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憎恨、绝望,缓缓地在她这张脸上密布起阴云,她愤愤地高嚷道:“你这无耻之徒!你慢性地折磨我,给我拖着沉重的锁链,若干年来你一直在我心中生锈腐烂……
弯月西斜,天空云气氤氤。李丽萍深一脚浅一脚,恍惚踏在波浪上边朝临海桥头走去。
临海大桥两侧有两排高一米左右的灰色铁栏杆,紧挨着栏杆是两排精致的路灯,灯杆是乳白色的约四米高。在三米左右的地方向里弯曲,桔红色的灯罩是椭圆形的,每两个路灯间隔二十米,排得整整齐齐犹如兵士守卫着大桥,桥上行人稀稀疏疏。偶而看见一两辆汽车。李丽萍趴在桥杆上俯视河面,时时吹来阵阵微风,使海面上泛起鱼鳞似的波纹,月光一照闪闪发光,仿佛千万颗宝石落进了河里。抬头远眺河水像是一条飘浮着的发光的缎带,那星星点k的彩色游艇,仿佛是绣在缎带上的小花,把河点缀得更加美丽。
吴刚坐在一块礁石上,姜阿基两手按着他的肩“……哈哈哈……哈哈哈……”姜阿基纵声大笑,两条腿得意忘形地乱踢乱跳。“你真是个有趣的金娃娃,我的宝贝儿子,金娃娃!”
说到这里,姜阿基用指头在吴刚腰间戳了一下,可怜的小东西,他懂得什么呢?听了这话放声大笑。
“吴刚,吴刚……”李丽萍在公安局的精心安排下,提着密码箱走近他们。吴刚一骨碌从礁石上滚到泥沙上,接着像箭一样射到李丽萍的怀里,亲见地说:“妈妈,爸爸待我可好。这几天,他老是把最好吃的给我,什么泰国进口的红毛丹、浦凌、苹果……妈妈,你看看我的新衣服,还看看我的睑。”
李丽萍仔细地端详着吴刚的脸说:“脸色还好。”
吴刚高兴地抱着母亲的脖子说:“妈妈,我现在知道那死的不是我亲爸爸,姜阿基才是我的亲生爸爸,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李丽萍伤心地抚摸着孩子的头,狠狠地瞪了姜阿基一眼道:
“他不是你的爸爸。孩子,他是个十足的流氓骗子。”
“你胡说,他是我的亲爸爸。”吴刚松开母亲的脖颈生气地反驳道。
“孩子,你妈妈侮辱我。”姜阿基抱起吴刚吻了吻说。
“妈妈你不要侮辱爸爸好嘛?我求求你。”吴刚恳求着母亲。
“姜阿基,请你不要蹂躏和践踏他幼小脆弱的心灵。”李丽萍忿然大怒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姜阿基狂笑道:“郑娟芝,瞧你这一身打扮!”他像猎狗似的在她的身边转了一圈,“哈,顶呱呱的料子,最时髦的款式!喔,我的天,太滑稽了!手里提着的密码箱,十足的大老板气派,没说的,郑娟芝!看到你这样春风得意,我很高兴,我的老婆。”姜阿基点头哈腰说着,假装谦恭,实则是挖苦。他又说道,“郑娟芝,在大庭广众之下你不愿意认我,你婆婆虽然是个好人,但是她那天粗暴地怠慢了我、侮辱了我,把我骂了出来。因此我想在这里和你说几句话。”
“你想说什么?说吧!”
“你先把怒气冲冲的脸变得温柔些,我再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说什么?”
