明月,我心中永不消失的月亮,你是我永远雕刻在心里的女神。啊,这是一个梦,我夜里常常梦见像现在这样,再一次吻你,拥抱你。可是现在,我的生活黑暗、寂寞、无望—一我,我的心在流血,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李丽萍,这是个梦吗?”
“陈正华,这不是梦,从此之后我和你是合法的夫妻,时时刻刻相伴。当我发觉你孤独,我会读报念书给你听,同你一起散步,同你坐在一起,成为你的眼睛和双手。别再那么郁郁寡欢了,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孤寂了。”
他俩的一举一动,被陈正华老爹看见了。他为过去错怪郑娟芝冲着钱财嫁给儿子而心感内疚。他心里想如果他们结婚了,把这个残疾儿子交托给她,自己死后就瞑目了。李丽萍真是个女神呀,可他又不好直接把儿子推给她。他走过去说:“森木,我们回海巴村吧。时间长了,你姐姐焦急地盼我们呢。”他望了一眼李丽萍,就牵着儿子的手往前走。
“等等,陈正华,你等等,”李丽萍追赶上来,从老头子手里抢过陈正华的手说,“我们结婚吧!”
“李丽萍,你有一颗热诚的心,慷慨大度的灵魂,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现在对你怀有的只能是兄妹之间的感情。你应该知道,我现在一无所有,又失去视力。”陈正华轻轻地说。
李丽萍反而更高兴地搂住他的脖子说:“我真为你惋惜。正因为如此,我会加倍的关爱你,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生活上的指南针,黑暗中的引路标。陈正华,你抱紧我。”
老头子望着他们激动得老泪纵横,伸出双手握住李丽萍的手说:“娟芝。不,李丽萍,我的儿媳妇。听儿子说过去的八千元是你汇给我的,那时我要是没有这笔钱,早已进入黄泥土了。
儿子命长呀,当屋塌下来时,一根大梁掉了下来,正好护住了他一些,不过他的左眼当场被砸瞎了,右眼发炎也失去了视力。
我的儿媳妇,如今他残废了,而你更加爱抚他。我……我过去错怪了你,我对不起你……”老头子哽咽着,“你们母女心地善良,是人人夸的观音菩萨呀!”
“活观音呀,”陈正华接住父亲的话茬,“丽萍,我出院就被你母亲接回家。她说等萍儿病好后,我们永远住在一起。她经常用幽默风趣的语言逗我开心。”
“我妈妈是个老顽童。”李丽萍说,“吴刚怎么样呢?”
“那小家伙真是小精灵,开始有点害怕我,后来缠住我玩耍,坐在我的膝盖上,说什么爸爸的眼睛黑洞里藏着一颗透明发亮的珍珠,我们整天玩耍得乐滋滋的。”
“狠心的陈正华,你就不想病中的我。”
“那你错了。你一点不了解我,一点也不了解我会怎样地爱你。你身上每一点皮肉对我来说都非常宝贵,病痛之时也一样如此。我的宝贝,开始人们不敢告知我你的病情。当我得知你入院后,发疯似的抓落自己的一把把的头发,闹着姐姐和姐夫牵我去看你,可我看不见你憔悴苍白的脸容,只听到你神志不清地声声呼喊着我的名字。我只好用手摸摸你。丽萍,假如我的生命能换成你的清醒,我心甘情愿地失去我的生命。你哪里知道,我每天晚上朝着你住的方向,虔诚地祈祷你早日康复。”
“这一切都是真的。”老头子说,“我的儿媳妇,我把儿子托付给你了,我得赶紧回海巴村收拾蜻子田。”
“爸爸,你别回海巴村,让我们全家团聚。”李丽萍深情地望着老头子说。
“儿媳妇,等到我老得走不动了,我会来找你的,眼前我还得回老家养殖蜻子田。我走啦!”他兴奋地拍拍儿子的肩膀说,“儿子,你好福气呀。”他说完消失在溶溶的月光下。
李丽萍拥抱着陈正华说;“我的灵魂,我生命的源泉,没有你,我会发疯的。暧,陈正华,把你的手指按在我的脉搏上,感觉一下它怎样跳动的。我的胸膛贴近你,你感觉一下,我为你而跳动的心,紧紧地搂住我吧!”
他们俩紧紧地拥抱亲吻着,渐渐地躺倒在绿茵茵的草坪上。
一轮皎洁圆月挂在天空,溶溶的月光倾洒在他们的身上。陈正华仿佛觉得在这美好的时刻,满天繁星闪闪烁烁,眨着闪光的眼睛向他们祝福,那闪闪烁烁的星星,你无数点燃的烛光,像无数把高高举起的火炬,红红的火焰照亮了辽阔的大地,照明了李丽萍那雪白的胴体。突然,他坐起来那右眼一亮,看着她说:“丽萍,你瞧,你左边臀部有一颗黑痣,对吗?”
李丽萍狂喜地亲吻着他说:“啊!你看见了黑痣,真是黑痣呀。我的好丈夫,你右眼的视力复明啦。”
陈正华脸上浮起了笑容,非常激动地伸出手抱住她,幸福地说:“是你引我从黑暗走向光明。我渴望重新开始生活,用一种崭新的方式度过余生。”
“是的,我的好丈夫,把我们家六万美元收回,创办个小绣衣厂,东山再起吧!”
“我的好丽萍。暧,我的血肉,你的灵魂附在我的身上,我的灵魂附在你的身上,我们融合在一起。”
爱情和性欲的融合,心灵和肉体的沟通,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在轻纱笼罩的月光一F泛出了无穷的甜密.温柔的情愫一群欢鸣着的雀鸟从林梢飞过,向她们投下美好的祝福。
写于北京鲁迅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