“就是你要给我保密隐私,但需要一定的代价。你要利用我的处境掠夺吴家的财富,并想以搞臭我作为威胁,使我的生活变得更加痛苦。”
“现在我什么也不要只要破镜重圆。”姜阿基心有余悸,眼光四下寻索,发现有人伏在四周,怀疑有便衣警察。于是他假惺惺地说。
听到从姜阿基嘴里吐出“破镜重圆”四个字,李丽萍觉得好像有人往她耳朵里灌进熔化的铅水,她极力地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但是姜阿基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又一次次要求复婚,苦苦向她哀求、向她忏悔、请求她的宽恕……
“你休想!”李丽萍说得斩钉截铁,“你难道还想永远霸占我,你怎么能这样?我们早已一刀两断!”她眼睛里闪出一种切齿痛恨的凛然之光,火一般射向他。
“郑娟芝,我最亲爱的好老婆。每当夜深人静,你那一双深情幽怨的眼睛就在我的眼前浮现,我的心立即周旋于你和儿子之间,好苦好累啊。”
“撒谎!”李丽萍的眼光因愤怒而变得凶狠起来。
“好哇!我撒谎。臭婊子,别丢人现眼的,好一个规规矩矩的女人。天哪!”姜阿基表情十足地点点头,并且在肌肉伸缩作用许可的限度内把他那个鹰勾鼻子尽量皱拢来,为他的话作插图。“喂,郑娟芝,我亲爱的人儿,一见到你我就情不自禁地激动,想抚摸保护你,你走过的路我要再走几遍,让我的足迹亲近你的脚印,你坐过的桌椅我会用舌头舔,只是为了体味你的余温。你的声音,你的眼光,常常成为我一生中最快乐的回忆。”
“住嘴!”李丽萍怨恨地说。
“郑娟芝难道你的冷血激发不起来,你的血管里流的全是冷水,可是我的血液在沸腾,看到你冰冷的样子,我的热血奔腾得更厉害了!让我们重归于好。”
“办不到!”
“我的好娟芝,当我回想起你那仰躺在床上柔软滑白的胴体,撩起我蹿动的欲火;回想起每次触摸而引起的一阵阵强烈甜蜜的快乐。我就不顾一切代价地要找回你。”他呜咽了一会儿说,“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呜呜咽咽,不正是这种悔改之情吗?若是你不宽恕我,我杀了你!”
“随你的便。”李丽萍目光锐利地看了他一眼,带着厌恶的神色道,“姜阿基,我实话告诉你,我不是一匹你试图驯服驾驭的马。”她的话很硬也很冷,显出深思熟虑后的果断决不容置疑。
姜阿基怒目瞪视着她,那双眼睛因绝望和盛怒而迸发出狂暴的神情,一步一步地逼着李丽萍,她退一步,他进一步,最后退到河边,她站住了。姜阿基逼上前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托住她的下颠道:“我要你的命。”便把她的脸转过来靠近他,没有等他那丑陋的嘴唇贴到她的嘴唇上,她挣扎着躲开了他。接着她迅速从地上抓起一根铁棍,对准了姜阿基。
姜阿基看见铁棍和李丽萍充满怒火的眼睛,急忙后退了一步。李丽萍的眼里喷着怒火,今天她要用铁棍发泄自己的愤怒。
她高举着铁棍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向着毁坏了她生活的猎物扑去。
姜阿基真正的害怕了,他急忙后退同时嘴里不断地嘟嚷:
“你疯了吗?喂!你别胡来,还有这样开玩笑的吗?”
愤怒、憎恨、绝望,缓缓地在李丽萍这张脸上密布起阴云,越来越阴沉,愤恨的眼睛也闪耀着仇恨的电光,李丽萍怒喊:
“你这个无耻之徒!慢性地折磨我,给我拖着沉重的锁链。若干年来你一直在我心中生锈、腐烂。你这个狼……心……狗……
肺,杀……气……腾……腾……,十……恶……不……赦的流氓!”李丽萍每说一个字就用铁棍朝美阿基打一下道,“你丧心病狂策划阴谋,这只能使我对你更加仇恨。”
“你这是什么意思?天打雷劈的!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
“我知道得很清楚。”李丽萍发出一阵冷笑。
“既然知道,你就放老实点儿。”姜阿基带着阴险的腔调说,“要不然,我知道怎样收拾你,叫你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不老实不行。”
李丽萍又发出一阵更加凄厉的笑声,并且向姜阿基匆匆看了一眼.然后把脸侧向一边咬住嘴唇直至出血。
“你可真是好样的,”姜阿基以轻蔑的眼光打量着她又往下说,“妄想挤到正派的女人那一边去!”
李丽萍气愤地把铁棍狠命地朝姜阿基头上砸去。
吴刚哭喊着:“妈妈,你别打爸爸了。你把我们带回家,我喜欢爸爸。”
“郑娟芝,我求你了。我准备同胡丽珍离婚,一定要与你复婚,人们常说‘雪寒的梅花自来香,经过挫折的夫妻更恩爱’。”姜阿基边说边跪在李丽萍面前。
“你给我滚远点!吴刚,我们走。”李丽萍说着一把抱起吴刚。
“你不能这样就走。”姜阿基从地上蹦了起来,蹿到李丽萍的面前看着四周毫无动静。“你给钱!不给钱,我迟早杀了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刺耳,两只眼睛射出锐利的凶光。
李丽萍把密码箱递给他,但他觉得密码箱像一颗炸弹似的不敢接。突然,警察像闪电似的从四面八方蹿出来。姜阿基一激灵,婚皮笑脸地伸出双手说:“长官,你们铐了我吧。我曾经是李丽萍的丈夫,吴刚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全家闹着玩的。”
李丽萍板着脸抱起吴刚,吴刚蹬弹着两脚哭喊:“我要爸爸,我要姜阿基爸爸!”
警察说:“原来你们是一家人。”
“不!”李丽萍反抗着说,“我们不是一家人。”
“你们俩一起去派出所。”
黑色的天幕从四周向他们裹来,一时间风狂海沸,浪在汹涌,如千军万马,奔腾呼啸;巍然耸立的礁石,被一浪高似一浪的扑打着,发出轰鸣,无数只小船不停地在海上颠簸着。
李丽萍边走边想,她的心像颠簸的小船一样,她要告姜阿基坐牢。但她又想他也许是吴刚的亲生父亲,我不能伤害孩子幼小的心灵呀!在派出所千万不要烦火,甚至迁就一点姜阿基。
派出所的小小收审室里大概是最不可能产生亲密感觉的,这屋是用坚固的石头砌成,墙上贴满了形形色色的通缉令。屋里的摆设包括一张铁桌子,几把铁椅子,窗子透进来暗淡的光线。
姜阿基耷拉着脑袋坐在铁椅上。李丽萍也并排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惘然若失,两手支着脑袋沉默着。这时,姜阿基说:
“警察同志,李丽萍是我的老婆,吴刚是我的亲生骨肉。”
“什么?”一个中等身材的戴眼镜警察,五十上下年纪,乌黑发亮的头发理得很短,两鬓蓄有半截络腮胡子,一张圆脸盘,眼光很尖利。
“李丽萍的确是我的前妻。”姜阿基重复了一句。
“这是怎么一回事。”魁梧的警察说着掠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把一副手铐放在桌上,困惑不解地望着姜阿基。
姜阿基坐在那里,发青的嘴唇时开时合,仿佛在呼吸、在颤动,却宛如随风飘落的枯叶一般死寂、机械。但是他那死滞的眼睛里闪现出一种目光,一种难以名状的目光,一种阴森冷酷的目光,不断凝视着窗外某个看不见的角落。这样的一种目光似乎把这个灵魂的一切阴暗思想都固定在无可形容的什么神秘之间。他阴森森地说:“李丽萍真名叫郑娟芝,那时她流落街头,我怜悯地把她安排在路边饭店当服务员。她崇拜我是店主。
就主动地勾引我,不久我们爱得死去活来,可她人心不足蛇吞象,跟着有钱的吴善伟跑了。”
李丽萍听了他的话觉得自己马上就会歇斯底里发作,胸口就像有一只小鸟在发狂似的扑扇翅膀拍击笼栅,气得说不出话来。
“姜阿基,你们的结婚登记证?”戴眼镜的警察问。
“虽然是非法同居,有了孩子就是事实婚姻嘛?”姜阿基狂笑道。
“李丽萍,这是真的吗?”戴眼镜警察皱着眉头问。
李丽萍看见姜阿基的目光死死地盯住自己的眼睛,还从衣袋里取出一张吴刚的彩色照片。她心里一惊为了幼小的孩子,矛盾不能激化呀!她便喃喃道:“基本上是属实。”
“属实就属实,怎么还得用‘基本’二个字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丽萍同志。”魁梧的警察严厉道。
“我与姜阿基同居前,被村民林森木强奸,吴刚这孩子到底是林森本的还是姜阿基的?我实在搞不清楚,警察同志。”李丽萍望着戴眼镜的警察说。
“分娩的月份可以证明”戴眼镜的警察说。
“林森术强奸后不足半个月,我就被姜阿基诱奸。”李丽萍狠狠地瞪了姜阿基一眼。
“那吴善伟呢?”警察问。
“我与吴善伟是名义上的夫妻,他是个先天性阳痿者。”李丽萍低着头说。
“这不可能吧?”戴眼镜警察说。
“有遗物——日记本作证。”李丽萍毫无隐瞒地答。
“哎,原来是个臭婊子,我以为好正派的贞洁女哟。我的天!
还给我带了一顶高耸的绿帽子。”姜阿基脸上露出狰狞讥笑。
“姜阿基,你放老实一点。”警察厉声道。
姜阿基“忽”的觉得自己落入一个陷阱哑了嘴。
“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李丽萍噙着泪凝望着警察。
“林森木判刑八年已满。李丽萍,你知道他的下落吗?”戴眼镜警察问。
“不知道。”李丽萍茫然若失地说。
“我们会想方设法鉴定亲生父子关系的。”警察说。
“我姜阿基对李丽萍已经仁至义尽了.她是我的老婆,吴刚就是我的亲生骨肉,我要把他们带回去。强奸一次,不会生孩子的。”
“你们是非法同居的,李丽萍现在不想做你的老婆,你别想把他们母子带走!”吴大妈拄着拐杖颤颤抖抖地来到了派出所,理直气壮地说。
“我们是铁打的夫妻。”姜阿基嚷道。
“你们没有结婚证是非法婚姻。”戴眼镜警察说。
“她跟我生了一个孩子,就是事实的婚姻!”姜阿基望着李丽萍。
李丽萍这时反击道:“那是你引诱的,我不愿意。这不是你的孩子,是林森木的孩子。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硬纠缠我。”
姜阿基躺在派出所的门口哭喊着打滚:“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活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啊?”此刻,围了很多人。不知内情的人们对一个男人的痛哭心生恻隐,心软的妇女对他的哭诉掬一把同情之泪。
一位手提菜篮子的大嫂说:“我看算了吧,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木已成舟了,还是劝合不劝离。反正孩子也这么大了。”
吴大妈听到这话不禁茫然失措,她把下巴颏儿埋在胸前沉思了半晌,然后抬起头长叹一声说:“姜阿基是个心地邪恶,行为不端劣性难改的混蛋。怎么让萍儿跟着他吃苦?萍儿回到他的身边会死的,她受不了他的虐待。”吴大妈胆战心惊地说。
“妈妈,我的好妈妈,我姜阿基对天起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决不会碰李丽萍一根头发,你老人家放心就是了。要么,让我做你的插门女婿吧!我一定会孝敬你老人家的。”
“姜阿基,萍儿差一点被你害死,好不容易被我的儿子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可惜我的好儿子离开了人世。”吴大妈说着两手按在胸前,仿佛想把一腔怒火强抑下去。
“婚姻大事由他们自己决定,你们当长辈的不要干涉。”一位中年妇女说。
“我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李丽萍落到他的手里,她真的会死的……”吴大妈绝望地看着李丽萍。
“妈妈,我决不会与他复婚,我宁愿去死。”李丽萍战栗地说。
“哼,你不同我和好可以,但我要带回我的儿子吴刚。”
“不!”李丽萍短促地抗议着,带着乞求的目光望着警察。
“怎么办?”
“鉴别亲子。”警察说。
“去哪里?”吴大妈道。
“去上海市中心血站,做血型鉴定。”戴眼镜的警察说。
“我们同意,吴刚由我们带着。”吴大妈紧紧地拉着吴刚。
“姜阿基,你不要胡来,一切都要依法律为准绳。”戴眼镜的警察说。
“我明天就向法院起诉,吴刚就是我的亲生子……哈哈哈……哈哈哈……”他从地上爬起来得意洋洋地走了。
夜是那样漫长和阴沉,从傍晚起乌云就布满了天空,像一只黑锅似的笼罩大地。天气晦暗极了!靠近窗子的电线杆上的路灯,在这漆黑的夜里静静地发出微光,像旷野闪烁着的鬼火,显得特别昏暗。荒野上筹建的化工厂房旁的一片小树林里,传来了猫头鹰的笑声。俗话说不怕猫头鹰叫,只怕猫头鹰笑。这不祥的笑声,使本来阴森森的夜晚显得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近几天来,李丽萍被鉴定亲子的事折腾着翻来覆去睡不着。
此刻,她屏住呼吸走进正厅,却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她骤然紧张起来,回过头一看,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房里电灯仍是亮着,借着耀眼的灯光,李丽萍看见妈妈已经走出房间,缓缓地朝她走来。她手里拿着姜阿基上诉法院的答辩状,一看见妈妈心里就紧张起来。
“别难过?孩子!”吴大妈走上前来说道,“今天上午你带吴刚抽血样了?”
“我们俩都抽血样了。妈妈,验血结果若是姜阿基作的罪孽,这件事永远纠缠不休。”
“我们要相信法律。”
“是的,妈妈。若是林森木造的罪孽,我们该怎么办?”
“孩子,你不要心神不安。”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好?”李丽萍哽咽着说。
“这是隐私事件,我相信法院不会公布于众,我们对外仍是婆媳之间的关系。”
听了妈妈的话,李丽萍又一阵惊颤,不禁用疑问的目光望着她。
“在这个世界上你必须是李丽萍,而且要从心里忘记郑娟芝。”
“这怎么可能呢?妈妈,一个人一生中这么长的一段生活怎么能忘掉?”
“不可能的事一定要成为可能。昨天是什么样的把它忘记,明天如何就交给我吧!”
这话李丽萍感到很新奇,抬头望着妈妈那平静安详的脸,只见妈妈嘴边流露出充满希望的微笑,仿佛没有对郑娟芝的举止生气,好像更了解女儿的内心活动。
吴大妈看着李丽萍那呆滞无神的眼睛,沉吟了片刻后又说:
“想什么?孩子,我们骨肉团聚应该高兴才是。”
“是的,妈妈。”
“车到山前必有路,天大的事母亲都能顶得住。回房休息。”
妈妈的话打动了李丽萍的心,她感到很惭愧,眼泪夺眶而出,无精打采地向屋里走去。
吴大妈叫住了她,并把二只银质龙凤图案的护身符放在李丽萍的手上说:“等验血案件结束后,你将护身符送一只给陈正华吧!孩子,妈妈祝你们幸福。”
李丽萍羞涩地向妈妈点了点头,用颤抖的双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但是一个字也未能说出来。吴大妈看着女儿走进房间,她才回自己的卧室。
李丽萍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想起小时候,她是个瘦弱的孩子,常常受到大孩子欺负.那时,所有的委屈只有在养母关切的话语中才能化解。夜晚躺在养母的怀抱里,听养母唱不知名的民歌。一颗胆怯害怕的心才会在养母温存的抚摸下进入梦乡。此刻,有亲生母亲的护爱和陈正华的疼爱。想到这,她和陈正华拥抱亲吻的情景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映现,她的心得到了抚慰,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窗外晃过一个阴郁的黑影,从屋内向外看去,带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怖色彩。李丽萍隐约意识到来者是谁。
黑影已问进了房间,来到李丽萍的床前,道:“郑娟芝,你是我跳动的心膛,我的一切都属于你的,你是我生活的源泉。过去我听了胡丽珍的花言巧语,请你原谅我、饶恕我、我向你忏悔……。”
“只要你有忏悔之心就好。”李丽萍阴沉沉地说。
“你原谅我啦?”姜阿基欣喜若狂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一声接一声不停地叫着:“娟芝,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死你啦……”
李丽萍“哗”地翻身坐起来,姜阿基从床上滑下来急速地撑起上半身。说不清李丽萍此时何以有这么敏捷,她跳到姜阿基的近旁,手臂一挥,一记清脆的耳光重重赏到姜阿基的脸颊上。
姜阿基不知是被打蒙了还是打清醒了,他捂着脸呆呆地望着她,竟然不知所措。。
李丽萍也愣住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这么勇敢地朝昔日骑在自己头上的恶魔打了一个耳光。等她回过神,抓住这天清地静的机会,三脚两步跨出房门。
“娘的!”姜阿基恼羞成怒一耸肩窜上去,伸出有力的大手,在门边抓住李丽萍,他干脆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说:“娟芝,我改邪归正地爱你,浪子回头地爱你,死心塌地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李丽萍在他的大手下颤抖,没办法从他紧箍似的手臂中脱身,她踢蹬着双腿,但还是一步一步地被他抱离门边。他像发了疯似的根本不顾她的挣扎,可她又不敢呼叫,害怕打扰身弱多病的年迈母亲,只好被他强行地掀倒在床上。他那被香烟薰黄的大嘴发出一阵阵臭气,不断地在李丽萍脸上吻着。
乌云笼罩住李丽萍心灵的天空,她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失去。但她不甘心就此失败呀,她仍在奋力挣搏,浑身每块肌肉每个部位都在用力扭动,仿佛一只蹩足气的球,随时都会因压力太大而怦然爆炸。可是她的身体实在太单薄,竭尽全力搏出一身香汗满脸清泪,仍如毗蚌撼大树,不能使姜阿基动摇半分,她就像放了气的气球软瘫在床上。
欣喜的姜阿基由此放松了对她的压制,腾出一只手,一边解她的衣扣,一边在她的耳根十分动情地昵喃:“我的好娟芝,我回心转意地做你的牛马,由你骑来由你骂!唉,你刚才好好的,怎么啦?我的宝贝。”
李丽萍心里想姜阿基活在世上一天,她的生活会被他搞得粉碎,被毁灭、被彻底葬送,只要将他……
“我的好娟芝,我的心肝宝贝,我向你忏悔。从今以后无论世界上的财宝如山,我再也离不开你了。原谅我吧……”姜阿基的声音听起来轻柔,但却来自喉管深处,像是森林里的野兽,见到它的猎物时喉管深处发出的声音。
李丽萍残酷地笑道:“吴家的财宝都藏在大兴安岭的一个山崖中。”
姜阿基“忽”地从床上弹起来:“那让我去守着!”
李丽萍不屑一顾地一笑:“你不是说无论世界上有财宝如山也不离开我嘛?”
姜阿基搔了搔头说:“我是闹着玩呢。操他妈的,一触到金钱人就要胡说了!娟芝,我对你的爱心苍天可鉴,我保证只对你一个人好!娟芝,我早已同胡丽珍分居了,心里惦念着的全是你。我们复婚吧!”
“复婚!”李丽萍生硬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这太好了。娟芝,我爱你,一万年!”姜阿基太兴奋了,甚至有做梦的感觉。在此以前,他巴结她的是钱财,根本没料到性感迷人的小富婆竟会破镜重圆。他的脑袋里嗡嗡鸣响,五光十色的光环在他眼前胡乱飞过。虽然冷静下来,他清醒地知道胡丽珍手里握着一本大红的结婚登记证,若是他马上与李丽萍结婚登记或以夫妻名义同居,是犯了重婚罪的。加上自己又患了性病,万一传染给李丽萍咋办?但此时此刻的姜阿基,吴家乘龙快婿的前景实在是太吸引人,这不但标志着伸手提回来的不仅仅是个娇艳现丽的妻子和活泼可爱的孩子,到头会飞来一笔无法估量的金钱财富。他这一生的目标,不就是革除穷命贵为人上人吗?现在机会既来,岂有白白放它流走的道理,即使判重婚罪再次入狱或把性病传染给李丽萍,遭到咒骂也值得!姜阿基满怀信心地抱住李丽萍。
李丽萍感到一阵狂怒,这感觉是那样强烈,令她身心痛苦。
强烈的憎恨,使她一只手“啪啦”地一声关灭电灯,另一只手伸向床下,紧紧地握着她早已磨好的锋利剪刀,牙齿磨得“咯咯”响。
“好娟芝,我的心肝宝贝。”姜阿基舔了舔嘴唇,奔腾的血液流遍了他的全身,他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向她扑来。李丽萍不及思考,举起剪刀向他下身剪去。
“哟唷……哟唷……哟唷……”姜阿基像野兽中弹一样从床上滚落下来,双手捧着血淋淋的下易翻滚着。突然,爬起来恨恨地说:“你,你这个奥婊子,害死人命呀!”便弯下腰蹿出门去。
风将几片树叶吹落在进门的大理石通道上,给屋内带来一丝寒意。
李丽萍一骨碌爬起来披着睡衣,站在阳台上两只眼睛射出愤怒的凶光瞧着姜阿基,看见他像孤魂野鬼似地在空寂无人的大街上弓背弯腰,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李丽萍耸起二条黑眉毛,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心里想他活不长了,只要他上了西天,我就没有纠缠,没有束缚,没有威吓,就会得到无限的自由,虽然杀人偿命去大堂,我的灵魂也得到了自由。
一道血红的闪电撕破天空,宛如巨龙从天而降,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狂风夹着零星的雨点横扫街道。姜阿基水淋淋地猫着腰,像幽灵似的一拐一用朝医院走去。
“轰”的一声雷劈闪电,骤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子弹一样敲打着玻璃窗,噼噼啪啪响成一片。李丽萍依窗看着窗外风声怒吼,街面、房屋、树木周围飘起一层薄薄的雾气,陡逢甘霖的土地蒸腾起一股粘绵的腥味,仿佛夹带着姜阿基的血腥味。
李丽萍发泄着心中的压抑叫道:“姜阿基,你这条毒蛇,再也搞不了女人了!哈哈哈。”尽管她意识到已陷入一个凶险的漩涡之中,等待着她的是深不可测的凶险莫测……